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聖教一直都是在人們傳說中存在的一個地方,沒有任何人真正去過西域聖教,因為,任何一個去過聖教的人,一定不想要再從聖教上面出來。那里,是一個擁有瓊樓玉宇的地方,堪稱險境。
因為建立在了天山的高峰之上,天山常年有積雪,迎著白色的雪光,能夠看到整個建築群都是淺淺的白色,看上去就是一片寧靜的聖地。而且,聖教所有的建築都是用了碧玉鋪砌起來的地面,或者是純白的和田玉。真真是人間極其富貴的地方。
門口是一個用石灰岩支撐的高高牌坊,上面已經堆積起來了很厚很厚的積雪,牌匾上的字跡已經模糊不清,不過看上去仍舊是靜謐安詳,門口立著的幾個白衣弟子,他們披著厚重的大氅,站在雪地里面一動不動,渾身都被雪花覆蓋。
而旁邊的所有樹木和花草,都是金葉銀花玉盆,極盡奢華之能事,辛夷花、梅花、紫荊花、棣棠、菖蒲、玉簪林立其間,後多襯以靈璧石、堯峰石。此二種石,靈璧多出鳳陽府宿州靈璧縣,在深山沙土之中,有細白紋而如玉。堯峰石則是古樸,雖然山中多見,但是正是襯托了聖教的端莊和肅靜。
再往里,是有一座大理石制成的長長懸橋,凌空連接了兩座高高的山頭,這邊是花草林立、純白潔淨的世界,長橋的那邊,卻是一片純銀、純金的透亮,看上去乃是奢華之極。穿過了長橋,剛剛踏上的,才是聖教的中心——
此處所有的地面都是用漢白玉鋪砌而成,牆壁乃是直接開鑿于山中,帖以金箔、銀飾,看上去就是一片刺目的輝煌,建築之間,長立雪中的聖教白衣弟子,都是長發覆額,身上的袍子終于是在腰間的腰帶上,掛了一束紅色的細線,以區別在橋的對岸的弟子。
在這一片金碧輝煌的建築的中心,乃是聖教的聖殿,聖殿卻是純白的建築,據稱,祁音家族的先祖,那些神,他們最愛的顏色就是白色,所以聖殿整個是用漢白玉砌成,里面所有的物什都是用白玉或者是白色的石頭做成,垂下的簾子都是白色。看上去就是一個純白的世界。里面除了白色,就是淡淡的銀色,在外面,垂首而立的,是一些長袍白發的老者,他們靜靜的站在聖殿的門口,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甚至閉著眼楮——就像是死掉了一樣。
但是,他們就是聖教里面的最高元老,每天都將會在六個時辰輪流守在聖殿門口,念著古老時代流傳下來的對神的祈福經文,為聖教祈福、為教主祈福,重新尋求神的庇護。
而圍繞著聖殿的一圈建築物,一共有五個,圍繞著聖殿形成了一朵梅花花瓣的樣式,分別是用淺綠色、紫色、藍色、紅色、黃色所謂建築物的主體色調。在五個建築的門口,都立著一塊牌坊,上面有有五個建築的名稱,分別是︰風蟬、雷淵、水明、火蝶、土淺。據說是為了紀念當年的五位聖教的護法而用他們的名字對應他們的術法命下的名字。這五個建築,乃是聖教的五位護法居住的地方,也是各個派系的弟子集中的地點。
在五護法的居住圈之外,就是分別林立了很多的建築物,雖然不能一時間區分出來那些建築是什麼,不過這些個建築集合起來,從高空俯瞰下去,就是以聖殿為中心,散開在天上頂上一朵巨大的蓮花。
天山雪蓮是聖教的聖花,整個建築物呈現了蓮花的形狀,自然也不奇怪。不過,聖教原來也是有一個祭壇的,專門給祭祀居住和使用,不過,後來自從聖教出了一位集齊了教主和祭祀為一體的教主以後,祭壇就不再使用,而後來多數的風護法都擁有預言能力,也就不再設立祭祀一職,由風護法兼任。
在聖教整個核心的建築物之後,就是受到神保護的聖山,也就是天山的最高峰。據說——那里居住著聖教的神,也是祁音家族的先祖——那些神最早居住的地方。自然,也是聖教所有的教主死後埋骨的地方,是聖山也是墓地。在聖山上,除了聖教教主們的墓地有一批弟子每天回去掃墓以外,沒有任何人守護,因為上面有神的結界和封印,沒有人可以在沒有神的允許下踏入聖山一步。聖山只有教主可以在得到了神的允許之下,才能進入,那里,有著聖教最初的純潔性。
暉原在跟著祁音歿走入聖教的時候,她唯一的感覺就是,這里很安靜,以至于,太安靜。讓人覺得幾乎像是一種死寂。
「你每天都待在這里嗎?」暉原忍不住問祁音歿,他還是身著嵌了銀絲的藍色錦衣作為外衫,一身流蘇是洛陽最好絲絹的白袍、可以在地上打卷的頭發披散在身後,額頭上那個金質的額環上面瓖嵌了皇宮里面都難得一見的東海蛟人淚,他的用雲南最珍貴的孔雀毛織成的披風這個時候在風中飛舞著。
祁音歿回頭,看了暉原一眼,他笑了笑︰
「是的,這麼四十多年來,一直都是。」
「從來沒有出去過?」
「有。」
祁音歿英俊的臉上閃過了意思無奈,他停下來,站在長橋上,看著外面的雪花簌簌的往下落入腳下全部都是冰川的萬丈深淵之中,像是他多年之前站在這里,看著那個女人的墜落。看著她,魚死網破,那年,他也不過是十多歲的年紀。
「你……不會覺得寂寞和無聊嗎?」
暉原看著祁音歿,在暉原的眼里,祁音歿的心,是冰藍色的,仿佛是早就被冰封,消失了本來的活躍了溫度,只剩下和這座聖殿一樣的白色和冰冷。
祁音歿回頭看著暉原,他帶著魔魅笑了笑︰
「你所懂得的讀心術,我也懂得,想必,你能夠看到我心里的顏色吧。是不是,很難看?」
暉原怔然抬頭,她半天之後才說︰
「冰藍色,似乎並不是一種很難看的顏色。至少,不是黑色。」
「黑色代表絕望,我,好像還沒有絕望,這真好。」祁音歿說著,他看著舞月暉原,想起了很多事情,那麼二十多年來,他一個人站在聖教的最高點,俯視著腳下的教民,恍惚中,已經變成了一個教主,而不是當初的祁音歿。
或者,是不是,終于有一天,他也走上了一條,他不能回頭的路呢?
「你是一個有故事的人。」暉原下了結論,只不過,暉原沒有說出來,只不過,這個人的所有故事,他都不曾和任何人分享過,都是自己一個人的故事,獨角戲,或者說,他不曾希望任何人去了解,就那樣站在最高的位置。
「他,也這麼說過。」祁音歿轉身,繼續往聖殿那個方向走著。
「他?誰?」
「你叫他小夕,而我,從來不會叫他的名字。」祁音歿想起了那張在到達了聖教以後,明明已經奄奄一息,卻還是要他對著神發誓,不會做出任何傷害暉原的事情。那個拼了性命的家伙。
「你和他,本來是兄弟?」暉原想起小夕那日,對月講出的關于聖教的「公子」的故事,還有他高強的術法能力,以及對祁音歿的復雜感情。
祁音歿走在前面搖頭,他嘆道︰
「我們本來就,一直是兄弟。」
暉原听了祁音歿的話,她有些好奇,為什麼,在她的眼中,就現在來看,祁音歿是一個很溫和的人,並非像是陸馳洋所說的那樣能夠狠心逼死自己最愛的女子,也不是像是舞月嵐所說的那樣毫無瑕疵就是一個完美到近乎神的存在,也不是小夕所說的那種一個對聖教的復興有偏執的人。暉原覺得,祁音歿,其實也有自己的苦衷,也有自己的無奈,不過,他不曾向任何人解釋,也就造成了他現在的魔性。想到這里,暉原忽然開口問︰
「你想不想給我講講你們的故事呢?」
祁音歿听了,也是一怔,然後他笑了,額前的鮫人淚發出了璀璨的光芒,他嘴角露出了很好看的弧度︰
「那個自然,暉原,你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在這里听我講我的故事。」
暉原听見了這個話,她明白,祁音歿其實話中有話,還有另外一層意思。
「暉原。」在終于走完了整一座長橋之後,踏上了聖殿所在的蓮花狀山頭的時候,祁音歿轉身,很鄭重的看著暉原,他高出暉原很多,暉原才恰好能夠高至祁音歿的肩膀。祁音歿低頭看著暉原,他伸出了雙手按住了暉原的雙肩︰
「舞月暉原,你,即將能夠成為聖教的一百零八位教主的夫人,所以,你有很長的時間,在聖教听我講我的故事,我們的故事。」
暉原抬頭,看了看祁音歿,這個時候,祁音歿的眼楮很是璀璨,帶著一種詭異的魔魅,讓人不敢正視,暉原想了想才說︰
「你認為我一定會同意?」
「你沒有選擇的權利。」祁音歿放開了暉原,這個時候的他說話,有著聖教教主的威嚴,沒有任何人可以忤逆西域聖教教主的權力,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