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風行 第五十章︰悲情公子(下)

作者 ︰ 伽舶

更新時間︰2012-09-11

那傷情男子又繼續如喪考妣地道︰「小的姓川,名喚逆流,最近被父母驅趕出門,流連浪蕩後誤到此處,一時心中悲愴難耐,便借笛抒懷,自小我的笛聲就為人所詬病悲涼蝕心,我父母實在受不了了,就將我趕出家門。想不到俠士還能在此久听不離,知音難覓,俠士大概也是心有悲傷,才會有所共鳴的吧?」說到此處川逆流又是沮喪欲淚。

陳如風暗自呸了幾聲,心道︰「要不是被你那笛聲所擾,我現在可心情愉悅得很呢!」見這川逆流神傷若死,一時又于心不忍就此離去,便多留一會與他聊談。

「既然如此,你又為何要吹奏這些悲情曲調?」

川逆流嘴巴一張,滿腔郁結難抒的模樣,望天興嘆道︰「我……我這是悲從心來,難以斷絕啊!我甚至在家鄉被稱為‘悲情公子’,說我終日愁眉不展,悲容不改,但我實屬無奈啊!」

陳如風大感好奇,問道︰「你又是因何事如此悲傷?」

川逆流怔了一下,兩只眼楮像那些楚楚可憐的姑娘一樣望著陳如風,似是意在博得他人憐憫那般,「其一,不知為何事而悲,此乃一悲;其二,無人能了解我的悲,此乃二悲;最後,無法拋開這一種悲,此乃三悲!」

說到此處,川逆流的眼角有淚滴滲下,哽咽不能再語。

陳如風大感困惑,川逆流所說的這三悲可謂玄乎又玄,費解至極,倒有點無事找事的無聊感覺,暗暗打量著川逆流,若此人不是有著非凡的大智慧,便是腦袋有問題的傻子一名了。

看了看天色,發覺在此磨蹭的也有大半天了,延誤了許多腳程,只覺和川逆流繼續說下去就像栽進一個無底深潭之中,再也爬不出來。正要告辭,川逆流卻拉著他的衣袖要他再听他吹奏多一曲。

陳如風心生厭煩,欲一手將他甩開,卻覺四周勁風忽盛,原本自然的風聲多了幾分不協調的存在。川逆流精通音律,耳功也當然勝常人一籌,听得有異響,頓時也松下手來,帶著點緊張張望四周。

「藏頭縮尾的,算什麼好漢?有膽便出來會會!」陳如風聲勢震耳,聲音回蕩在綠林山壁之間,目光四處搜尋著,雖知有人潛藏,卻不知身在何處。

三條人影倏地從林中穿射而出,先是有三道兵刃的亮光率先襲來,其勢駭人至極,鋒芒殺意充盈,絕無一絲留手之意,乃是想一擊斃敵命。

但陳如風身法輕功可是天下無雙,當子隨風轉飄,只見如電綠光閃魅,避開這三具兵刃的合擊。

背貼山壁,雙腳踩在一處石台上,怒風劍已經握在手中。陳如風笑目望著來者三人,見三人蒙面遮掩,目光凶煞,又見其中一人眼神熟悉,殺意之中帶著一點陰寒逼人,想起當日在天風幫曾遭此人刺殺,再看他手中那柄寒光流動的長刀,便更加肯定他是當日那殺手。

「你們是地影會的人?」

三人被道破身份,話不多說繼續挾起攻勢飛掠撲出。那手執銀光寒刀的人便是厲絕,當日刺殺陳如風失敗已經令他天字一號殺手的威名大受打擊,自尊受挫,今日誓要一洗恥辱,不將陳如風殺死絕不罷休。

以厲絕為首的三人組織起強猛的夾攻,三面方位形成合圍,陳如風背靠山壁根本無法躲避,只有硬接下三人的攻擊。厲絕以外的兩人手執長劍,直挑而下,劍氣渾厚,勁度剛硬,雖未至已能感到其氣勢之猛,可見此二人也該是天字一號的殺手。

陳如風劍似快還緩地凌空一掃,白光如波蕩漾,猶如投石入湖引起漣漪,柔水之力往外擴散,劍氣連震,兩道劍氣先是一滯,後更是被吸納反彈回自身,兩股氣勁調轉槍頭疾射而返,兩人大驚之下再催劍氣抵擋。至于厲絕卻是高明,一刀直劈而下也只是刀勢稍緩,部分刀氣依然繞過了柔水之力斬往陳如風。

怒風劍劍鋒直指,風如刀削從劍尖吐出,將那股刀氣清滅得干干淨淨,再帶著外面的柔水之力,合成一道卷嘯的厲氣,宛若水龍乘風般沖向厲絕的胸膛。

厲絕冷哼一聲,手中長刀幽光大作如輪般轉,帶著猛風而來的水龍卷嘯立刻被他刀刃絞碎。

另外兩人正在慌忙地抵擋回彈而來的劍氣,雖然他們與厲絕同為天字一號殺手,但武功依然不及厲絕。乘此空隙,陳如風連忙縱身月兌出三人的包圍圈中,雖然現在稍有優勢,但置身于包夾之中長久始終是對自己無利。

待三人重整旗鼓後,陳如風已經能靈活應對,縹緲劍法施展至極致,劍風弧光凌空劃現,逼得那持劍的二人不敢靠近。只有厲絕持刀迎上,刀光閃爍,與怒風劍硬接數下,只覺陳如風劍法大有精進,雖然每一劍都是直接簡單,卻極少破綻可尋,相反自己陣陣刀氣受柔水之力所制,處處被卸,還要反被其借力打力,幾下交擊下來直弄得自己手腕發麻。

怒風劍猛然橫斬,碧芒隨劍一動揮起暴風般的真勁,猶如一群猛虎呼嘯,震得厲絕身子退開,心中大駭無比。念起那夜一戰陳如風的功力與今日相比簡直是小貓與大象之別,自己堂堂天字一號殺手居然還落于下風,頓覺羞辱,招呼旁邊兩人一同攻上,誓要將陳如風斬殺當場。

三人此時齊攻已經不同于剛剛,不再分散包夾,而是集中攻向一點。陳如風劍鋒刺出連挑,接連和三人的兵刃對點數下,幸好他縹緲劍法劍速快疾,劍影無蹤,這才勉強抵得住三人的聯手進逼。

看著陳如風應接得滿頭大汗,便知得法,當下加強攻勢,幽光狂斬,刀勁應勢而發,似是在半空破出幾道月痕般。陳如風終究是力不從心,怒風劍漸漸緩滯下去,劍氣劈出幾道碎裂成旋轉風刃,但此時陳如風真氣已經跟不上,那幾道風刃被厲絕一刀便劈散了。

地上手握竹笛的川逆流看得三人戰個不停,見陳如風落入下風,頓時心焦不已。陳如風好歹也算是自己的知音,自己絕不可袖手旁觀的,立刻捧起竹笛吹奏哀音。笛聲一起,悲涼入心的感覺隨之而來,哀轉久絕,令人心生惻隱。

除了厲絕和陳如風,另外二人均是心志不堅之人,聞此笛聲一下生出同病相憐之感,怔在那里,心中涌起莫名哀情,手中劍也停下,陶醉在這笛聲的淒婉之中,不能自撥。

陳如風壓力一減,劍勢頓時松順,劍尖如點水往前,波光一動,刺出一陣急風,仿若針刺扎進那長刀幽光之中,硬是將刀身逼退兩寸。厲絕吃勢不及連忙收刀,身形一側,抽出陳如風的劍氣之內。

怒風劍得勢不饒人,陳如風凌空一踩,劍隨身殺出,碧芒聚劍,風旋團轉,猶如擎天綠龍撲往厲絕。厲絕見陳如風勢頭狂猛的反撲,自忖應付不來,又見兩個同來殺手陷入笛聲的迷亂之中,頓時大聲怒叱將二人驚醒。二人如夢乍醒,持劍飛身上去幫厲絕應付。

哪知川逆流悲中帶喜地長笑一聲,蹬腳御起身法,將竹笛挽在手中。只見川逆流幻起手中竹笛驀然拋出,竹笛通透,在半空如同綠葉舒展一般,勁氣迅疾明快,直朝那持劍往陳如風刺去的兩名殺手擲過去。

二人忽見危機臨近,只得舍下援助厲絕,兩柄劍一同此往竹笛,劍勁瞬發,仿佛月兌弓之箭。但那竹笛卻堅固無比,旋轉飛動將兩道襲來劍勁切開,狠狠地打了一個回旋將兩柄劍接連撞了數下,這才肯返回主人手中。那二人只覺手掌發麻,劍勢大偏。

川逆流趁二人未及整頓之際飛至身邊,閉上眼楮,似是將心內所有悲傷提至面上,臉色變得哀傷惆悵,但手中的竹笛卻毫無停滯,靈活地接連敲打擊出,愁情蘊藏于竹笛之中,化作一縷縷清風勁氣,青碧浮影。川逆流仿似站在二人之間持笛舞動,二人慌忙抵劍抗衡,偏偏被竹笛數次擊退,傷不了他分毫。

陳如風見川逆流牽制了二人,心中大喜,連忙奮起全身之力來與厲絕作個了斷。怒風劍繞身一轉,引出如蜿蜒流泉的白波氣光,厲絕迫于其中的柔水借力打力的妙用不敢硬撼。陳如風怒喝一聲,怒風劍往天一指,風嘯涌出,推著這一條白芒彌漫的流泉張開,神龍擺尾地鞭往厲絕。

厲絕大驚失色,刀身幽光漲至極盛,御起刀來抵擋,頓覺柔水之力與強風之力完美糅合一體,順著刀身傾瀉而來。倉促之間只得催動全身真氣來抵擋,硬是將長刀往上一頂,白芒轟然破碎,厲絕也被其反震之力直推往地,雙腳狠狠挫落,頓時劇痛不已,想必是骨折了。

那一邊川逆流正跟兩名持劍殺手打得個難分難解,竹笛優雅舞動,蘊含音律樂韻,攻防渾然成一體,雖然兩人都是天字一號的高手,面對這等棘手的對手劍招百出,卻紛紛落到那堅如磐石的竹笛上。

「撤!」厲絕自知力氣盡耗,可戰之力所剩無幾。二人听得叫喊,手中抖出一串繚亂劍影,川逆流防得個滴水不漏,出手之間自如無比,應心而發,只是那臉色沒有撤掉悲戚,邊打還在連聲哀嘆。

逼得川逆流連施防守,二人趁機擺月兌了他,跟著厲絕三人一同拉起身影,遠竄而去。

陳如風一手抓在山上一塊石頭上,喘息連連。川逆流閉目頷首雙腳立地,袍衣隨風揚起,望著青碧的竹笛,眼帶哀憐地撫過笛身。

「公子好武功!」陳如風跳了下來,看似也是力氣消耗得個七七八八,所以並無去追趕,加上兩名持劍殺手還留有余力,追上也不一定有勝算。

看著陳如風滿眼驚佩,川逆流哀聲搖頭,「哪里,俠士的武功遠在我之上,剛剛與俠士交手的那人若是與在下對上,在下必無勝機。」

看著川逆流又變得渾濁無神的目光,仿佛對世間萬物都失掉了興趣,只余下幾分的哀傷悲慘,陳如風心中暗叫幾聲可惜,如此人才卻得了個傷春悲秋的怪病來。

忽然,一個念頭從陳如風腦海中生出,念忖片刻陳如風便對川逆流說道︰「川公子,既然現在你無家可歸,倒不如暫且留宿于我幫之中,他日再作打算如何?」

川逆流眉毛一揚,陳如風連忙說清楚道︰「在下乃天風幫幫主陳如風!」

「哦,原來陳幫主是意在招攬。川某何德何能,竟能得陳幫主的青睞呢?」川逆流眼中閃過一絲亮光,隨即又化為了黯然。

听川逆流如是一說,陳如風心中暗道此人倒是不蠢,听得天風幫之名並沒有立刻答應,反而要吊足他胃口,懂得討價還價之道。

「只要公子肯加入我幫門下,必不虧待。食宿全包,還有銀兩發放。」陳如風說道。

川逆流輕輕苦嘆,將竹笛收入袖里,「只要幫主肯容我奏笛便可。」

听得川逆流提出的條件,陳如風一下生出猶豫,他所吹奏的笛音淒婉無比,很容易影響幫中士氣。

但人才難得,陳如風當下就先答應著他。川逆流一听頓時心中欣喜,可那副愁眉苦臉依然改動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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