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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歷史上沈惟敬的使團是真正的沒地位,不受承認,可是現在這局面,已經失控了,似乎各方的關注都集中到這里來了!王子晉也是一頭惱火,可是這賊船上了也就不要想那麼容易下來,只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所以他故意放出大話,氣氣這倆進士,你們東林黨不是號稱正人君子集團嗎,我看看你們能不能忍,不能忍就走人,我也樂得清淨;要是能忍,那就不好了,可得加十二分的心。
盡管有了一點心理準備,可是他還是沒想到,這倆真的能忍,而且忍得特別好,第二天就又上門來了,雖然沒有脅肩諂笑,不過也沒有繃著個臉,而是拉著王子晉東拉西扯,好半天才告辭。
送走高攀龍和葉茂才,王子晉就是一聲長嘆︰「從此多事矣!」
檀香捧著茶盤進來收拾碗盞,听見王子晉的嘆息,忍不住笑道︰「公子,你在蘇州時,座上也經常有這些酸秀才,你那時也常被人笑話不讀書的,可沒見公子這般哩!」
王子晉撇了撇嘴︰「丫頭,你懂什麼,此一時彼一時。那時公子我是生意人,他們求著我發財,笑話我又怎麼了?有能耐你別來我這拿錢啊!現在可不一樣,我如今看似是春風得意,實則步步荊棘,這些後來進入使團的人,沒一個是省油燈,不定哪位手里就有一紙詔書,關鍵時候拿出來立時就能要了我的命!」
他這可不是危言聳听,東廠是干嘛的?那就是皇帝的耳目和屠刀,這樣涉及到大明朝首都安全的大事,皇帝會放心才怪。不過他也不是那麼擔心,這里面好幾處人馬,不可能彼此串通好了,尤其是舒爾哈赤那邊,隔了一層李家,更是安全,只要李魚兒那邊不出差錯,這十個女真人和十個錦衣衛,就是他的護身符了。
當日晚間,他的最後一批人手,終于抵達了京城。這是雲娘娘親自率領,從蘇州北上的一路人手,同行的還有沈嘉旺及其海盜若干員。
大老板大駕光臨,自然是上下一起遠迎,不過雲娘娘顯然也不願意引人注目,就從側門進去,沒有大開中門。可是她也沒想到,現在王子晉這里幾乎是全京城耳目最為集中的所在,這麼十幾輛大車排隊進出,哪能不引人注目?當天晚上各方就都得到了情報,種種猜測再次升級。
顧憲成就是其中一方,他本來對于高攀龍等人的結論就是將信將疑,從李三才最新的情報上看,王子晉曾經多次進出王錫爵的府邸,這是可以確信的。王錫爵和王子晉有聯系正常,沒聯系才不正常,要知道這是大明朝,能進人家家門就意味著有相當的社交關系了。既然有關系,那麼朝鮮問題又顯然很容易被地位尷尬的內閣利用,王錫爵為何不用這枚棋子?他和王子晉有仇麼?有仇又何必請他到自己家里去!
打破顧憲成那顆聰明腦袋都想不到,王錫爵和王子晉之間居然是那種關系!以王錫爵閣老身份,首輔在望,居然會因為不出口的理由,而和一個幾乎是白身的讀書人結下冤仇,還要排擠人家!
因此,當得知一列車仗抵達王子晉的住處,其中又有很多人是南方口音時,顧憲成當即判斷,這是王子晉在調集資源,他的大本營還是在蘇州!所以,他又反復勸高葉二位辦事進士,一定要耐下性子,忍辱負重,在王子晉身邊睜大眼楮看著,掌握朝鮮戰爭的動向,不讓內閣有可乘之機。
與此同時,萬歷皇帝也得到了這個情報,那是和王錫爵的回音一道抵達的消息。王錫爵的回音,就是沒有回音,也就是,他以沉默,表達了不願意接受內閣首輔職位的意向。這並不出乎萬歷的意料,只是一聲輕嘆罷了,反正躲在宮里也不是一天兩天,接著這麼耗下去吧!不過這王子晉,居然又得到了來自蘇州的奧援……難道真是王錫爵暗中授意的?
不怪萬歷這麼想,因為在他托名張鯨而寫給王錫爵的信中,提到了王子晉和使團的存在,那也就是向王錫爵探詢,這個人和他到底有沒有關聯?既然王錫爵沒有出言撇清,那就是,這中間肯定是有聯系的了。
皇帝也想不到,王錫爵居然是因為對王子晉心懷歉疚,又想到朝鮮這差事並不是什麼好差事,到最後不定是辦成了也沒個好下場,所以才不置一詞的。到底,這里面的糾葛確實太復雜,非得是當事人三頭六面對齊了,大家都出真話來,旁人才能鬧得明白。
況且,王錫爵也沒有對朝鮮使團漠不關心,他不是派出了他自己的孫子,到京城來發出他的聲音嗎?可是王錫爵也有一點沒想到,那就是雲樓這邊雲娘娘率大隊進京,已經被解讀為王錫爵再度對王子晉作出支援的信號。
閱歷豐富的王錫爵,終究是出現了一個盲點,他的孫子是沒出過遠門的,到京城是走運河,這時候剛剛春暖花開,運河上來往運輸忙得不成樣子,他孫子又不是坐的官船,這一路到北京至少也得一個多月的功夫。而雲樓的船隊走得是海上,揚起風帆乘著洋流,十天頭上就進了京城!
就是這一個時間差,使得相關各方都有了一個錯誤的判斷,王子晉這下算是掉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很無知很無辜地被打上了王錫爵代言人的標簽。
于是,就在雲娘娘大隊到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