御風行 第四十一章︰深寒前夕

作者 ︰ 伽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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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徹的寒意,從微開的窗侵來。

勝雪白肌,流水秀發,這侵骨的寒意,也只能倍增她的美麗而已。

李音如手執『毛』筆,桌面上平鋪宣紙,墨香淡飄。

哪個人,在你最脆弱的時候,給了你宣泄淚水的天地?

哪個人,在你眼淚掉落的時候,用心承載?

「淺草覆雪埃,心泣雲不開。何處訴神傷?盼君影中來。」李音如嘴角含笑收筆,似是陷入了回憶之中。

那個溫暖的懷抱。

那個柔腸的少年。

「他叫陳如風,陳如風,陳如風……」李音如閉上眼楮,羞澀地笑著,低聲嘀咕了三聲,那個人的名字。

門吱呀地推開,一個肥大的身影走了進來。

「萍姐,那兩個人,如何?」李音如輕聲問道,萍姐干笑了一聲,道︰「鬼府那幫人進來,一無所獲。」

李音如撫著胸口,似是如釋重負。萍姐見她這般樣子,也知道是女兒家心思,笑道︰「姐,你怎麼那麼關心那兩個人啊?他們只是听了你彈奏一曲而已。」

李音如搖了搖頭,道︰「萍姐,你知道哪個是陳如風嗎?」

萍姐道︰「當然知道啦,那個聞名西廂的府客嘛,不過傳聞他是鬼府的頭號通緝犯……」

「不管他是什麼……」李音如著,就不下去了,羞答答地垂下頭來,笑出聲來。

「姐……你不會是對人有意思吧?」

李音如責怪地瞥了她一眼,笑道︰「別胡,人家哪有!」

「嘿嘿,那怎麼你只提陳如風,不提江晟天啊?他們兩個總是在一起的,你看你那塊臉都紅了,還沒有?」萍姐道。

李音如也不搭理她,轉過身子去,把那宣紙拿起,細細端看,一臉如花笑意,眼中如碧波『蕩』漾。

「如果……他看到這首詩,哪該多好啊?」李音如痴痴地想著。

同樣感到這般濃重寒意的,還有同在西廂的陳如風。

特別是坐在屋檐上,那股呼嘯烈風迎面撲來的深寒,更加不言而喻。若不是他不斷催發體內的真氣暖體,恐怕早已結成冰像,成了屋上的一件完美的擺設了。

自從鬼府闖進來搜府後,相府上下除了丁雨、金易來幾個跟他們相熟的人外,其余人都當他和江晟天是野獸毒蟲一般,遠遠避之,甚至連李林甫,也因為此事而不得不暫推遲了向皇上稟報他們的冤情。而此事的罪魁禍首李士傲,也僅僅是受到了禁足的懲罰,田一山則頭頂一片瘀青,臉一片青紅,慘不忍睹。

從某一方面來,李士傲的『奸』計可算是得逞了。陳如風和江晟天兩人,這兩天也極少離開流心苑,只有金易來時不時來探望他們。兩人的情緒也頗為煩悶,今天陳如風終究忍不住,自己一個人跑上了屋頂吹風,反正總悶在屋子里要好。

陳如風往外望去,長安城,林立的房屋,別致的街景,鼎沸的人聲,無時無刻不在挑逗著他百無聊賴的心。

溜出去走走?

一個已經縈繞在他心頭良久的念頭,此刻復燃,而且是那樣的熾烈,那樣的火辣,同時,他的內心也展開了掙扎。

萬一被鬼府的人發現了怎麼辦?

不怕,我有縹緲功,不會有人追上我的!

萬一被街上的人發現了我是通緝犯,該怎麼辦?

不怕,戴上那個圍紗的斗笠就行了!

思索片刻,權衡利弊後,陳如風終縱身一躍,卷成綠影,相府的房樓迅速往後掠去,同時愧疚地回望了一下已被遠遠拋在身後的江晟天正在里頭獨自納悶的房子。

長安城由廓城、宮城、皇城三部分構成,其中廓城每面立有三座城門,宮城位于廓城北部中央,皇城接壤宮城之南,而陳如風此刻正置身于廓城內。廓城內大街更是錯綜復雜,縱橫相交,且將廓城劃分成百多個里坊,坊內置有民居、衙門、寺廟佛觀等。

而盡熱鬧之處,自然是東西兩市,東市曰都會,西市曰利人,市內商鋪林立,商品繁多繚眼,各式閃耀貴飾,翡翠瑪瑙,應有盡有。而那些香噴食肆,更是惹得人口水盡流,不能自已。

相起東市,西市聚集得更為多的,便是來自異域他國的來客,見這些人『毛』發如怒獅,膚『色』有的不是一般黝黑,有的不是一般金白,裝異服,一口外來話語更是讓人『模』不著頭腦,也有人在此地擺攤販賣一些不常見的異域貨『色』,吸引了不少大唐百姓前來簇擁圍觀爭奪搶購。

陳如風看周圍景致商鋪看得目瞪口呆,從未見識過如此多樣的貨品人物,今天可真算是大開眼界了。

喧鬧奪耳,商販往來絡繹不絕,繁華至此,幾近『迷』失。整個人,仿似融入了陣陣鼎沸聲中,與熱鬧合為一體,忘情其中。

陳如風停下腳步來,前方圍了一圈水泄不通的人『潮』,听得圈中央有人搏斗的聲音,激烈的吆喝,拳腳交踫,听得人熱血沸騰,周圍更是爆出陣陣此起彼伏的喝彩聲,陳如風听得心癢,但擋在前面的人的個頭實在太高,即使他踮起腳尖,還是看不到。

無奈之下,陳如風只好略施辦法,雙拳一握,體內真氣氣勢陡然迸發,周圍的人明顯感到一陣氣勢壓迫而來,紛紛讓出一條道來,陳如風沾沾自喜地踩著空道前進,人們注視著他,卻不知黑紗遮掩下的是一張少年的臉,一些有脾氣的人也只能憤懣地望著他,也不敢發作。

只見人圈中,兩赤『果』上身的男子,手腕捆綁紅帶,雙目精爍,兩人均是健碩無,其中一人的個頭要高,更顯其強壯,他們身上塊塊如山丘一般的嚇人肌肉,更令人不敢犯其半步。

「喝!」那個高個子壯拳一揮,似是往內扣擊,那稍矮的壯漢也借著較矮的身高往下一縮,躲開了那一下扣拳,同時以頭作錘,往前狠狠撞去,直指高個子的月復。高個子厲目一瞪,立刻變招,本來的手立刻往下一壓,成倒拱形,手肘壓擊到矮壯漢的頸脖上,矮壯漢慘哼一聲,整個人身體一軟,趴在地上。

「好!」又是一陣排山倒海的喝彩聲。

那矮壯漢似是不憤,雙手一撐地,倒翻騰起,往身後打了一個筋斗,雙腳似神龍擺尾一般往高壯漢當頭劈去。高壯漢也是處變不驚,舞起拳頭,與那倒掛的踢腿交擊數下,一下子誰也佔不上上風。

陳如風已是看得兩只眼死死入『迷』,瞳孔中只有兩人激烈搏斗的身姿,各種巧妙動作,倒映在他的如鏡一般的眼中。

最終,矮壯漢在高壯漢的一下左右掌劈夾擊下,抵擋不及,躺在地上,四腳朝天,高壯漢卻連氣都不喘一下,拱手向圍觀的人抱拳,同時,不知從什麼地方溜出一個笑容滿臉的駝背男子,捧著缽子向圍觀的每一個人迎去。

 當 當!

無數的銅錢碎銀落到原本空無一物的缽子中,不一會里頭已是滿載,駝背男子更是喜『色』上眉,笑容更盛。

當缽子來到了陳如風面前的時候,他才尷尬地想起沒有銀兩在身,望著眼前這個喜笑之中略帶點貪婪的駝背男子,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這位大俠,不知道有沒有興趣到我們武館一趟?」一個雄厚的聲音道,那高個子壯漢正朝他走來,臉上沒有絲毫的惡意。

陳如風跟著高矮兩個壯漢,還有那個駝背男子一起,往前步行數里。期間,陳如風也得知,那高個子壯漢名孫震山,矮個子壯漢名鄭天德,駝背男子則叫錢隸,都是來自一家名為「崇威武館」的。陳如風看著那兩壯漢只是穿上一件『露』臂布褂,心底里不禁一陣哆嗦,看來肌肉的御寒作用要厚重的衣服好得多。

四人來到了「崇威武館」大門,門口守著的兩個壯漢見孫震山,立刻抱拳施禮道︰「館主!」

孫震山點了點頭,領著陳如風走了進去。

武館內,長廊大道兩邊均用木板鋪設,每走幾步有開一方形門,房內大概可容納十人,每房中均有人練習各式拳法腿法,也有人練習刀劍等武器,房內也擺有木人草人供練功之用。

「想不到你們內家修氣之士,也會對我們的外家硬功有興趣啊!」孫震天感慨道,陳如風聞言一怔,知是剛剛自己驅散人群的時候所散發的氣勢令孫震天有所感應,他皺眉隔著黑紗道︰「內家之士不能對外家的功夫有興趣嗎?」

這下子輪到孫震山臉『露』驚訝,道︰「一般內家修氣的人是十分看不起我們只會些拳腳功夫的外家武夫的,也對我們的外家硬功嗤之以鼻,因為內家跟外家的差距實在太大了。一個內家入門的人,能夠輕易而舉地戰勝十個乃至幾十個只懂得外家功夫的人。」

听孫震山這樣,陳如風不禁想起在伏牛山山坡上那一役,自己在橫雷寨的一眾山賊之中穿行無忌,幾乎所向披靡,這或許就是內家與外家差距的最佳體現。

「不過,你們這些內家之士,如果肯放段,來修習一下外家的硬功,不定還能彌補某一方面的缺漏,在內家的修習上有所裨益。可惜,有這個意識的人並不多,據我所知,也只有‘江湖名錄’第一的澤崆雲擁有高超的外家劍術,和深厚的內家功力,才能冠絕群雄,問鼎第一。」孫震山嘆息一聲道,「我們這些專修外家硬功的人,也只能在此開個武館,以此營生而已。哪想過能怎樣建幫立派啊?」

陳如風默然不語,他現在才清楚知道,內家跟外家,原來是處于倚強凌弱的狀態,內家那些練氣之士,一直鄙視外家的拳腳功夫。他們完全能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一個外家高手擊倒,因此也一直沒有人把他們的硬功看重。

孫震天停下腳步來,只見面前有一徑長約十尺的方圓擂台,拔地五尺,四方有梯級,擂台上兩人正在格斗,他望向陳如風,隔著黑紗見他目不轉楮地盯著擂台上,眼中泛起異芒。

只見一人雙拳往前猛沖,另一人敏捷地往前跨了一步,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竟生生地把他平舉過頭,往後一摔,那人再起不來。

擂台下,鼓掌聲和喝彩聲響起,孫震天也滿意地點了點頭。

「孫館主,」陳如風忽然心中升起想法,「你能不能指點一下我,外家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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