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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太原府尹金同眼見檢查的差不多了,便拜別了何常在,帶著自己的人走了。
大理寺與宮中的侍衛皆是一怔,何府雖然不算大,但十幾人細致檢查起來,沒有半天三五個時辰是辦不到的。且這關系到當朝宰相的孫女,即便是不需要許多時候,但表面上的功夫總是要做的。
「哼!」何常在心眼確實不大,剛才金同自作主張阻止他教訓李彥,他還放在心上。
何常在何嘗是一個暴躁的人,幾十年的宦海起落,早已心如古井,難起波瀾。只不過是覺得李彥最近鋒芒太勝,今天遭難的是何琦,下次牽連的就是他何常在,到最後何家還不毀在他手上?
找到何琦固然是重中之重,但何常在覺得,這更是給李彥一點教訓的機會,所以才會在人前向李彥大發雷霆,又打又罵,使之羞愧的同時,也讓他有些收斂。
誰知金同這麼不懂眼,竟冒出來重好人,此番舉措,將他何常在置之何地?
大理寺與宮中侍衛繼續查了許久,又向李彥與何常在匯報了情況,不過話里話外,結果就是沒結果。
何常在越听越是心涼,此時才知道事情重大,並不如表面所看到的那麼簡單。李彥越听越是心灰,原來劉本在日,還從提點了許多有志之士,有才之人,而今何常在掌權,一干人等都是封蔭上位,草包與飯桶佔了絕大多數。
「下官告辭,若是一有消息,定然第一時間通知宰相大人。」兩撥人馬客氣一番,便馬不停蹄地出門去了。
原本嘈雜的庭院,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李彥與何常在一站一坐,皆無言以對。
「老爺,晚膳已好了,要不要擺上來?」管家上前打個千,輕聲道。
「好,我們肚子也餓了。」何常在語氣溫和,完全沒了原來的脾氣,對管家話時還用上了「我們」,頗有種與李彥握手言和的意思。
「是!」管家答應一聲,躬身退了出去。
李彥卻一點也不懂眼,也拱拱手道︰「婿不餓,先回屋休息了!」便準備出門。
何常在氣得直瞪眼吹胡,將桌子拍得啪啪響,喝道︰「回來,就這麼點肚量,往後如何能成大器,不過教訓了你兩句,便如此拿翹,還有沒有將我放在眼里?」
李彥回首,躬子,頹喪道︰「婿不敢,只是心中思念琦兒,無心飲食。」
何常在一怔,人立馬如同泄了氣的皮球,軟軟地癱在椅內,嘆息無語,終于流下兩行老淚,揮一揮手,示意李彥想走便走,一個看似堅強的人,總是不想被人看到他軟弱的一面。猶如狼一樣,即便受了傷,也只願意找個僻靜的地方,自『舌忝』傷口。
「婿告退!」李彥恭敬退了回去。
片刻,管家又轉了回來,兩手空空,想是李彥已經通知過了。
「老爺,剛才太原府派人來︰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管家輕聲道。
何常在又是一怔,繼而淡淡道︰「知道了!」
待管家退去,何常在站起身來,來回踱著步子,將事情發生的前後再理了一遍,越想越覺得金同不簡單,短短的半個時辰,便將所有的事情都看得清清楚楚,難怪他走得如此從容。
金同此話的意思,一來是要何常在站在一個局外人的角度來看問題,何府雖然守備不如皇家宮殿,但其中不乏好手,此人竟然能無聲無息從何琦從床上帶走,除非此人有著絕頂的身手,再不然就是此人對何府十分的熟悉。
二來隱晦地指出了凶手的身份,何為「身在此山中」?得就是何府內出現了內鬼。金同為了謹慎起見,竟連管家都給瞞住了,可見何府之內任何人都有嫌疑。
正所謂疑鄰偷斧,人一旦認定了一件事情,便只會尋找各種理由與偽事實,來證明這件事情的正確『性』。何常在就是如此,既然肯定了何府內有『奸』細,便覺得看誰都不順眼,似乎哪個都有不尋常的舉動。
當然最為值得懷疑的還是李彥了,自從何琦失蹤後,李彥一改了往日的囂張,低調的有些過分了,甚至不肯出房門半步。
「爺爺,不知喚孫婿來,是不是有了琦兒的消息?」李彥問道。
何常在見李彥的話雖關切,但語氣淡淡的,似乎並不在意答案似的,于是更加斷定了自己的判斷,心中惱怒,卻又強自按捺,道︰「沒有,不過我想了一下,與其如此坐等,不如主動出擊,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希望嘛!」
「是!」李彥嘆息一聲,希望又一次變成了失望,有氣無力地耷拉這腦袋,覺得自己真是沒用。
不過李彥的嘆息,在何常在眼里,卻成了松了一口氣,而耷拉著腦袋,正是淡漠的表現,心內暗恨,表面上卻裝作沉思的樣子,道︰「你帶人去城東看看,我往城西,我就不信了,把整個京城翻過來,還找不到一個人?」
「是!」李彥的表情確實欠揍,自從何琦失蹤後,便表現得灰心喪氣,一點生人的氣息都沒有。
李彥走出不久,何常在便召來心月復跟上他,道︰「一天十二個時辰不離不棄,直到抓住他的狐狸尾巴為止。」
「是!」
……………………
昺親王府今日迎來了一位稀客,睿親王劉謹。
自從劉堪登上太子之位,劉謹漸漸與劉諭疏遠了許多,雖然偶爾下下棋,但已沒有了共同的話語,往往是無聊收場。
但今日不同,劉諭病了,而且不輕,是失心瘋。
劉謹並沒什麼好心,不過是來辨別真偽罷了。
一連三天,張神醫看過了,宮中的太醫也都瞧了,就連江湖郎中也請了不少,雖然過程不盡相同,但結果毫無疑問︰真的!
「如何醫治?」這是昺親王府所有人都關心的問題,畢竟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將來若是沒有昺親王的照拂,整個王府的人便都將矮人一頭。
平日里,那些以為昺親王劉諭如何如何不好的人,現在想來,如不是身在王府,若不是承蒙昺親王庇護,又怎能有今日的地位?
「我們已經盡力了…」再加上一陣搖頭,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整個王府的人都陷入了極限的恐慌之中,卻又都如收了驚嚇的貓咪一般,走路話都變得十分心在意,原本一向粗枝大葉的人,也變得精細起來。
此時的王府就如一根繃得極緊的琴弦,稍有不慎,便會錚然斷裂。
不過劉謹還是表現了極為的胸懷,並沒有落井下石,還了幾句寬慰的話。
「放心吧,二哥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不定哪天就會不『藥』而愈了…」劉謹口中雖然如此,心內卻巴不得劉諭永遠如此痴痴顛顛的,生不如死,那才快意。
「多謝王叔!」王妃自然還不適合拋頭『露』面,而劉圩已長大成人,自然擔當了一切迎來送往之事。
「放心吧…」劉謹拍著劉圩孱弱的肩膀,與其是在寬慰劉圩,不如是在再次自我確定。
劉諭的病來得實在突然,甚至有些蹊蹺,有時候劉圩甚至覺得劉諭是被自己詛咒了,先是他劉圩假扮瘋狂,而今的劉諭卻真的瘋了。這讓劉圩難以接受,也讓他心中十分自責。
送完賓客,劉圩知道母親一定在以淚洗面,自己過去,不過徒添傷感罷了。便打發了手下,一個人獨四處逛著,一路走一路看,這才發現昺親王府竟是如此的大,下人們匆匆來去,見到他都會停下來打招呼,甚至跪下來請安。
然而劉圩並沒有一絲的輕松,反而覺得這些人的命運都握在他的手中,突然有種重如泰山的責任,配感壓力。
「怪不得父親我沒出息!」劉圩嘆息一聲,心想,若是如原來一般任『性』下去,昺親王府只怕遲早要毀在自己手中。
劉圩抬頭時,猛然發現,竟然走到了父親劉諭的書房門前,左右沒有半個人侍奉,就連守門的都沒有,正準備生氣,卻听見里面傳來聲音,忙斂聲息氣,蹲下了身子。
「走了嗎?」這是劉諭的聲音,怎麼也听不出半點瘋痴的問道,只是沙啞無力,似乎十分累。
「走了!」回答他的自然是石左,從來只有他與劉諭形影不離。
「唉…,還不知王妃與圩兒傷心成什麼樣子?只怕王府之內也是人人自危吧?唉…」劉諭嘆息一聲又嘆息一聲。
劉圩听言,方知父親劉諭竟然也是在裝瘋,不過其中似乎有所苦衷,劉圩稍定心神,繼續豎著耳朵听著。
「是!」石左的回答還是一如既往的簡潔。
「石左,你本王做得對不對?」劉圩還是第一次從父親嘴里听出如此不自信的話來,又驚又嘆,然細細想來,劉圩才發現劉諭最近半年確實變化不少。
「對!睿親王如今勢大.『逼』人,王爺又身份尷尬,若不能急流勇退,必將遭人記恨,一著不慎,身死家亡。兩權相害取其輕,王爺做得對!不過…」石左也是難得有猶豫的時候,這讓劉圩有種廉頗老矣的感覺,似乎看到了兩個遲暮英雄的不甘心與無奈。
「為達目的,而不擇手段,這是本王做事從來的宗旨,難道你忘了?」劉諭顯然盡力提高自己的聲音,但氣喘不止,一段停一段,頗為吃力。
「王爺珍重,截脈之法最忌激動,還需好生療養。」石左縱是鐵人,道「截脈」之時,也顫抖不已。
劉圩心中雖然『迷』『惑』,但並沒有沖動地闖進書房內,而是悄悄地走開了,又往母親房中去看望。
路上正踫見管家,便裝著無所謂的樣子,淡淡道︰「管家,截脈是怎麼回事?」
管家听了臉『色』突變,惶恐問道︰「少爺從何處得知此語?」
劉圩笑道︰「不過茶樓喝茶時,听兩人在細細談論事情時,每當到此二字時都十分擔心,四處看望,生怕別人听了去似的。」劉圩的話一半真,一半假,只是將劉諭的書房換成了茶樓罷了。
「原來如此,看來京城從此多事了。」管家並沒有回答劉圩的話,而是自自嘆。
「到底是什麼?」劉圩實在忍不住好,又問了一遍。
管家這次臉『色』變得更白了,左右看了看,才輕聲道︰「此乃不祥之物,少爺就不必打听了。」
「哼!就你知道?你不,我問別人去。」劉圩靈機一動,干脆耍起了孩子脾氣。
「這…」管家終究違拗不過,還是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