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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官既歸李彥,整日喝酒讀書練劍度日,雖自在瀟灑,但心中焦急難耐,然李彥不曾開口,笑官也不好貿然進言,唯練字作詩以旁敲側擊︰
「長鋏歸來!」
李彥見了微微一笑,寶車珍饈以待,他事不提,反倒讓笑官深覺慚愍。這日將月復中之言深思熟慮好,絕早趕至李彥房門外,靜立半晌,待李彥起床開門,長揖到地,懇切道︰
「叫花此來,願聞大人之志!」
李彥一怔,繼而笑道︰「先生里面話。」奉茶敘禮畢,兩人坐定,這才開言︰「先生此話怎講?方今天下,雖不能國泰民安,但也算得上太平,李彥不過升斗之官,何談他志?」
「大人此言差異,天助自助者,男兒不展同雲志,空負天生八尺軀,大人既抱經世之才,何必如此妄自菲薄。笑官不才,願書劍相許,佐大人建不世之功,不然,就此別過,大人相待之恩,笑官來日定然相報!」笑官著不禁站起身來,雙手抱拳向著李彥,言辭鏗鏘,心懷至誠。
李彥听言,慌忙離席再謝,歉然告之道︰「如今外敵虎視眈眈,內臣相互傾軋,大明危在旦夕之間。李彥雖有志除臥榻邊側之虎,清被褥之虱,建不世之功,奈何有心無力。能得先生提攜,李彥感激不盡。」
笑官道︰「鹿平之戰,明楚相互消耗,雖有二十年的休整,但大明文武不和,孝仁帝疏于朝政,陳天海毅王擁兵自重,上下離心,國力已大不如前。陳雲乃忠營一支精銳,佔盡天時地利,迎戰文宗烏合之眾,倉促之軍,卻落得個兩敗俱傷,大明國力可見一斑。楚國周正弒母而奪其兄之位,為鞏固朝政,大肆殺戮宗室子弟,為籠絡朝政官員,朝政松散,百姓疾苦不堪。然周正心高氣傲,一生之志,收攬天下權,醉臥美人膝,屢次對外用兵,戰功顯赫,這才緩和了國家內部之『亂』。數十年來,周邊國已被殲滅殆盡,如今之敵不過明與衛也。衛居明之東,楚居明之西,楚若伐衛,勞師遠行,乃兵家大忌,周正深諳用兵之道,下一個目標自然劍指大明。衛國自來民風彪悍,鹿平之戰時,曾準備趁大明東部空虛之時,長驅直入,攻下大明,已萬事俱備,可惜出師未成身先死,臨戰暴斃。其子居位,安心歌舞升平,然其國強民富不可忽視。此所謂外患也。」
李彥默然點頭,此其心中所患也,然孝仁帝不聞不問無為而治,國家大臣中飽私囊整日計較黃白,邊疆將士各州廂軍,心以天朝為傲,飽食終日,疏于『操』練,上行下效。李彥不過憑著運氣做得廉營都統制,又拿來的力氣扭轉乾坤。
笑官繼續道︰「東部毅王已是耳順之年,膝下不過一螟蛉子,才智短淺,年過七十古來稀,況毅王戎馬一生,風霜雪雨。雖其今雄踞夏州,然笑官觀之,不足慮也。且還需要憑毅王之力,阻擋衛國入侵的野心,其東部的兵馬只怕除了毅王,他人不可能指揮得動。孝仁帝不上朝不听政,蕭規曹隨,凡事付與昺親王睿親王,又設劉本何常在吳侯從中制衡,十多年來,雖無寸功,然天下太平。不過孝仁帝無子嗣,這種太平又能維持多久呢?萬一楚、衛犯邊,兩王謀反,國無股肱之臣支天,國將不國矣。」
李彥點頭道︰「然誰可為支天之臣?」
笑官笑道︰「江州渭水環繞,伏虎相依,運河通關州富庶之地,道接並州魚米之郡,陳家雖經營多年,奈何自顧眼前利益,民心不附。又有各種勢力盤踞,敵友不明,相互消耗,終將自取滅亡。此乃天資大人,大人何不積蓄力量,待戰事一發,各各首尾不顧,登高一呼,力挽狂瀾?」
「我?」李彥內心雖然不信,見笑官得慎重,想笑卻笑不出來。
笑官將心心,憑李彥今時今日之地位,要馬上接受是確實有些難度,于是手蘸茶水,在桌上畫圖,指給李彥道︰「笑官料定,江州『亂』後,楚國定然來犯,大人何不趁時,在此招兵買馬?」
李彥見笑官所指,愕然嘆服,離席拱手謝道︰「先生之言,令李彥頓開茅塞,感激不盡!」
笑官站起還禮道︰「大人哪里話,笑官既蒙大人不棄,收為幕僚,一展所長,自然竭盡所能,結草餃環已報大人知遇之恩。」
兩人相視一笑,皆大笑,攜手把酒言歡,以待天下之變不提。
雖已日落西山,然陳天海的書房內卻沒掌燈,天『色』漸暗,陳天海默然坐于上手,看著門外。來福提扇匆匆而來,進門後向陳天海點點頭,站立一旁,默默不言。又過一陣,更打三聲,又一人閃身而入,抱拳道︰
「事已辦妥,屬下特來交令!」
陳天海擺手讓其退下,便閉目養神,悠然道︰「來福,你也出去吧,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你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突然想到什麼,道︰「姐呢?」
「已經服了安神的『藥』,睡下了!」來福正準備出門,听言忙轉過身,回道。
「也好,怕只怕是掩耳盜鈴罷了。既生諸侯家,終究是逃不過這高牆深院利益左右的。」陳天海想到朱富貴,慨然嘆息,揮揮手,讓來福下去了。
黎明前的世界是最黑暗的,靜謐異常。
「咻咻」憑空兩道衣帶憑風之聲響在陳家大院內,驚醒了草木之中的蟲蚊,一起嗡嗡作響,也驚醒了暗處角落一雙雙狼一般的眼楮。
「莫急,這些不過是先行軍,放進去自由人料理他們,老鼠拖掃把,大戲還在後頭呢!既然張開打漁,自然越多越好,最好是能一打盡!」
「是」
旋即又恢復了寧靜。
「當當」金屬撞擊牆壁的聲音,隨即幾聲驚呼,「啊啊」,砰砰重物落地之聲。
「撤,中埋伏了」話之人,話未盡,突然一只三角形的暗器不知從何處飛來,『插』在他的喉嚨上,那人「咕咕」兩聲,終究沒將話完,倒在血泊之中,眼見不活了。
其他人听言,紛紛後退,卻見暗器四面八方飛來,天上月『色』陰暗,同伴被打散不能相顧,左右上下躲閃,依舊被打得傷痕累累,絕望至極。
「殺進去,與陳老賊同歸于盡!」黑暗中也不知還剩下多少同伴,但置之死地而後生是唯一九死一生的辦法。眼見前面豆燈如點,各人奮力躍起,準備孤注一擲,然令他們絕望的是,刀劍所指,俱是鋼鐵絲,分毫動不得。
「劍宗不過如此,看來四大隱宗已經沒落了!」來福紙扇打開,四處火把豎起,將陳家大院照得亮如白晝。
「哈哈哈哈」黑衣人眼見四周已被一張大封住,左右手下死傷殆盡,知已無反手之力,干脆棄劍而笑。
「莫非不服?」
「來天吳,枉你自稱聰明絕頂,被護法算計了,猶自不知,還在這狂妄,大放厥詞。哈哈哈,你就等著給陳天海收尸吧!」
來福沒想到那人竟叫出了自己的本名,先是一怔,听到後面,心內一驚,暗想︰「莫非,劍宗護法在其先行軍中,已經進去了?」忙命人去保護陳天海,希望亡羊補牢,為時不晚!
來福卻猜錯了,劍宗護法兵分兩路,一路由其手下帶領所有人,從正面佯攻,他自己卻聲東擊西,繞道到了陳天海的書房。
「來了?我就知道,你最了解我了!」劍宗護法身剛落地,便听到陳天海的聲音從里屋傳來。
劍宗護法見東窗事發,不再猶豫,飛身便想離開。
「既來了,何不進來坐坐!」劍宗護法听言,嚇了一跳,這個竟然是陳天海之妻陸氏的聲音,他人不知道,他卻清楚得很。頭頂疾風傳來,左右劍動衣響,知道自己被包圍了,氣勢竟不弱于自己。
「呵」劍宗護法再聚一口真氣,暴喝一聲,高飛躍起,想要月兌困,然劍氣所到,猶如泥牛入海,一點聲息都沒有,心內一涼。人已在半空,左腳踏在右腳背上,竟使身形又上一層,然猶感壓抑,心知自己此劫已是凶多吉少了。
「放心,劍宗既在天池寺,放我等家人一條生路,今日我陳天海便不會為難于你,進來吧!」
也怪,陳天海剛一個「進」字,劍宗護法便覺有一股推力,讓他手腳不听使喚,乖乖地飛進了房間。燈光照處,劍宗護法竟是陳恪的近侍——陳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