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月原 正文 第八十二章 京城形勢速變

作者 ︰ 埃熵

卻說在佛堂之中,跪著一個素服的女子,她一雙眼楮都已經哭得紅腫,就好像是兩個熟透了的杏仁掛在眼眶之上,听到了腳步聲,她也沒有回頭,一心叩首在蒲團上,佛殿里面的那個金身的大佛,慈眉善目,有著最大悲憫,此刻俯首看著地面上低俯的人群。

那個女子容顏憔悴,沒有化妝,整個人看上去就是形如枯槁,沒有任何的生氣,沒有人會想到這個就是那個曾經美麗動人的五皇子妃,段家最為驕傲的女子,她因為失去女兒的打擊,變成了一個悲傷和心碎的女人,而不是能夠出入生死之境、掌握著繁華和榮辱沉浮的生殺大權。

羽臣什麼也沒有說,他也沒有叩拜,只是微微的對著旁邊迎接上來的大師一笑,對著大師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他不想要打擾的五皇子妃,他和暉原靜靜的立在旁邊,然後安安靜靜的看著那個失去了女兒的母親,叩首在冰冷的石板上,口中念經,眼角似乎有淚水。

很久很久,大殿里面安靜的幾乎每個人的呼吸和心跳都可以感受得到,五皇子妃慢慢的起身,然後木然的看了羽臣一眼︰

「六弟。」

羽臣知道她那一眼沒有任何感情,他和五皇子凌修彥之間,明明是兄弟都還相爭如斯,何況是他們兩個完全沒有任何情面、她還曾經因此要幫助著自己的丈夫來置他于死地。五皇子只是和羽臣擦肩而過,沒有想要停留,就要離開。

「皇嫂,請留步」羽臣略微偏了偏頭,他看著五皇子妃被人攙扶著搖搖晃晃幾乎不能自己站穩的背影,此刻已經是日頭偏西,陽光映射在他們身後,有一種別樣的光輝,看過去就是一片深黑色的剪影。

五皇子妃站在那里,也沒有回頭的意味,只是在侍婢的攙扶下,靜靜的立著,像是在看什麼風景,其實不是。

「皇嫂,您要節哀。」

听了羽臣的話,段氏卻是有些驚訝的轉頭,看了看羽臣,看見羽臣一身白衣,安安靜靜的立在暉原旁邊,臉色蒼白,整個人都削瘦得月兌型。段氏目光有些閃爍,最後她忍住了哽咽︰

「謝過六弟的關心。」

說完了這一句,就起腳要走,身邊的婢女也是很識趣的扶著她慢慢的跨過了門檻。

「羽臣雖未及人父,但亦知為人父母的艱難,皇嫂還是不要太過悲慟,傷了身體也是不好,讓你的家人擔心、讓我五哥擔心都是不好的,五哥才失去了自己的女兒,若是再少了您的支持,他是會跨掉的,」羽臣說著,他輕輕的換了一種更加輕緩的語氣,「我早就听說了段大人的身體不好,咳嗽病怎麼也沒有醫治得好,也是我五哥太忙了,我那里正好的有上好的糖梨膏,治療咳嗽病最是有效,我這就差人給大人送過去,也讓皇嫂好放心。」

段氏听了這個話,她結結實實的吃驚了,回頭,這次段氏是仔仔細細的看了羽臣一眼,然後她突然流下了淚水︰

「六弟、六弟有如此之心,我代父親大人謝過你了。」

「呵呵,都是一家人,何必那麼見外呢?」羽臣微笑著往前走了一步,縮短了他和五皇子妃的距離,然後他不經意的說︰

「最近中原地區的玉石市場走俏,最好的不過是中山府的雪浪和歸州的大沱,所出的價格都是佳者倍十,中等倍五,此等也有一二成的收入。漠外絲綢時常月兌銷,杭州絲綢最為貴。」

暉原不知道羽臣為什麼要說這句話,她有些著急,羽臣都說了那麼多話了,可是都沒有一句切中要害,他到底要不要救藤一的。

而五皇子妃,卻在听了羽臣這些漫不經心的話以後,若有所思,看了看羽臣,有些不相信。

「呵呵,皇嫂今年來也是不易,我五哥為人一向是謹小慎微,可是偏偏對待感情卻沒有能處理好,他所作所為,我這個做弟弟的都不敢苟同,能夠那麼輕易的就娶一個妓女,然後還大肆操辦,真是一點都不顧及皇家顏面。還好有皇嫂您的擔待,才沒有讓我五哥釀下大禍,羽臣還要為了皇家多謝您呢。」

這個時候,得到了同為皇家子嗣的六皇子的贊美,不過只是皇親的五皇子妃段氏,不能再沉默了,她略略的微笑︰

「六弟謬贊了。」

「哪里,皇嫂這些年老實辛苦你了,若是將來,那後位也是非您莫屬,如今的天下女子,到底有哪一個可以做得到您的地步呢。」羽臣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他嘴角是微微上揚的,可是他的眼中沒有一點笑意,眼角的紋路都沒有任何變化。

暉原在旁邊想要插嘴,羽臣到底在說什麼,可是見她要上前理論,羽臣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然後示意她不要說話,听著他說。

也不知道為什麼,在羽臣拉住自己的手的時候,暉原覺得很溫暖很舒服,有一種想要信任這個人的感覺,雖然不知道羽臣心里所想,但是暉原覺得她想要去相信,所以她也就沒有再動,而是靜下來,听著羽臣說話了。

「能得到六弟如此一言,也算是值得了。」段氏輕輕地說,同時她也轉頭看著羽臣。

「皇嫂日後若是需要什麼,盡管對羽臣提,羽臣到時定當全力以赴。」

「這個……」段氏想了想,她點頭,對著羽臣行了一個提裙禮,略微露出了一點笑容,「那也就多謝六弟了。」

「令弟我會在禁軍之中給他謀個職位的。」羽臣笑著說。

段氏听了,臉上雖然有了驚訝,然後很快她就變成了一種恐慌,接著她的神色萬變,很是復雜,不知道要怎麼來形容,就是很驚訝的表情,讓人琢磨不透的感覺,她點頭,然後看了看暉原一眼,她嘆氣︰

「六弟在某些方面,和那個女子,有些相像。」

「我……」羽臣心明透亮,自然知道段氏指的是誰,能在段氏口中,用「那個女子」來稱呼的人,只有一個,那個人是陳雪蝶,也就是蝶姬,也就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得到了五皇子真正愛情的女人,一個整整大了五皇子二十多歲的女人。

看見羽臣有些語結,段氏掩口微微笑了笑,她這個笑容倒是讓她的姿色恢復了那麼幾分,她說︰

「不過,我卻是希望六弟不要像她一般的結局。」

「那個自然不勞嫂子分心。」

段氏听了,她微笑,然後嘆氣,皺了皺眉頭,再次轉身離開了,直到她們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佛堂前面的階梯上的時候,羽臣都沒有再說一句話,他都是皺著眉頭看著遠處漸漸在西下的太陽。

「怎麼了?」

「呵呵,沒想到說起這些話來,我竟然那麼順口啊。」羽臣有些自嘲的笑了。

暉原看著羽臣,心里有些不知名的驚慌,她覺得羽臣是那麼一個卓然而立的人,一個不會被權勢侵染一分一毫的人,此刻的他,卻像是立在權勢的中心上,在權勢的塔尖上,俯視蒼生和佛陀一樣,有一種悲天憫人的憂傷。

「你是不是奇怪,為什麼我只字未提藤一?」

「嗯。」

「我若是提了……」羽臣嘆氣,「恐怕她就算是在悲傷,恐怕也是不會幫我們的,她的理智會告訴她,我是她的敵人,就算是我開出再好的條件,她都不會答應,證明她對五皇子的忠誠,就是她保全了段家最好的辦法,也就是說,她會徹底的緘口沉默,害死藤一。」

「所以,你方才是在做什麼?」

「我告訴她要她節哀,是要吸引她的注意力,讓她覺得我似乎知道內幕、對她還算是關心,我說五哥關心自己的女兒,這句話明顯就是反話,你只看見五皇子府上的大肆發喪,但是你可曾听聞我五哥對自己女兒的死服了喪?」

「這……」

「我說她不容易,就是要告訴她,沒有必要對這種對自己女兒都不在乎的人太過專情和賣命,我說段大人是證明我有能力去救五哥一直不理會的事情,我提到她未來可以登上後位,是為了告訴她我無心和他丈夫相爭,而我說起中原的塞北的市場,是因為段家世代就是做生意的,在這個時候他們段家如果知道了這個商機,自然是可以由衰轉興,而臥說起她的弟弟,你知道那個弟弟是個什麼人嗎?」羽臣忍住了自己要笑的出來。

暉原搖頭。

「他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現在二十多歲都還不會說話的人。」

「那不是就是一個痴子?」暉原大驚失色,羽臣竟然說他能將一個痴子安排在禁軍里面,這個不是太夸張了嗎︰

「你瘋了嗎?禁軍里面竟然能夠安排這樣的人?」

「呵呵,自然不能當真啊,不過我也向她表明了,只要她說出真相,我就能夠幫她保全了整個段家的信息啊。」羽臣有些調皮的笑了。

這個時候,暉原才恍惚覺得,其實羽臣有的時候,真的很胡鬧,有很小孩子的一面,不過,他這一面,還真是少見,因為少見,所以顯得更加珍貴。

暉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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