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因為心情愉悅,稜子惜精神好了許多臉色也稍有潤澤。而過後幾天她拉著李瑞凱去游樂園坐摩天輪,去音蘭高中,去學校旁邊那條小吃街,去重拾曾經的種種美好。
兩人坐在三人行水吧的二樓,精致的鋼筋玻璃桌上一杯拿鐵咖啡一杯香芋女乃茶,彼此相對而坐,仿佛幾年前溫馨的場景又重現一般。
稜子惜喝了一大口女乃茶,蒼白的臉上綻放艷麗的笑容,她指著角落靠窗的位置非常開心地說,「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就坐在那里,手里握著筆有條不紊的在素描本上畫著,窗外紅紅的夕陽照在你身上,我頓時覺得那是世界上最好看的風景」
「是嗎?我都不知道」,李瑞凱轉著咖啡杯卻一口也沒有喝,只低頭看著杯中蕩漾著的波紋,仿佛能從粼粼波光中看到過往細碎的身影。
腦海中的影像好似就發生在昨天,是那般的清晰,稜子惜無比雀躍的補充,「是阿,就是這樣的初夏,天氣只是微熱,那個時候,那個時候」,說到這她上揚的眉目垮下來,埋頭喝了一口女乃茶放低聲音說,「那個時候小冽特別喜歡這家的香芋女乃茶,每每都讓我給他帶一杯回去」。
提到稜冽,李瑞凱心中也是一陣陣的難受,那個和子惜一樣愛笑的孩子,那個笑起來嘴角有淺淺酒窩的小冽,那個纏著他讓教畫畫、去坐摩天輪的純真男孩,是那樣的讓人憐惜。
稜冽在子惜心中永遠是第一位,是無人可及的位置,同時也是她最不能踫的痛楚,他端起咖啡抿一口,苦笑著說,「你以前最怕我提到小冽,現在怎麼自己提了」。
稜子惜卻忽然輕松一笑,「不用怕了,我很快要去陪我的小冽,我讓他孤單太久,真不不是個稱職的姐姐」。
李瑞凱注視著眼前這個將生死說的那般風輕雲淡的女子,不禁眉頭緊蹙,她的笑容總是美麗的富有感染力的,現在看來竟那麼淒苦,思量半響他輕聲回應,「你很好」。
除此三個字,他找不到任何可以安慰的話來,甚至不知道下一秒她會不會就消失,她像七月里的一場雨美妙卻很短暫。
稜子惜笑而不語,沉默幾分鐘之後猛然抬起頭,一雙清亮的眼眸深深鎖住他,「上次我生日你說你最後一次問我愛小夏還是你,還記得我的回答嗎?」
李瑞凱沉思一會兒,微微頷首,「好像是‘你知道又何必問」。
稜子惜支起下巴,盯著他說,「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听到她這麼突兀的問一句,李瑞凱表情頓時愕然,曾經的確深愛過,可惜他們之間被她刻意隱藏了許多秘密,她的刻意致使他誤解致使他逐漸心冷。不想說謊也不想再害她失望,他的手下意識的端起杯子放在嘴邊,卻只讓咖啡沾濕唇瓣。
那是他感到為難才會有的舉止,稜子惜知道他果真忘了,嘆息著說,「還記得我們剛在一起的時候你總這麼問我」
神經似被寒光閃閃的銀針刺激到般,某些片段鄒然驚醒變成一把把尖刀狠狠地扎進心髒,記起她大笑著跑的很遠然後轉過身來大聲喊︰你知道又何必問。記起听到她這樣的回應內心會如釋重負又夾雜著難以言喻的激動。
恍然間李瑞凱想起來很多,想起了她信誓旦旦堅定不移的那句‘死也不會和你在一起,所以請你放手’,原來是這個意思,原來是他從頭至尾不懂她。
「如果多明白你一點,如果早知道真相一點,一切可能不一樣,我便還是那個我」,李瑞凱嗓音極低,似在悔恨又似在自責。
「命運的齒輪顧不得那麼多如果就已經碾過,不是每個人的愛情都始終如一,也不是始終如一的才是愛情,愛了就是愛了,不愛就是不愛,只要真心實意就是愛情」,稜子惜說完後一口氣喝光了剩余的女乃茶,含笑說道,「我累了,我們回去吧」。
回到醫院在樓道間稜子惜遠遠的看到一個滄桑的半百老人站在病房門口來回踱步,焦急和憂慮使得額頭上的皺紋擰成一條條山丘,再看到她時渾濁的眼楮深幽而哀傷,稜子惜目光投向老人花白頭發時眼楮濕潤了。
他已經這麼老了。
恰逢此時,幕憐靜一行人從電梯出來,她眼尖看到站在稜子惜病房門外的稜蕭便快步上前禮貌問,「稜院長,您是來看子惜的嗎?」,又覺得不太可能,忙改口問,「您是來探病?」
稜子惜深吸口氣走過去對他們說,「你們先在外面一下」,又對著稜蕭面部表情的說,「你進來吧」,便自行先進去了。
除了夏冷冽以外眾人瞠目目送著稜蕭走進病房里,然後明白過來,然後又不明白的盯著關閉的門出神。
「你瘦了好多」,稜蕭盯著她好好的看了一番只說了這麼一句,卻展示了十分的關心和心疼。
稜子惜眼眶通紅,窗戶的景色有清晰逐漸模糊起來,她背對著稜蕭冷冷的說,「你來就是為了說這個?」。
稜蕭藏住心里極大的痛苦,極力維持平靜聲調,「我很擔心你,心里很不安,就是想來看看你」。
稜子惜仍看著窗外,冷聲嘲弄道,「是不是我原諒你你心里好受點,那好我原諒你,你走吧」。
稜蕭眼眸黯然,「我並沒有想過要你原諒,也並不後悔那個決定,因為我有一雙非常優秀的兒女,因為我想要我的女兒好好活下去,因為就算我的女兒恨我我也依然愛她。只是到最後我連一個孩子都保不全,這才是我的痛阿」。
听到沉重的離去腳步聲,稜子惜靠在窗台的手緊緊握住,雙肩微微顫抖,咬著唇控制自己不要哭出聲,當听到開門嘎吱聲響時好像胸腔被刺穿一樣,某個地方被擊碎,來不及思考忽然轉身帶著哭腔輕喚,「爸!」
只見門口立著的身影猛然一震,整個人僵在原地,連雙手都在顫抖,緩慢轉過身,不可置信的回望,稜子惜站在那里看著震驚的父親,含笑喊,「爸!」
兩行熱淚在布滿皺紋的眼角滾滾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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