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月原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章 銀月彎彎幾重(上)

作者 ︰ 埃熵

二十二年前——

「教主哥哥?你一個人在這里做什麼?」

祁音歿回頭,看見了那個身穿淺白色長袍,長袍的最下擺繡了一圈金邊,抱著一只雪白色小貓,頭發在風中飛揚的女子。

祁音歿站在聖教荒廢已久的祭壇上,看著自己腳下匍匐著的、西域的萬里土地,看著在自己身後和頭頂簌簌下落的雪花,看著祭壇上先輩曾經留下歃血的痕跡,他在笑,笑了很久,空曠的笑聲幾乎傳遍了整個山頭,沒有人能夠到達這個祭壇,除了銀月紀夢。

祁音歿站在那里,披著的披風在風中飛揚起來,他的頭發才只是到了膝蓋,飛揚起來,在風中散開來,他的額環在雪地的反光下,就在他的額頭上會有一片的金光。而他身後的女子,額頭之上,是一只銀色的額環,沒有那種金光璀璨。

「小伐睡了麼?」

祁音歿卻是對著銀月紀夢問出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

「嗯,她在日落以後,沒有看見你,就一直很沒有精神。」

「呵呵,」祁音歿這個時候如釋重負的笑了笑,笑容之中帶著無奈,也有一絲邪魅,「太過于痴迷,恐怕也是她今後的致命傷。愛一個人,大抵不需要用盡一切力氣去追尋。這樣,只是給了我更多的機會去利用她而已。」

「利用?」銀月紀夢皺眉,看著那個在風中的男子,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甚至是在說著這樣殘忍的句子的時候,他都沒有一絲的心軟。要知道,那個粉紅色綢衫的小女孩,那個整天都把祁音歿掛在嘴邊的女孩,在沒有見到祁音歿的時候,就是完全沒有任何的精神。

「人的生存是對等的。」

祁音歿回身,看著銀月紀夢,他的眼中沒有任何意思悲憫,而是一種持久的靜謐,就好像是這座天山,已經是讓人沒有任何的喘息的機會,像是一種千年的積雪。

「並非所有關系都是利益的,你的愛情呢?親人呢?不是還有那個孩子嗎?你可以用新開的聖水雪蓮將他復活,作為你的弟弟或者你的孩子養大啊。」

「這個自然。」祁音歿微笑,唇邊掛著一抹令人捉模不透的笑容。

銀月紀夢听了這句話以後,她終于是松了一口氣,原來這個男子心中,還是有那麼一絲溫存的,並非是像陸哥哥所說,除了聖教和聖教的復興,他的心里,裝不下一個「情」字。

「他將要成為這局棋,最重要的棋子——」祁音歿說著,他輕點腳尖,在他的腳下,慢慢張開了一張十九乘以十九的棋盤,上面星星點點的明亮都是棋子,他看著那副棋盤,慢慢的笑了︰

「三百年前,教主祈音弦願意用自己的摯愛和中原人一搏天命。如今,我也一樣,希望可以換的聖教的復興和重新入主中原,收回本來應該屬于我們的土地。」

「你——」銀月紀夢震驚,原來,她還是看錯了這個男子麼,復活那個在聖山的冰雪下封存了二十多年的孩子,不是為了有人陪伴,而是為了要一統中原麼,為了他身上流淌著的、所謂祁音的、神性血統?

「神的後裔,為什麼要滿足于西域聖教。若不是多年前那場災難,我們如何會成為今天的樣子。」

「教主哥哥,你要搞清楚。三百年前,祈音弦用自己最愛的人,去和中原人賭的,是一種愛情,是她要改變自己得不到自己最愛的命運,而不是,你所說的權利和我們聖教的神性!」

「那麼——」祁音歿冷冷的揚眉,「她是否不擇手段?」

「這……」

「都是不擇手段,為什麼她受到了大家的原諒,她甚至帶著中原人屠殺殆盡了擁有神性血統的古老家族、本來應該和我們共存的時空一族,她甚至是看著自己的親生哥哥死去而不加阻攔,你們為什麼不指責?」祁音歿看著銀月紀夢的臉色開始變化,他自己確實笑了,慢慢的呃笑了︰

「不過是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愛情,可望而不可及。非但如此,她本來應該是聖教歷史上,一個很了不起的教主。」

三百年前,聖教教主祈音弦,帶著教眾長驅直入,幾乎顛覆錦朝國土、基業,和錦朝當時懷有異心的權相里應外合,兩個人幾乎是能夠成功的改朝換代。但是,在關鍵時刻,祈音弦卻改弦更張,帶著教眾離開,不再染指中原事務。才能讓錦朝那麼多年長存了下來。這件事情,被錦朝的史官記載為︰

嘉陽四年。京中大亂。相曹文忠者謀逆,協草野人士率攻京師。有異術者助之。帝知其潛反甚久已,亦暗使臣陰之。會大雨,戰于皇宮境內。時則蓮動花開,京城初現異像,有飛舞如白練者,觸則立斃一人。王之師死傷也。後會天降神祉,天火大作,側福于帝。滅異像,斷殘軍。帝終取勝。相自斃之,相之黨羽萬人皆降服。京師安寧如故。惜帝之兄弟封名安成者,屈死也,帝大慟,追謚國愛君,京師之民為之哀月余。成有一女,喚名望塵者,顏色傾國,葬父于皇陵,自棄郡位,修居于杭州城外,遠離京師,自入草野。帝留之,未果。

越明年,帝重修祭壇,許西域番邦異教入境。天下平矣。

可是,其中卻沒有人知道,祈音弦退兵的原因,不過是因為,她當初和那個中原人定下賭局,不過是在自己出生的時候,得到了一個「永遠得不到自己最愛的人」的批注,所以想要去改變自己的命運。她,其實是聖教歷史上一個可以看見未來、不需要祭祀的教主,也是第一個能夠帶領聖教對中原的錦朝做出了那麼多的殺傷的人。

不過,她也因為這件事情受到了後人的詬病,被稱為「最為痴情的教主」。她為了她最愛的男子,不惜毀滅了整個時空家族,讓一個改變天命的結局成立。

時空一族,居住在伊寧極北的一個古老的家族,他們的先祖,是和祁音家族的先祖一起留在了人間的神之一,時空一族和祁音家族世代聯姻,不過時空家族向來不過問西域的事務,由家里的十二位術法高強的人,組成了一個團地,用術法能力改變了下雪的天地,在伊寧極北建立了一塊樂土。

然而,在三百多年前,卻因為祈音弦的愛,而被毀滅,集體毀滅。而,她所愛的那個男子,也就是時空家族,唯一的幸存者。

沒有人知道當年祈音弦退兵的原因,更加沒有人知道最後她有沒有成功改變自己的命運,找到了她心愛的男子和那個男子在一起,只是知道的,從那以後,聖教逐漸分離出來了陸家、舞月家、銀月家和葬月家。

而她也受到人們的爭議,是因為她明明有能力去改變、去預言未來,她卻在自己的親生哥哥、也就是她的上一任教主,在去到中原的時候,沒有阻攔他——在祈音弦她明明知道自己的哥哥會一去不返的情況下,她還是眼睜睜的看著他去送死。

最後,登上教主之位,造成了聖教最大的輝煌,然後悄然從聖教歷史上消失。

「她不擇手段,奪取教主之位,為什麼不去評述她?」祁音歿追問。

「愛情本來就沒有道理可言。」銀月紀夢只能如此解釋。

「是麼,那麼,你所要逃避的。是愛情,還是成為我妻子的命運?」祁音歿忽然話鋒一轉,看著銀月紀夢。

「我……」銀月紀夢,最後,她慢慢的說︰

「教主哥哥,我喜歡你,可是,那並不是愛。因為,你給我一種無形的壓迫感,我覺得不自在。可是,你又……」

銀月紀夢沉默了一會兒,看著祁音歿站在風中的身影,她慢慢的繼續說了下去︰

「你又看上去是那麼的寂寞。」

祁音歿沒有笑,沒有他一貫的冷漠和帶著魔魅、不屑的笑容,而是有些沉默的听著銀月紀夢講下去。

「你不喜歡小伐,你和陸馳洋之間有利益關系,你從小就沒有朋友。你對任何人都不吐露心聲,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被人侍奉在高壇之上,奉若神明。可是,你也只是一個凡人。就算有神的血統,你也離不開人的情感,後天無論你如何鍛煉,你都是不可能結束這種感情的。你總是將自己偽裝得很冰冷,很沒有情感,其實你的感情很是豐富,不過你足夠清醒,清醒到收斂自己的情感。所以——」

說到這里,銀月紀夢停了下來,她看著祁音歿變化不斷的臉色和閃爍的眼神︰

「你很孤獨。所以,你需要救贖。」

祁音歿看著銀月紀夢,很久很久,他這麼人生的那麼多年來,第一次被一個女子看穿了自己的內心,很久很久,已經只有聖教的風雪能夠听到他說話了。

「所以,你常常來這個祭壇,對著呼嘯的風,哭、笑。」

「你需要一個朋友,至少一個,不談及愛情、權勢和你的謀略的人,你需要去純粹的相信一個人。」銀月紀夢繼續說,她想了想,最後卻加上了一句︰

「然而,我卻無法承受你的這份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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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不好意思,今天更新晚了……最近由于各種期末的事情,就麻煩了起來,加上這其他問題,就內傷了一會兒……恩恩……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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