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七年十二月初九,凌晨寅時三刻,在後世史書上留下濃厚一筆又極具爭議的「潼關攻防戰」,隨著一聲尖銳沖霄的鼓聲,正式拉開了戰斗序幕.
明晃晃的馬刀和長矛反光擦亮了地平線的盡頭,如雷般轟隆鳴的行進聲震碎了人的耳。
飄揚風中的「馬」字軍旗匯成了一片如織如布的海洋,長槍林立、烈馬奔馳;森嚴的方陣規而不亂,黑壓壓的人頭如億萬遷徙的螞蟻,密密點點,望而無邊。
「兒郎們,為萬世之不敗基業,永垂之蓋世功勛,吾輩當舍生忘死,一往無前,拿下潼關,不破不還!」
列隊的最前頭,白馬之上的銀袍將軍振臂怒吼,回應他的!!是地動山搖般的爆喝聲。
「不破不還!」
「不破不還!」
「不破不還!」
冬雪凋零,狂風呼嘯。
成千上萬的西涼士兵厲聲咆哮,刀槍搗鼓著干燥的大地,血性剛猛的聲響充斥著廣袤的平原天地。
旌旗鼓角,人馬威儀。
十萬鐵騎,十萬精兵。
十萬壯血,十萬勇士。
此等威猛軍勢,當真無比雄壯輝煌。
帶著崇敬與交托,所有士兵都整齊一致地仰視著前方那個傲世獨立的偉岸身影!!就是這個男人,帶領著他們一步步走向勝利,從涼州貧瘠窮困的蔥嶺,到富饒豐富的長安;從無人問津的蠻荒之地,一路破關直達到了當今天下的焦點,就是這個萬中無一的戰神,無可爭議的統帥,引領他們從黑暗走向光明,從沒落沖向輝煌。
「用我們的鮮血和勇氣,去換取夢想與榮耀,殺!」
馬超濃眉飛揚,銀色的頭盔曜如星辰,身後的金色斗篷在空中如龍狂吟。
胯下戰馬似乎感受到了主人霸氣無邊的戰意,前蹄高高提起,引頸嘶鳴。
那一刻,縱橫天下,立馬帝都城頭,將再也不是夢。
「殺!」
「殺,殺!」
「殺,殺,殺!」
鑼鼓咚東,轟如雷震。
軍號鏗鏘,殺氣漫天。
無數的西涼兵士發出了山洪海嘯般的吶喊聲,面色猙獰,血氣翻涌。
他們的眼中只出現了一個聚點,他們的心中只留下了一個執念!!眼前近在咫尺的潼關,將成為了他們需要用無情、熱血、傾盡所有去攪碎的墳頭。
攻擊開始了。
士兵如潮水般蜂擁向前。
大地皆已顫抖,烈馬盡已狂鳴。
在潼關守城士兵驚恐無措的眼神中,西涼先鋒部隊的利劍已經割開了第一滴飲恨的鮮血。
「 !」
數十個巡防的曹軍士兵還沒搞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們驀然發現自己的身體居然從高大的城牆上一直往下掉,慢慢的,砸到了地上,摔成了一塌爛泥。
他們睜大了死不瞑目的眼楮,腦門的正中央俱都插著鋒利的箭矢。
「警報,警報,敵軍來襲,敵軍來襲!」
終于有士兵發現了異動,在清晨的迷霧中,他望見了今生今世都不敢想象的恐怖一幕!!無數嗜血的「螞蟻」布滿了視線。
他只能發出歇斯底里的狂叫聲,那心驚膽戰的聲音顫抖地像是遇見了來自地獄最凶惡冷血的魔鬼。
「嗚嗚嗚!」
「嗚嗚嗚嗚嗚嗚……」
刺耳的警鐘響徹曹營,後方慌亂的曹家士兵跌跌撞撞地上了城頭!!望著眼下數之不清、喊殺連天的攻城部隊,沒有一個人的大腿不在發抖。
「放箭,放箭,放箭啊。」一個軍官面色蒼白地指揮著,如夢初醒的士兵才慌慌張張地拿起弓弩開始反擊。
聞訊趕來的士兵陸陸續續地上了牆頭,他們大吼著朝城下不斷地扔下石塊、焦油、滾木,心中卻仍覺難以置信!!連日來西涼兵的佯攻大大小小發生了數十起,難道這次是玩真的。
毫無預兆,生死之間,轉換竟是如此突然又急劇。
不斷有人哀吼著從城頭落下,也不斷有人悲呼著在城下陣亡。
這是一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戰爭。
生命,多麼微小。
「媽的,這是總攻,是決戰啊,西涼兵瘋了,你們都給老子提起精神來啊。」夏侯惇怒吼著踢倒一個後退的新兵蛋子,凶悍的眼楮里滿是血絲。
「元讓,我負責西面,這里交給你了。」夏侯淵面色發白地拔出了佩劍,眼前一望無垠的敵軍帶著濃郁撲鼻的殺氣,即使心理素質再好的人也難以不倒吸一口冷氣。
「好,命令全軍進入最高等級戒備,西涼兵徹底瘋了。」夏侯惇回身怒吼,身旁的士兵一個個接著一個地倒去,城下的人頭卻是愈聚愈多。
兵荒馬亂,所有人都被恐懼阻滯了行動。
天還沒亮,冬日的冷風刀割般打在了臉上。
慘淡的薄霧散在空中,令人作嘔欲吐的血味揮之不去。
曹家的士兵都慌了,他們絕沒有想到,在這樣一個原本應該寧靜如常的早晨,居然會迎來狂風暴雨般的進攻。
這是死神的舞蹈。
沒有彩排,沒有憐憫。
只有殺戮,只有死亡。
「嗚嗚嗚!」
鼓聲震天,馬超的先鋒部隊推進的很快,不到半刻的功夫,如雲似海的盾牌手抵擋著頭頂的箭雨,已經悄悄地挨近了城頭。
被掩護的弓弩手從無數巨大的盾牌里鑽出,朝著關上的曹軍士兵就是一頓爆射。
慘叫聲立時絡繹不絕,摔落的尸體如一朵朵盛開的血花,鋪在了冰冷的地上!!腦漿蹦碎到了牆上,斷骨聲、腦顱開裂聲讓人禁不住牙根發酸,濃濃的血霧搭混著冷冽的寒風,讓人感覺到血淋淋的殘酷。
跌落倒地而僥幸不死的就會被西涼矛兵活活捅死,還有余力再戰的用牙齒咬斷敵人的咽喉,用鐵腕掐死對方……
仇恨的眼神,停不住的殺戮。
這是修羅的戰場。
血流成河,高高堆起的尸體無人問津,卻成為了後續部隊的墊腳石。
他們踩著兄弟的尸體,心中卻沒有一絲漣漪!!因為他們知道,死去已經沒有了多少意義,只是早和晚的問題。
數百部堅固的登城雲梯逼近了城下,城防的曹軍頓感壓力倍增,他們使出渾身解數殺敵,逮著是人就殺,連鋒利的鋼刀都砍鈍了,可冒煙的熱油仍然抵擋不住前僕後繼、悍不畏死的攻城先鋒。
「轟!」
隨著一聲裂天驚石的爆喝聲,西涼的敢死隊面露猙獰,嘴里叼著尖刀,發了瘋似地向上爬。
他們有的在滾木下喪身,有的被熱油活活燙死,有的被曹兵生生割去了腦袋,但是攻下潼關的執念就像天王老子的令牌,雖九死猶不畏懼……
無數慷慨赴死的戰士,擠滿了潼關之下的偌大平原。
不斷有人倒下、不斷有人死去。
拼命打開的血路,迅速被填上;被搶佔的城頭,瞬間又被奪回。
血色彌漫之後,曹軍的將士終于從慌亂中慢慢蘇醒過來,後方的大部隊陸陸續續地出動,軍官開始針對性地指揮!!每個城頭都像一台無情的絞肉機,一批批被絞碎,一批批又補上。
潼關的各個角落,都上演了一幕幕悲壯的慘絕人寰的故事。
硝煙、殘旗、鮮血、破甲、吶喊、廝殺!!這是一場殘酷到令人發指的戰爭。
一直到了黃昏,天空下起了大雪。
「嗚……」
在丟下數之不清的尸體後,攻城暫告失敗的西涼兵終于大規模地撤退,休整為再戰而準備。
「叮!」
所有曹軍士兵散了架似地丟下了刀片翻卷的鋼刀,他們睜大了被血漬模糊的眼楮,望著城下徐徐退去的敵人,心中百感交集,手臂砍得發麻的酸痛、劫後余生的欣喜、身旁戰友冰冷的尸體、隨處堆積的殘肢斷臂!!沒有人想說話,每個人都像從血池中走出一樣,堅固的城牆也已經千瘡百孔。
……
……
「兵娃子們……」
東門的城頭,徐晃緊抿著嘴唇,凝望著遍地哀吼的「人間地獄」,身體瑟瑟發抖。
「啊!」
角落里,一個傷員慘叫著被軍醫砍去了只剩下半條的大腿。
軍醫忍著淚,傷員直接痛得暈死了過去,隨之就被抬了下去。
到處都是痛不欲生的哀鳴,那些血肉模糊的手臂、那些只掛著一半的耳朵、那些堵不住橫流而出的腸子而痛得滿地打滾的士兵……
戰爭,是人類自相殘殺卻永遠止不住的該死的矛盾。
「丞相……」親眼所見這些,徐晃難過地嘴角抽搐了一下,側目過去,曹操冰冷的眼眶中已經蓄滿了淚水。
「公明……」曹操仰了仰頭,望著飄零風中的雪花,吶吶道,「所有戰死的士兵,我們可以發放幾倍甚至幾十倍的軍餉,可他們的家人怎麼辦!」
「主公……」驀地,徐晃感覺鼻子一酸!!眼前憂傷蒼老的面龐,竟是如此的真實又情真意切。
當一個金戈鐵馬的蓋世英雄褪去了所有的外衣,在他遲暮的年華,他也只是個多愁善感的老人。
曹操,是詩人。
詩人,無疑是多情的。
而偉大的詩人,也絕對不是無情的。
「為了將來的和平,我們所要付出的代價,是不是太大了些……」曹操自言自語地垂下了頭。
鬢角發白的須發飄舞空中。
「勝者為王,馬超,你有野心沒有錯,但是你的私心,造就了如此多的殺戮,雖百死何贖!!」曹操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心中似已下定了決心,抬眼時,滿目已是精光。
「公明,傳我命令,原計劃有效,繼續執行,這次的代號,就叫做……」曹操輕輕地拍了拍徐晃的肩膀,眼神溫潤又深邃,想了很久,淡淡道,「就叫做!!忘情吧!」
說完,他就離開了。
「忘情。」徐晃點頭應下,呆立在原地,目送中曹操漸漸離去。
「全命甘留滯,忘之任榮辱,忘情,即為無法忘情吧!」
徐晃喃喃自語,曹操肩上的披風獵獵作響,而披風下的身影,竟顯得如此孤獨……看首發無廣告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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