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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人方便,自己方便,陳大姐客氣了。且家父出診在外,家母赴閨閣詩會,門前只鎖一副,此去也是撲空。」李彥遜謝道。
「如今人心不古,如司馬大人古道熱腸懸壺濟世者,已是鳳『毛』麟角了。」陳欣怡連遭巨變,嘗盡人情冷暖,觸景傷情也是難免,既听李彥如此,只得嘆道,「今日不巧,來日定然登門拜謝。」
李彥知勸其不住,見陳欣怡神倦意懶氣虛,惻隱心動,順其言道︰「陳大姐既如此感念,相請不如偶遇,家母三日後大壽,在下囊中羞澀,煩請大姐賒借一二?且在下苦思冥想,不知以何物現壽,也請各位出出主意?」
曾冰鴻「啐」一口,抿嘴笑道︰「呸,哪有你這麼厚臉皮的。」卻知李彥母親生辰不在此時,暗暗向他眨了一眼,拉著陳欣怡緊跟其後。
深巷之中賣花聲稀稀落落,李彥順手要了一朵,卻不知該送給哪位,無奈叼在嘴里。
「樓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矮紙斜行閑作草,晴窗細『乳』戲分茶。」一般人家是不會買花的,只有大戶人家才種花修花,裝飾房院,貴賤不論,但每日都需要更換,是以需求量較大。
李彥一路行來,駕輕就熟,似乎慣客。三女少出家門,卻事事新,左右流連不厭。
走入西鬧市,沿街地上擺滿了布帛、珠玉、清茶、筆墨、旗幟、香『藥』、紙花兒、姜粥、草、鏡子,琳瑯滿目,吆喝聲,此起彼伏。
又有紙札鋪、 燭鋪、刷牙鋪、頭巾鋪、粉心鋪、『藥』鋪、七寶鋪、白衣鋪、腰帶鋪、鐵器鋪、絨線鋪、冠子鋪、傾錫鋪、光牌鋪、雲梯絲鞋鋪、絛結鋪、花朵鋪、折疊扇鋪、青篦扇子鋪、籠子鋪、金紙鋪、漆鋪、犀皮鋪、枕冠鋪、珠子鋪,各式各樣,三女看了這家逛那家,樂此不倦,又都是有錢的主,凡是看上了的,不用經過大腦,便先付了錢,頃刻間,貨品已堆積如山。
道路兩旁常有挑擔推車兜客者,李彥從袖內取出銀票,當空一揮,立馬來了三五撥人,搶著將眾女的東西提在了手上、放在了車上。李彥眼見三人興致正高,已將「正事」拋諸九霄雲外,不忍打擾,街上買了一碗「豆『乳』」,一面細細吃著,一面隨喜,那賣「豆『乳』」的也一路隨在李彥身後,直待他吃完交碗,才連聲道謝而回。
「燒香點茶,掛畫『插』花。四般閑事,不宜累家。」江州大有東西兩市,南北縱橫,一路貫通,但凡有錢,隨叫一聲,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睡覺也能行千里路。然市坊並無明顯界限,即使城郊之外,「瓦肆」臨街而設,听曲點曲,一直唱到天明,人散「瓦」解,不亦快哉!
「哎呦,忘了伯母的壽禮!」陳欣怡逛得累了,捶著腳,突然想到,雙頰歉然微紅。
曾冰鴻四顧尋找,卻見李彥正被兩人用藤椅抬著,緊跟在她們後面,正流著口水在呼呼大睡,笑道︰「他倒自在!」
周瑤期艾分辨道︰「我們不該如此冷落了他」時看了曾冰鴻一眼,見她正轉過頭跟陳欣怡話,舒了一口氣。
三人正著,突听街尾人生嘈雜,似乎有人鬧事。
李彥驚醒,跳下藤椅,打發二人走了,對三人笑笑︰「過去看看?里面有我們一個老朋友」
曾冰鴻側耳細听,也想起來了,李彥所的「老朋友」,便是先前在陳家後院打他們的老六,于是笑著點點頭。
只听老六正趾高氣揚道︰「願賭服輸,怎麼著想耍賴不成?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地盤」
李彥走進看時,兩個巡軍正趕到,對老六交代道︰「悠著點,別弄出人命官司。」便搖頭離開了,想是已被老六收買,對此類事件司空見慣。
被打之人滿口是血,見巡軍來而復回,心內一涼,然可憐身上衣正單,囊中羞澀沒有半文錢,拿什麼還債,只得苦口哀求︰「六爺,是您的,無金銀亦可,的才敢賭這最後一局的。您知道,我家產都輸光了,妻妾也昨日過手給您,現在已是兩手空空,就是有這賭心,也沒這賭膽不是!」
老六听言一噎,一口唾沫「呸」在那人臉上,惱怒道︰「大爺的是‘無金,銀亦可’,以為你方大少爺好歹是個進士,沒想到一句‘文’的都听不懂,呸!都給我動手。」
老六一腳踹開瘦弱的「方大少」,眾廝便一哄而上,將「方大少」按在青石地上,拳腳交加,「方大少」淒然嗷嗷聲聲。陳欣怡不忍,正要上去拔刀相助,李彥忙牽其衣角,勸其別輕舉妄動。
「莫急,沒事的,做戲而已!」
陳欣怡爭著一雙驚的大眼楮『迷』『惑』地看著李彥,又看打手俱是拳拳到肉,拳到處青紅即起,「方大少」哀聲漸低漸弱,人已經被打得不行了。
終于忍耐不住,大喝一聲︰「住手!」人已躍出,站在老六旁邊,擒賊先擒王,猝然出手,擒住老六的右手扭到身後,左掌按在靈台『穴』上,又叫一句︰「讓他們住手,再不然要出人命了。」
老六受制于人,暗嘆晦氣,不情願地喊了一句︰「沒听見你姑『女乃』『女乃』嘛,都給老子住手!」心內不服,又動彈不得,老六只有佔些嘴上便宜。陳欣怡急于救人,哪會在意老六的市井之言。
李彥無奈,只有推開眾人,帶著曾冰鴻、周瑤走了出來。
「老六,還識得在下否?」李彥揮揮手,讓陳欣怡放了老六,陳欣怡點頭,「哼」聲放手。
「恕的眼拙,不知公子是?」老六抖著兩撇三羊胡子,他早已認出李彥身邊的曾冰鴻,「第一單生意」歷歷在目,腦門滲汗,心內滴血。
「老六真是貴人多忘事啊?」曾冰鴻笑嘻嘻道,他可不是吃虧的主,雙手果斷出擊,粉拳雖,打在老六臉上,也能立竿見影。老六識時務,沒敢躲閃,硬生生地挨著,還故意擠出兩滴鼻血兩行眼淚。曾冰鴻看了,果真不忍,也就住了手。
「好了,從今往後,我們之事一筆勾銷!」
老六听曾冰鴻之言,趕忙下拜,千恩萬謝!
「是誰在這里打人?」
老六剛起身,憑空一聲獅子吼,又將他兩腿嚇得發軟,重新跪回地上。
「咦?老六,怎麼今天輪到你挨打了?」話之人,是一個精廋的老漢,腰間掛著一個牌子,上面刻著「廉營關漢」,別人不知,李彥卻認得。因為李彥第一次廉營立威,打的就是他。
那人見老六愁眉苦臉,正『揉』著青腫處,仰天哈哈大笑。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老關頭,你又來湊什麼熱鬧?前日听,你被廉營趕了出來,是不是真的?」老六死『性』不改,還是忘不了佔嘴上便宜。
「放屁!」老關頭三步並兩步,一陣風搶到老六面前,一手鉗著他的腰,一手將他高高舉起︰「我關漢技不如人,輸得心服口服,是自願退休的,並不是你的趕出來!」
李彥見了,眼楮一亮,士別三日,沒想到老關頭已進步神速,一招一式有板有眼。
老六自嘆出門沒看黃歷,倒霉之事,一樁接著一樁,被老關頭舉在半空,肝膽俱裂,忙求饒道︰「關爺得極是,我老六信口雌黃,您大人不計人過,就當我是個屁,放了吧!」
「範雎官至宰相,肚子里能乘船,尚且恩仇都不放過,我關漢不過一販夫走卒,自然更要睚眥必報。閑話少,看招!」老關頭將手腕輕轉,扎穩馬步,將老六往遠處一甩。
陳欣怡見了,驚叫一聲,救已不及,嚇得閉上了眼楮,久久不聞任何動靜。開眼看時,老六好好的站在遠處,秋毫不損,想是老關頭在甩出之時已將大半力道卸去,心中暗贊。
「就知道拿老子賣弄,哼!」老六心知不是對手,月復謗兩句,並不敢當面出口來。
「好!」曾冰鴻忍不住喝彩一句。
老關頭得意地捋著胡須,循聲看時,卻見李彥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心內咯 一下,笑意悄悄鳴鑼收兵,加班加點整出一臉正經,忙過來磕頭︰「草民關漢參見都統制大人!」
在場的人俱是一愣,忙一起下拜!
李彥心內呻『吟』,這個老關頭還真是不懂眼,看來今日伴美,至此而止。
「各位無需多禮,都起來吧!」李彥手無足措,左右作揖,還真是不習慣這樣的場景。其實百姓也不是官官要拜,然秉著禮多人不怪的原則,讓李彥也感受了一把山呼海嘯的朝拜。
「老六,既然陳家大姐開口讓你放人,這事便我李彥做主,將此人放了,往後再不可追究。」李彥不忘來時目的,吩咐老六道。
「是,听大人的,的這就放人!」老六心內感激,有李彥這句話,東家就是心內有怨,也不會撒到他的頭上,忙磕頭如搗蒜。
「嗯!孺子可教!」李彥笑道,紙扇拍了老六頭頂三下。
老六愣了一下,呵呵傻笑!
曾冰鴻一雙眼楮都在李彥身上,見此舉動,甚是怪,偷問︰「老六怎麼了?」
「靈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李彥笑道。
「阿彌陀佛,原來是菩提老祖要收徒弟了!」曾冰鴻笑著打趣道。
正笑,喻文跌跌撞撞跑了過來,見了李彥,忙喊道︰「大人,不好了,乞丐背了個大竹鞭,跪在門口半天了,你快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