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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卻不知道，就在他輾轉反側的時候，另外一個院落之中，一樣有三個女人徹夜不眠。
樊素是先回到這個院子中的。見到陳大娘的時候，她的臉色可不像對著王子晉時那麼好看，板著張臉，先把自己和王子晉見面的經過了，很是不高興地道︰「大娘娘，事情都走到現在了，陪一個老篾片也不是什麼大事，何必又要去試探王相公？」
陳淡如那與歲月絕緣的臉上露出笑容，她走到樊素的面前，伸手捏了捏樊素的嘴唇，笑道︰「當初我給你起樊素這個名字，還真是不枉了，你這張嘴啊，看著好看，出話來也是犀利！」
櫻桃樊素口，楊柳蠻腰，這是白居易的名句，就是顯擺他家中的兩位極品家妓。雲樓的兩大花魁起了這麼個名字，當然不是亂起的，樊素的口，蠻的腰身，都是萬中無一的極品，名聲在外的。
樊素是從由陳大娘教養的，也不在意，撅著個嘴不話。陳大娘見她這樣，又笑了起來︰「素素，你不是真的對王相公動了真情了吧？我看你啊，還是趁早死了這份心，你看他這人，可不是會沉迷于咱們雲樓這種地方的。」
話的婉轉，樊素可明白其中的意思。她是玲瓏心竅的女子，最能探知男人的心性，王子晉對她的態度早就明了一切，雖然親密，雖然憐惜，卻始終無法真正的靠近，總是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如果樊素姑娘學過幾何學，大概會用兩條平行線，永遠不相交這個喻，來形容她和王子晉之間的關系吧？
對王子晉有情嗎？這個問題，樊素自己也答不上來。一開始，只是好吧，這個多事相公，真的很有本事，賺錢是一等一的好手，哪怕在青樓里當大茶壺，也能當的與眾不同。與眾不同的男人，不都是很能吸引女人注意的嗎？
秉承著雲娘娘和大娘娘的旨意，樊素和蠻一直都在用不同的方法試探王子晉。不是她們太心，在這個人身上，寄托著雲樓一千多口子，乃至以後子孫後代的希望，再怎麼心都不為過！可是試探著，試探著，樊素卻發覺，自己對王子晉越來越好了，忍不住就想逗他，看著王子晉有意和自己保持著距離，樊素的心中又是不服氣，于是加倍地逗他。
「不知道，本身就是個答案了。」見她咬著誘人的嘴唇不話，陳大娘是青樓里打滾了幾十年的，哪還不曉得？輕輕嘆了口氣，道︰「明日之事，是最後的一次試探，王子晉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究竟是什麼心性，能不能信得過，一試便知。素素，這件事若能成就，是莫大的功德，到時候只要王相公願意要你，我跟你雲娘娘都不會攔著，一定備一份厚厚的嫁妝，讓你風光出門……」
「大娘，你別了。」樊素撇了撇嘴，神色又恢復了平靜︰「出閣贖身的事，樓里見得多了，沒幾個好下場的，何況王相公對我，也沒見得有多傾心？為了雲樓上下的兄弟姐妹，我這點心思也不算什麼，睡過這一覺，我就全忘記了！」她轉身，出了門回了自己的房間，風中隱隱似乎傳來一聲輕嘆，又隨風而去，不留痕跡。
陳大娘怔怔地，見多了姐妹們類似的嘆息，她如何不明白樊素此刻的心境？就連她自己，當年又何嘗沒有過類似的夢想！只是一次次的失望，一次次的警示，悲慘蒼白的現實，最終讓她完全放棄了希望。在放棄的那一刻，心中也仿佛失去了什麼東西，很干淨，很寶貴。
「王子晉啊，王子晉！你是個懂得青樓的人，能寫出杜十娘沉江那樣的故事……」想到自己乍聞這個話本時的心情，陳大娘也不禁有些唏噓，那是可以刺入所有青樓女子內心最深處最柔軟處的故事啊！寫出這樣的故事的人，會有著怎樣的心腸？
他，真的能讓雲樓上下這許多苦命的人，托付一切嗎？
蠻幽幽地出現，面對著陳大娘欲語還休的目光，只了一句話︰「明日，就什麼都分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