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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回到了公元209年,建安十四年九月初九。
這里是宛城——硝煙彌漫,血流成河的宛城。
從黎明破曉開始,漫山遍野的劉備大軍就如潮水般向宛城發起了凶猛的攻勢!
敢死隊、沖鋒營、盾牌手、槍兵、攻城兵……無數劉軍士兵提著腦袋就不要命地往前沖,軍號鏗鏘,鑼鼓崩雲;轟如雷震,喊殺連天!
巨大的「劉」字軍旗在空中飛舞,健壯的鼓手用一道道震蕩心魂的軍鼓聲激勵著士兵向前進、向前進、還是他娘的向前進!
「殺!誓奪宛城!」
青筋,仰天怒吼,劉軍士兵如打了雞血般發出山洪海嘯般的吶喊,跟著就向城池下猛撲而來。殘酷的戰爭開始了!守衛的曹軍一下子就感覺到,眼前的敵人絕非一般的敵人,他們是不想要再活了!仿佛每個人的心里都裝著熊熊燃燒的大火——今天若不把火點到別人身上,就等著**吧!
整個城壁連同大地都在顫抖!連那些身經百戰的老兵都不曾見過這樣凶猛的攻擊。
「兄弟們!守衛宛城!」
「守衛宛城!守衛宛城!守衛宛城!」
一個年輕的軍官剛粗著脖子在督戰,下一刻,他的腦袋就搬了家——他甚至來不及傾听部下的反饋聲……
「啊!殺!為老大報仇!」
城頭不斷地傳來撕心裂肺的哀吼以及尸體從高空墜下的恐怖骨裂聲——殘肢、斷臂;人頭、分離。
城下密密麻麻,一眼望去簡直就是人的海洋,以至宛城上的弓箭手甚至都不用瞄準了,只管牙關一咬,就朝著城下狂射!
「射擊!射擊!射死這些賣草鞋的走狗!」
一排又一排的弓箭手俱都殺紅了眼,各個機械式地拉弓,射擊,死人!輪番不斷的覆蓋射擊,上萬把強弓不停的拉成滿月,「嗖」的一下射出,冰冷的箭矢就像那連續不停的暴雨一樣傾瀉到劉軍頭上,無數人倒下,無數人又冒死往前沖!
箭雨、滾石、滾燙的熱油,不管守城的曹軍士兵多麼賣力防御,可源源不斷的劉軍就像殺不完的蒼蠅一樣,死了一個再上一個,前僕後繼,悍不畏死!
這等軍紀,這等軍風,非杰出之統兵將領,難以做到!
「稟告將軍!東邊城門死傷嚴重,請求增援!」
城樓西角,一臉血污的夏侯惇模了把額頭的冷汗,望著眼前跪在地上的年輕士兵,握槍的左手止不住地發抖。
「增!增他娘個增!你去告訴你的長官,挨不住這一輪攻擊,就叫他不用來見我了,直接從城上跳下去!這是命令!必須死守!」
夏侯惇雷霆大怒,眉頭一擰,就是向外槍尖橫掃,緊接著一腳狠狠踹在了一個沖上城垛的劉軍士兵,大吼道,「你他娘的還愣著干嘛!快去啊!」
「喏……喏!」士兵嚇得臉色一白,恨不得腳底抹油,趕緊倉惶而走。
「兵娃子,你們都給老子听明白了!今天只有一個任務——那就是死守!城破人亡,城在人在!要是讓一個賊兵進了城,他娘的就全都自行了斷吧!」夏侯惇挺直身軀,使出吃女乃的力氣大聲咆哮。
「城破人亡,城在人在!」
「城破人亡,城在人在!」
所有守城的士兵抖擻精神,怒吼回應。
陽光下,極目所觸,皆是紅色。
「好!殺!」
夏侯惇爆喝一聲,飛揚的濃眉將軍人的血性展現地淋灕盡致,他不斷地殺敵、不斷地指揮作戰,來不及審視城下洶涌而上的賊寇,心中,只余執念。
這里是宛城——殘酷無情,不啻于人間地獄的宛城。
……
……
遠處,劉軍迎風狂舞的黑色軍旗下,前線指揮官張飛,握著皮鞭,一臉鐵青。
身旁的裨將俱都不敢開口,只有傳令兵一個又一個急速奔馳來往于他身邊報告︰「報告將軍!敢死隊第一營全部陣亡!」
「報告將軍!沖鋒營第三營請求沖鋒!」
「報告!李清大人戰死了!」
「報告!黃將軍的神箭營在後方待命,等候指示!」
「報告!攻城第二隊死傷慘重!」
「報告!……」
張飛眼中的眸光越來越深,拳頭握得吱吱響。
「報你女乃女乃!」
忽然,張飛狂嘯一聲,踢翻了一個倒霉的士兵,又抓起瑟瑟發抖的傳令兵,咬牙切齒道︰「別給老子整那些虛的!打戰就得死人!本將軍經過慎重思考,決定命令你——現在就去通知主公,命趙雲、黃忠、魏延將軍的部隊全力進攻,火速增援!此時不拼命,宛城就擱不下去了!前面的努力都要白費了!娘希匹的!快去!」
「喏!」傳令兵面色蒼白,點頭如雞啄米。
張飛怒哼了一聲,松開了大手,提起丈八點鋼矛高高舉在半空之中,遙指著頭上巨大的軍旗,絕代猛將的風采油然而生,一股沖天的霸氣躍然而上.
「霍原!你個傻大個!老子這次非打的你跪地求饒不可!哈哈哈!」張飛撇了撇嘴,望著激戰中的城頭,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
……
……
不管前面死了多少人,倒下了多少年輕的生命,可劉備大軍就像是把靈魂賣給了魔鬼一樣,沒有人後退,沒有人畏縮,更沒有人害怕——趟著兄弟的尸體沖過去,拿著敵人的鮮血止渴,只有殺戮,只有勝利!
盡管宛城的城牆不僅高大堅固,牆上又油滑陡峭,難以攀爬,可劉軍士兵還是鍥而不舍地往上沖!
有時候劉軍士兵才堪堪僥幸地爬上去,迎接他的就是一陣刀劈矛刺,滾木熱油!一個活生生的大人就給從高處凶狠的打落地面,重重砸地,腦漿血漿灑了一地,脖子一歪,就此斷氣。
而守城的曹軍士兵,一個不心,額頭正中央就扎上了一支無情的箭矢;或是腸子斷了數截,或是眼睜睜地看著腦袋和身體分家,或是一只胳膊怪怪地就飛了出去……
這樣血腥的場面實在是太多太平常了,到處都是鮮血,到處都是不再動彈的生命,城外的尸體幾乎都快堆積成山了——要知道,就在不久前,他們都還是活蹦亂跳的大活人,是襁褓中孩子的父親,是每天深切祈禱的女人的丈夫,是年老人衰只盼團圓的老人的兒子……
「沖啊!拿下宛城!拿下宛城!」
震天的怒吼聲一浪高過一浪,劉軍的攻城雲梯和登城車終于靠近了殘破的城牆。訓練有素的弓箭手開始放箭還擊城頭的曹家守軍,臂力過人的矛手也算好距離,在盾牌手的掩護下,開始擲矛殺敵!
與此同時,上千架雲梯「轟轟轟」的靠在了城頭上,頭纏著白巾,面目猙獰的敢死隊嘴里咬著短刀,爭先恐後地向上攀爬著,那敏捷矯健的動作靈巧得跟猴子似的。
「殺上城樓!殺上城樓!」
敢死隊齊齊吶喊,眼中的死志讓人心驚膽戰。這是一群不達目的絕不善罷甘休的死士,他們不管上面刀槍橫掃、箭如雨下,也不管滾燙的熱油淋、沉重的石頭砸,個個勇悍無,只求能夠打開用自己的生命打開一道血路,沖上宛城的城樓!一時間,高大的城牆上密密麻麻的布滿了攀爬的士兵,就像絡繹不絕的螞蟻爬滿了一塊腐爛的西瓜……
「不好!」
夏侯惇越殺越是心驚,望著不斷倒下的城防士兵,以及不斷沖上城樓的劉軍敢死隊,他知道——宛城,要破了!
「轟!」
「聿聿!」
「嗒嗒嗒嗒!」
就在這危難的關頭,只見宛城城門大開,一條黑色的洪流像是一把最最鋒利的尖刀,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狠狠刺入敵人心髒,帶出一腔血霧!
戰馬奔騰,帶出塵煙滾滾;嘶鳴震天,讓人心生絕望!
黑色的戰甲,黑色的戰刀,黑色的面孔,黑色的眼楮!
所有騎兵的臉上涂滿了黑泥,頭上繃著黑色的頭巾,上面寫著——請允許我最後一次的裝逼,死亡,對于我來,是一種解月兌!
「殺!」
為首的將領手持著巨大的方天畫戟,威風凜凜,高大勇猛,那一副木訥的天然呆表情,讓人找不到一絲人類所應有的熱度。而他胯下的戰馬雄偉異常,如一道綠色的閃電,渾身散發著魔獸的氣息。
在他身後,一個體型文弱的男子顫顫巍巍地坐在駿馬的前頭,而他的背後則坐著一個更更瘦卻勝在「波濤洶涌」的女子,只是女子臉上也涂得亂七八糟的,看不清她絕美的容貌。
「老公,你要不要緊啊,為什麼全身都發抖啊?」女子嘆了一口氣,握著馬韁的手熟練又穩重。
「日後再!」
「老公,等下沖鋒起來,你真怕的話,就閉上眼楮吧!啊,知道了嗎?」
「……日後再!」
「老公……你別抓我,人家會有反應的耶……」
「日,日後再!」
……
……
萬馬沖刺,帶起無可匹敵的氣勢!
黑色的洪流似一股新生的力量,在所有人都預計不到的情況下,就這樣突兀地出現了!
迅雷不及掩耳,是他們的速度!
英勇不屈,是他們的風格!
勇猛無雙,是他們的實力!
宛城下,劉軍被打得措手不及,原本佔據優勢的場面,在死士營的出現後,轟然倒塌!
守衛宛城的曹家士兵士氣大振,各個興奮地嗷嗷叫,原本快要枯竭的身體居然異地爆發出力量——這就是人類強大的信念,見到希望後所激增的潛力!
「兄弟們!生當做人杰,死亦為鬼雄!干死這幫狗娘養的!殺啊!」
一個堅定的聲音飄蕩在宛城的上空,回應的,是地動山搖般的怒吼聲——
……
……
宛城內,曹操的臥房。
面無表情的曹操慢悠悠地吞下一口酒,開始莊嚴肅穆地往身上一件件地披戰甲。
寂靜的臥房沒有半點雜音,只有穿戴戰甲時發出的簌簌響聲,以及牆壁上迎風搖曳的半點燭火。
「丞相,這是天策軍師給您的信。」一個平靜的聲音響起,卻在半響後,如鬼魅般消失。
「凡敗戰,非器之罪,乃人之罪也,若要轉敗為勝,非有悍不畏死之統帥,方有強悍無匹之軍隊。一寸山河一寸血,拼到底,不成功,便成仁!為爭最後之勝利,吾雖九死其尤未悔!——郭嘉。」
曹操顫抖著捏著書信,將信紙捏得咯咯直響。
「七,隨我出征!」
曹操眸色冰冷,雖然身體一個勁地發抖,可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他慢慢地撕碎了書信,大手一揚,絮亂的碎紙,漫天飄散。
紅色的披風在空中獵獵作響,偉岸得像是人間獨一的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