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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太白城雖然只是邊城,在天子轄下只算個二流城,但也有數里方圓,東南西北各有兩三條大街,城中心是三層太白樓,菜品實在不凡,更釀有太白醉,深得民心;官府衙門盡在東大街,城主府也在東大街一角,佔了偌大的地方;西大街盡是些米鋪,藥材鋪並車馬行,貨棧等等,還有些客棧飯店;陳老爺的濟世堂開在南大街,門面不,邊上還有當鋪,鐵匠鋪等等,陳府也在南大街盡頭;要想買衣服,那就得北大街,一連十幾家都是買綾羅綢緞並成衣鋪,還有幾家書店,盡頭是啟蒙學堂。
陳太玄告別陳老爺並陳夫人,身上略略帶了些家里支取的散碎銀兩,約莫二三兩,一身常服,現在陳太玄也是看上去七八歲年紀,春香硬給綁了羊角辮,弄得陳太玄哭笑不得,好不容易月兌身出府,直覺全身一輕,一連數月悶在書房里面閉門造車,雖然道行法術都有些許進步,但只是氣悶得慌。雖然太歲之體苦修八百余載,到底還是未成入世,和普通孩心境相同。前陣子在啟蒙學堂看耿先生大儒風範,卻是有些感悟,不再和錢多寶,王天等眾孩童玩耍,出得府來,只是隨意漫無目標地向北行去,一路上腦子也不知道想寫什麼。
陳太玄只顧出門,卻不曾想陳夫人不放心,偷偷派了房里的丫頭,喚作春梅的,遠遠吊在後面,主要是慈母心性,也怕陳太玄惹出事來。
春梅悄悄的跟著陳太玄行了一路,遠遠吊著,不敢太多接近,家人丫鬟早就有些議論,都覺得陳太玄不同凡人,哪有孩童悶在書房幾個月的?
陳太玄走的急慢,一路瞎逛,只是以七八歲的孩童模樣走得氣宇軒昂,不同一般,引得行人或者店鋪伙計側目不已。行了片刻,陳太玄已經不知不覺來到了自家的濟世堂門口,時間尚早,里面並沒有幾個病人,坐堂大夫也在里面閑坐不能,出來和門口伙計搭話胡聊一通。陳老爺輕易也不去濟世堂,如今店面已經交給了陳祿,陳祿此時也在門口閑坐,此時見了陳太玄慢慢走過來,雖然少爺還,但也不敢怠慢,連忙上前打招呼道︰「少爺今日怎麼有空來玩?平日不都在書房用功麼。」
陳太玄聞言轉過臉來,半響才回過神來,道︰「原來是祿叔,多日苦讀,氣悶得很,出來散心耍子。」
後面的伙計和坐堂先生見陳太玄不過七八歲光景,回答得如此老氣橫秋,不由交頭接耳,議論道︰少爺到底什麼來路,居然話如此老氣。此時春梅見陳太玄在濟世堂門口站住了和陳祿話,不敢上前,只遠遠地在街頭大樹後面躲躲閃閃。叫坐堂先生和伙計看到了,倒是一頓好笑。
陳祿正待和自己少爺搭話,聞得身後一陣子細語,又是一陣笑,不由回頭斥道︰「你們兩個鳥人,沒事做了在這邊晃膀子?還不回去干活!」
此時正好有人上店里面瞧病,坐堂大夫和伙計不敢搭話,趕緊回店內招呼客人,陳祿喝退了二人,回過頭來對陳太玄笑道︰「卻是讓少爺看笑話了,下人懶得很,回頭人自會管教一番。」
陳太玄隨口應了一聲,腦子早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只道︰「我上前面轉轉。」完又慢慢往北走去。
陳祿道︰「少爺沒事多來店里玩玩,以後也好子承父業,接過濟世堂。」
陳太玄哪兒管得了這麼多,讓他呆在濟世堂好坐獄一般,也不問不顧,只是慢慢走去。陳祿躬身相送,正在感嘆老爺得子不易,少爺將來必能光宗耀祖,忽見府內的丫頭春梅做賊似的吊在後面,一路跟了下去,知道是陳夫人指派,搖搖頭上前攔了春梅道︰「少爺自己散心,春梅你這丫頭吊在後面做啥?」
春梅唬了一跳,見是陳祿,道︰「夫人派我跟隨少爺,害怕有事。」
陳祿沉吟少許,道︰「你先回去吧,就算有事你一個丫頭能有何用?少爺這邊我會跟上去,你回去和夫人一聲,夫人自然不會怪罪于你。」
春梅應了一聲,自然回府稟報陳夫人不提。陳祿有些粗淺功夫,自然不會學了春梅吊在後面,當下三步並作兩步,追上了陳太玄,道︰「少爺不如人陪你散心,如何?」
陳太玄毫不在意,道一聲︰「也好」,繼續慢慢往北行去。陳祿也陪著自家少爺慢慢行去。
待過了南大街,城中心乃是一片的廣場,東邊是太白樓,正是午飯時光,門口熱鬧非凡;西邊有似乎是有百戲團,正在圈場子準備,有些行人站住了腳,靜候觀賞。陳太玄雙眼直勾勾的往前看,也並不在意,倒是陳祿看見西邊的百戲,對陳太玄︰「少爺,廣場西邊有百戲,正在圈地,估計一會兒就該開演了,不如去那里看百戲散心。」
看官你知何為百戲?百戲起于前朝曼衍之戲,技後乃有高、吞刀、履火、尋橦等也,以雜技,幻術為主,更有歌舞俳優,連笑伎戲;日常百戲團雲游四方,是以一旦開場,百姓雲集觀看,官員也有請入府中獻藝;偶有西方百戲團雲游到此,和中原百戲又是不同,能口中吐火,自縛自解,跳十二丸,巧妙非常。
陳太玄也沒啥心思,道︰「祿叔我要去北邊啟蒙學堂看看,你自己在此處吧。」
陳祿總不能撇了少爺,自家在此處看百戲,只道︰「先去學堂,先去學堂。」
兩人默默行了片刻,已到了北大街,過了綢緞莊,成衣鋪,有兩三家書店,店面並不大,里面書目確實不少,透出墨香來。和其他店不大一樣,店內伙計老板都在閑坐,並不在門口招攬生意。
陳太玄鼻中突聞墨香,當下整個人清醒過來,腦子不再出神胡想,忽然站住了,陳祿也陪著停下腳步,陳太玄暗道去學堂也沒啥意思,耿先生也修道去了,難道去听三字經千字文?前番出府之時,只想著耿先生奮勇獻身,以血諫君王,不知不覺往學堂而來;此時聞了墨香,不由笑自己無趣,如今耿先生已經變成耿道人,隨了老子去八景宮修道,開爐煉丹,將來定有機會相見。
陳太玄想到此處,四下望去,見左邊的書店似乎門面最大,門口一塊牌匾上面寫了三個大字︰一墨堂,心下有些歡喜,不由踱步進去,陳祿心道原來少爺出來買書,不由心中贊賞有加,趕緊跟上。
一墨堂老板姓李,識得陳府公子,連忙親自上前招呼,見陳祿跟在身後,也知道是陳府新任管家,道︰「陳少爺能到店,實在是蓬蓽生輝,不知道少爺要些什麼?要不要來一本千字文,有當世大儒親自批注的。」
陳太玄肚里發笑,千字文對他來簡直是不堪一提,知道書店老板看自己年紀推薦,倒也不為怪,只是自家也不知道看些什麼,沉吟半響道︰「最近有什麼賣的好,挑幾本來。」
李老板聞言吃了一驚,只怕是自己听錯了,拿眼示意陳祿,陳祿也是暗自發笑,道︰「李老板,我家少爺都發話了,你就取幾本來唄。」
李老板倒也不敢忽視,道︰「到是人見識低了,陳少爺真乃神童也。」完取出一本書來,道︰「要最近賣得好,當然是這一本道得經。」
陳太玄聞言微微吃驚,道︰「道得經不是八景宮宮主獻于當朝陛下麼?你這里哪兒有的賣?」
李老板把書塞給陳太玄,道︰「少爺有所不知,老子獻上道得經,卻讓陛下將此經傳遍天下。此經在皇宮門口懸掛,並不禁人觀看抄錄。此經已經刊行天下,休是本朝轄區,就算是西方各國,也都有傳播。」
陳太玄接了經書,心道老子真乃大手筆,見封皮作玄黃色,上面三個飄逸字︰道得經。翻開來看,里面字字秀麗,顯非常人謄寫。李老板指著經書︰「咱家這版,是京都有名的大儒朱子親手謄寫,據謄寫完畢後朱子閉門不出,發出話來是明悟,竟要棄儒修道。」
陳太玄一目十行,早已看了十余篇,字字都記在心中,過目不忘,對李老板的話也是充耳不聞,只是不停翻閱,少時已經是通讀六六三十六篇,閉了雙目,竟是略有領悟,腦海中全是總篇,似懂非懂︰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
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
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
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陳祿見自家少爺捧了經書,閉雙目,似是老道入定,也不管李老板在一邊喋喋不休,心下好,正待開口詢問,陳太玄已經回過神來,也不問書架,掏出塊碎銀給了李老板,取了經書放入懷中,飄然出門而去。陳祿趕緊跟上,留下李老板目瞪口呆。
出得一墨堂大門,陳太玄也不多言,道︰「祿叔,我們會廣場看百戲去吧。」
陳祿見自家少爺似乎又恢復了孩童心態,滿臉是笑,道︰「正是,少爺我們快些行,要不然就看不上了。」
陳太玄哈哈大笑,腳下加快了步伐,畢竟只是孩童身形,陳祿輕松跟上,兩人奔廣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