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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火藥的士兵快速往前跑幾步,蹲下齊射。然後在|槍膛,裝上彈藥,這是改水營日常訓練的一個項目。改水營在瓊州府無所事事地訓練了一年,已經練到沒什麼可以練的了——其實對于火槍手來,距離是最大的優勢,在射擊狀態時候主動前進,意義的並不大。
但凡事無絕對,在這個特殊的時候,這個最需要氣勢的時候,這個動作卻具備了實際意義。
五千士兵齊射的聲響和煙霧是極其壯觀的,自然界里從不曾有這樣巨大的聲光效果。如果一柄燧發槍的射擊聲只能激起一群野鳥,那幾千個發射藥爆炸聲匯成的一個聲音,絕對是一場滔天的巨浪。這一堵巨浪以不可遏抑的速度,似乎要摧毀一切般向後金中軍拍過來。
雖然後金的軍馬也見識過明軍的鳥銃,但那些零星的聲響,怎麼能和改水營的密集齊射並論。
一里外的齊射遠遠超過了火槍的射距,並沒有子彈打中後金士兵。但齊射的巨大聲響和煙霧,卻讓後金的軍馬焦躁惶恐,按捺不住地在軍陣里嘶叫著,掙扎著要往兩側奔逃。
不光是軍馬受驚,沒見過世面的後金士兵,一個個都是目瞪口呆。
這是怎樣的火力?這絕不是血肉之軀能夠抵擋的火力!雖然中軍那些意志堅強的白甲兵仍然咬牙緊握著刀把,但敗下陣來的瓖黃旗和科爾沁奧巴部早已經失去了戰意,軍心早已亂成一鍋粥,惶恐地看著中軍的大汗。
「範文程,此時卻該如何?」
範文程是沈陽人,其曾祖官至兵部尚書,算是遼東難得的書香世家,關外大儒。正所謂千金買馬骨,作為最早加入後金的漢人大世家,範文程是皇太極重視漢臣親善漢人地活廣告。終皇太極一朝,範文程地位極高。無論作出什麼重大決策,皇太極都要事先詢問範文程,以體現自己滿漢一家的政策。
見大汗詢問自己,範文程緊張地想了想,行禮道,
「此部身份神秘。不知來路。于此不得已之中臣有兩計焉。一計近于正大光明。一計近于吹毛求疵。所為正大光明之計者。當拋卻雜念。于此軍一決死戰。所謂吹毛求疵之計者。當退回大凌河堡下。發令各軍圍剿此敵。我若鼓起而戰。則彼必敗。我若暫避鋒芒。則彼亦必敗。」
皇太極地長子豪格尚未成年。這次出征跟在父親身邊。他見這漢臣墨墨跡跡了一堆文縐縐地廢話。卻連語句都不通。豪格一時沒忍住。「噗通」一聲笑了出來。
見豪格唐突。皇太極皺了皺眉。不語地盯著豪格。
豪格知道父親意思。趕緊學漢人樣子拱手朝範文程道。「憲公所言極是。」範文程不以為意。趕緊回禮客氣了幾句。
皇太極滿意地點頭道。「範文程這番話。其中地見識又過往有所進益。這是可贊之處。」皇太極看了看越來越近地神秘明軍。搖頭道。「听阿巴泰所言。孔有德一營地火器極為凶猛。現在看來。身份不明地另外一營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不知道是哪里蹦出來地。」
皇太極馬鞭往前面一指,有意問道,「豪格,你看這人如何?」
豪格拱手道,「父汗,此將來路不明,不但火器精良,更兼有勇不可擋之勢。此軍一往直前直趨此處,逼得諸大貝勒都率軍回援,我追逐唐人潰兵之局已為其所壞。如此用兵堪稱神來之筆,確實有大氣魄。此人所圖非,孩兒請父汗暫避!」
听到豪格的話,皇太極失神愣了愣。看了看身後滾滾大凌河,皇太極隱約覺得有些不甘。這次圍點打援地戰術是皇太極親自策劃的,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龜縮在錦州松山一線大堡壘里面的明軍為了救援祖大壽祖家,全體出動。
如果這些老烏龜躲在城牆里,女真人也許無法攻克高牆深壕。但一旦在原野上相逢,他們很快就被後金地軍隊沖垮了。
這一仗是皇太極的完勝,不但大大地打擊了關寧軍,也徹底擊碎了一些族人對皇太極的懷。應該,這不但是軍事上的勝利,也是政治上的勝利,對皇太極重整後金國大有好處。
皇太極正愜意地收割著勝利的果實,只收了一半地時候,改水營跳了出來。
皇太極沒能一次走上巔峰,這支怪的部隊猛地一逼,救下了至少一半地潰軍。兩強相爭勇者勝,看著那聲如洪雷的鳥鐃齊射聲一點點接近,已經贏得盆滿缽滿地皇太極不會選擇冒險迎上去。
也許皇太極能夠纏住這支部隊,創造最好的合圍時機。但他也可能會被這支部隊地火力打垮,導致後金全軍的混亂。關寧軍有兩萬人逃了出去,東江鎮,朝鮮,蒙古的林丹汗,周圍的敵人很多,皇太極作為一個大贏家,不會用全部籌碼和這樣一支部隊對賭。
「中軍往北走,到大凌河堡南面的火炮營暫避。」
撤退的牛角長鳴,已經做好戰斗準備的白甲兵們悻悻地往大凌河堡退去。阿巴泰和蒙古人卻如釋重負,不等中軍的勇士舉步,兩支敗下來的部隊已經當先沖了出去。看到兩部的沒用樣子,豪格癟了癟嘴,但他調轉馬頭之前,卻隱約听見父汗一聲輕輕的嘆息。
「漢人氣數未盡…」
漢人氣數未盡?豪格愣了愣,父汗不是時常天佑我大金嗎。停下了馬,豪格詫異地看了看不停逼近的怪明軍。這支
越近,豪格看到了他們程亮的胸甲,整齊不亂的舉目眺望,又看到了他們手中精巧的鳥銃,以及臉上無決絕的堅定。
這些漢人一步一步地靠近,眼楮怒視著自己,仿佛看著一具該死的尸體。豪格被這些堅決的目光看得有些發冷。這些士兵不是為了銀子戰斗地東江軍,更不是為了吃上糧當兵的關寧軍。這支部隊擁有靈魂,他們是為了更美好地家園而戰,他們是為了民族而戰,他們是為了自己而戰。
這便是漢人的氣數嗎?
仔細看了眼那個沉默的敵軍主將,豪格永遠記住了那張堅毅的臉龐。長吸了口氣,豪格猛地一甩馬鞭,「駕」一聲追上了父汗的儀仗。
改水營地全力一沖,皇太極最終還是選擇了避讓。
趙德第一個看到了皇太極調轉馬頭,他興奮一甩馬鞭大聲喊道,「父親,皇太極逃了!韃子害怕我們,他逃了!」
李錦熙也看到了逐漸遠去的後金中軍,他怔怔地看著那些明黃色的儀仗,重重地吐了一口氣。李錦熙自嘲地笑了笑,搖了搖頭。
常文廣得意地哈哈大笑,他驕傲地看了看這片遼東地土地,朝一臉欣喜的士兵們振臂大呼,「都看看!看清楚了!皇太極逃了!讓百萬明軍聞風喪膽,讓整個明國噤若寒蟬,讓京師不敢開戶兒不敢夜啼的皇太極不曾和我們戰斗一息!便夾著尾巴逃了!」
「沒用的韃子!被我們嚇跑了!」
「我們勝了!」
改水營地士兵們歡呼起來,大聲嘶吼著慶祝著自己的勝利。他們沒有犧牲一個人,沒有流下一滴血,卻救下了幾萬關寧潰軍,嚇跑了無可匹敵的皇太極。他們奮力地把拳頭舉過頭頂,囂張地在遼東的土地上宣揚著南海人的狂喜。
看到逃開的皇太極,孔有德身子突然一僵,正奮力甩下去地馬鞭停在了空中。
整個孔有德部不可置信地看著逃開的後金中軍,居然不經意間停下了前進地步伐。
他們都是遼東的老兵油子,他們曾無數次和女真人作戰,無數次潰敗,逃散。他們在骨子里相信韃子地可戰勝,但今天,他們親眼看見了女真人的汗王,女真人地驕傲皇太極,狼狽不堪地從自己眼前逃開。
看到手下諸將都看向自己,孔有德卻不出話來,憋了半天,孔有德只喃喃地出一句,
「南海人當真厲害。」
改水營一路跑,沖到了大凌河邊一處凸出的地塊。秦明韜只覺得這短短一里路,有近乎一光年那麼遠。終于抵達了波光粼粼的大凌河邊,秦明韜大口地吐了一股氣——他本不希望讓手下看出自己的緊張。按後世的陽歷算,這已經是十月底。東北的風已經很冷了,但秦明韜的背上卻被冷汗浸透了。
秦明韜自嘲地笑了笑,卻听到一騎斥候飛奔來報,「報!多爾袞部飛騎來援,距此不過二里。」
秦明韜點了點頭,環顧左右大聲喝道,「最快速度放下拒馬輜重和戰車,環在外圈。雜役開始挖壕溝,築土壘。」秦明韜看了看李錦熙,又道,「派人沖出去,向南王求援,就按我和你的寫。」
「得令!」
飛馬揚塵,十騎斥候從八旗女真的縫隙了沖了出去,向南面的龐寧求援。
看了看求援信,龐寧笑了笑,把信扔在了桌子上。
趙如好地湊過來,拿起信一字一頓地念著,
「我部已逼退皇太極,關寧潰兵救下一半。如今駐于大凌河堡南面河邊,請速派舟船運來水泥、木頭和糧草。另,可派使者去沈陽,要求買馬…」
趙如不禁咦了一聲,好問道,「東王和皇太極剛干一仗,又要我們和韃子做買賣?」趙如皺著眉頭問道,「師父,東王這什麼意思?」
龐寧站在剛剛裝好的玻璃窗邊,看著在這個城堡外面忙碌的勞役和水手們。
「霸道,這才是霸道啊。」
趙如听得雲里霧里,趕緊咳嗽了一聲掩飾自己的茫然。龐寧笑了笑,也不多解釋,道,「趙如!輪到我們了,東王唱黑臉我們唱紅臉。抓幾個得力的海商組個貿易隊,北上沈陽和韃子買馬去!」
趙如咧嘴苦笑了聲,「師父,這剛和韃子打仗,誰敢去沈陽送死啊?再皇太極在大凌河,跑到沈陽去做什麼?」
見趙如還沒反應過來,龐寧極其不爽地啐了口,大聲罵道,
「怕個屁!學著點!就我南海國有一萬,不,有兩萬部隊在這里,是來買馬的。第一次合作意思意思,先買一千匹吧,拿他們最缺的鐵器換…我們不知道皇太極在哪,所以來沈陽了!至于東王和皇太極打的仗,那是誤會,明白嗎,是誤會!強調我們的友好!」
「皇太極只要賣馬給我們,我們立刻將所有軍隊撤出大凌河方圓六十里。他要是不認為是誤會,就是向我南海國宣戰!我南海國十萬大軍,將全力北上。」
龐寧咧著嘴忿忿罵道,「關寧軍沒被打殘,皇太極四面是敵。我們看看滿人吹出來的千古一帝,敢不敢再樹南海國這個敵人。」
趙如性格平和,如何想得出這麼霸道的權謀出來?他驚訝地張了張嘴巴,一臉不相信地看著龐寧,想了半天,卻一句話也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