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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給所有人開了一個玩笑。
開始還是平靜的天空,突然間狂風大作,大雨傾盆,原本修補好的大壩變得搖搖欲墜,一陣陣的驚天動地的水拍擊大壩的聲響,讓人听得膽戰心驚。
「宰相大人,快要撐不住了…」何慶文不無悲哀道,這是他第一次真正花心血來做的一件事情。
這個大壩不禁牽動著所有並州百姓的心,更牽動著官員們的心,他們也是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生活在並州這個大家庭中的溫暖。官場中的爾虞我詐,顯得是那麼的微不足道。
「宰相大人,刺史听大壩快要塌了,已經全家搬到關州去了…」擠過人群來匯報的,正是那被柳誠懲罰過的猴兒和他的同伴,他的聲音很大,以至于周圍許多的百姓都听得清清楚楚。
原本已經累得全身沒有力氣的百姓,立馬憤然地站了起來,拿出了自己幾十年如一日的罵人本領,將柳誠的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
李彥卻顯得十分平靜,對身邊的何慶文道︰「準備馬車,將這里的百姓全部送出城去,越快越好…」
「宰相大人…那你怎麼辦?」何慶文是一萬個想離開,可是李彥在此,他即便離開了,也難逃懲罰,因此遲遲不敢舉步。
「讓百姓先行!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現在我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還不知道這場洪水要淹沒都少個家庭…」
何慶文眼見李彥態度堅決,也只好同意。
然而在執行時,眾百姓听宰相大人不走,卻讓他們先行,立馬回絕了他們的好意。
「不,我們要與宰相大人一起,誓與水壩共存亡!」百姓的思想總是很簡單的,誰對他好,他便對誰好!
「對,我們要與水壩共存亡!」
………
何慶文看到此情此景,不禁眼酸鼻熱,差點哭出來。而其他的官員並不如他,有的甚至蹲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做了這麼多年的官,此時才良心發現。
所有的人竟不再回家,就地搭了個棚子,造飯果月復。雖然有幾鍋飯,甚至搞得生熟參半,但都吃得津津有味。一來,累了幾天,實在是餓了,二來是氛圍使然。民與官走得這麼近,還是從來沒有過的事,都快要心貼著心了。有的百姓甚至與官員笑起來,彼此的隔膜一下子全都消除了。
吃飯完,便就地坐臥等著,不過因為是夏天,雖然下著雨,但並不冷,反倒覺得十分舒適。漸漸夜深,也都沒有一個人離開,困了便合衣睡一陣,那驚濤拍岸,就如一陣陣催眠曲一般,讓人听得覺得異常安寧。
待五更過去,四處鼾聲如雷時,卻不知此時的月亮已經漸漸爬上了樹梢,照過一個個東倒西歪的帳篷,照過一個個橫七豎八的人,照過平靜地湖面,照過遠處瑰麗迷人的景色。
………
「啊,雨停了!」一人大呼!
「大壩保住了!」三五人疾呼!
「我們有救了!」一群人大聲喊著。
「啊」「哈」「哇」….……
更多的是驚訝得不出話來,只能發出一個個單音節的字符。更多的是興奮得難以名狀,只能用跳躍歌唱拍手來表現。
「並州幸甚!大明幸甚!」李彥不禁感慨,剛剛從鬼門關內饒了一圈,突然感覺生命是如此的可貴。看著一群群歡喜雀躍的百姓與官員,感覺幸福是如此的簡單。
………
刺史府!
李彥當仁不讓地坐在了首位,最靠近他坐的是何慶文,這個時候柳誠只怕還沒有收到消息,正在關州做著春秋大夢呢,其他的官員按照階位,依次往後坐著。
「各位都是同甘苦共犯難過的了,以後可要相互幫襯著一些。」李彥開口道,「柳誠貪污巨額款項,且在此次並州洪災事件中的表現讓本官痛心疾首,更在百姓中造成了不良的影響,這個必須一追到底。」
「是是是——」
「以後並州的事情就由何長史暫代處理!」李彥又轉向何慶文,道︰「柳誠的折子快點寫出來,加上本官的蓋印,便八百里加急送上京城。」
何慶文早已笑得合不攏嘴了,笑道︰「回稟大人!下官早已寫好了,上面還附有百姓的簽名。」著捧著厚厚的一本,讓李彥過目。
李彥拜拜手,笑道︰「何大人做事,本官放心,就按照你的意思,發出去吧!」
「是!」何慶文才真正領略到了權力的味道。
「並州水患解決的折子先發,而參柳誠的折子晚一天再發。」李彥道。
何慶文暗暗贊嘆李彥的招式狠辣,並州水患得到解決,在京城一定會引起強烈的轟動,到時候再來參柳誠,在如此大的功績面前,加上宰相的權勢,自然不會有任何人敢提出異議。也就是柳誠是必死無疑。
李彥接著道︰「除了這件事,並州的災後重建,也是迫在眉睫的事情!這次能夠保住水壩,並州的百姓出過不少力,一定要好好安撫,不要為朝廷省銀子。」
「是!」一听到「銀子」二字,所有人都笑了,這可是他們發財的好時機。
卻不知李彥這是在給寧王出難題。
何慶文的折子李彥看過,並要求將自己的功勞全部抹去了,只是一筆帶過,反而更加詳細地夸贊了並州的官員在其中的作用。
這些官員明眼人都知道,已經是他李彥的心月復了,他寧王要不要賞?不賞則不公,賞則不痛快!
柳誠已經幾次三番給寧王報信,甚至派人來京城,直接覲見寧王,也是被寧王看好的一個棋子,現在卻落得眾叛親離,他寧王要不要罰?又是一件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孝仁帝蕭規曹隨,但許多州縣已尾大不掉,真正的稅銀少得可憐,還要被永州江彬與夏州十八皇爺搜刮,能剩余多少,李彥心里有數。但並州受災確實是百年一遇,現在我李彥止住了洪水,你寧王要不要拿出點銀子來補償?
寧王倒是可以拿,不過這個功勞卻必須記在李彥的名字之下。這種給他人作嫁衣裳的事情,寧王會不會做?
結果卻讓李彥失望了,寧王所有的都做了,可以不偏不倚!
可見寧王並不是個利益燻心的人,有著自己的思考問題的方法,能夠冷靜地從大局著想處理問題。這樣的對手讓人尊敬,也讓人畏懼。李彥不得不提高警惕,做好長期的周旋。
………
李彥在並州待了足有一個月,待何慶文被升遷為刺史,並州政務漸漸歸于安定,李彥這才悄然離開。
清晨的街道,一聲聲單調的叫賣聲︰「好心人,買個玉環吧?」
李彥臥在馬車內,听見了,豁然起身,叫住家丁。
「剛才你听見了什麼嗎?」李彥爬起來時,卻見街道冷冷清清的,一個人影也沒有,還以為是自己听錯了,不禁問向家丁。
「好像是有個賣玉環的,剛才還在哪個巷口。」家丁用手指了指。
李彥正要過去看個究竟,卻見路飛天父子正騎馬過來,濃重的露水沾濕了馬腳,兩人確是氣喘吁吁,顯然來得匆忙。
「宰相大人怎麼走得這麼匆忙?」路飛天恭敬問道。
「皇命在身,不得違抗!且打擾老先生多日,心有不安!若他日得空來京城,李彥一定略盡地主之宜,招待老先生。」李彥道。
路飛天也對李彥倍有好感,少年得志,竟沒有一點架子,且為國為民,竟然拿得起,放得下。更主要的是,精通醫道,與他道同志合。
「一定!」路飛天爽快地答應了。
正著,並州的一幫大官員也聞風而來了。李彥的行蹤早已被他們盯得死死的,是以李彥剛一出門,他們就得到了消息,快馬加鞭地趕來了。
「宰相大人…」
「一路順風…」
與這些人,李彥自然難免不了一些客套,虛與委蛇。
漸漸路上又多了不少的百姓,個個都提著籃子,或手上捧著瓜果,扶著車子,拉著馬,一路將李彥送去了十多里,依舊不肯回去。李彥好歹,才勸服了眾人,從容往京城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