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月原 第一卷 第一百七十章 舉案齊眉幻象

作者 ︰ 埃熵

若說木樨之毒,恐怕一時半會兒,還要不了凌羽臣的命。蘇木畢竟是神水宮主的兒子,用毒的本領很高,給凌羽臣留下的那些方子很是受用,加上凌羽臣自己也會放血療毒,木樨之毒雖存,但是不會那麼快毒發,要了他的命。

凌羽臣之所以抱病在家,自然是他那胡人夫人,在出身唐門、性格畸形、連真名都不知道叫什麼的蓮香的幫助下,被軟禁在了西跨院的一件密室。

——其實,那也不是密室,因為不在地下,也不是很隱蔽,甚至有了窗戶,能夠透過窗戶,看到外面西跨院里面,慢慢的黛蘭花、胡姬花,迎著寒風,在開放得異常艷麗。說是密室,乃是因為,那間屋子沒有門,窗戶也是用金剛支撐,外人難得從外面攻擊進入,要想要入得了這間屋子,還得找到密道,密道通過來,才是密室。

凌羽臣就那麼靠在軟榻上,他被這麼軟禁著,他似乎也不是很生氣,也不著急,下雪的時候看看雪,天晴的時候喝茶、讀書,練練字、作畫,對著蓮香的冷嘲熱諷也是微笑而過。黛蘭給他吃什麼他也毫不猶豫就吃了下去。有的時候,他臉上甚至帶著笑容。

不過,唯一的問題是,自從凌羽臣被軟禁在這里,以後,他不再開口說話,無論蓮香怎麼激他,黛蘭怎麼求他,他都不說一句話。

一味順從的六皇子凌羽臣,總覺得,他缺少了什麼,缺少了,靈魂。就像是一個干淨、安靜的女圭女圭,一個只知道順從的女圭女圭。

「王爺,告訴你一個壞消息,你哥哥——五皇子,立下了戰功!」蓮香帶著三分陰狠七分冷諷對著那個正在窗前練字的凌羽臣。

听了這話,凌羽臣停了筆,沉默了很久,回頭給了那個冷漠的蓮香一個笑容,然後坐回到榻上,合眼,竟然要睡過去。

「哼!王爺當真是好興致啊!這才睡醒的,又要睡了,為什麼不干脆睡死過去?!」蓮香繼續惡言相向。

凌羽臣只是閉目,什麼都不說。

蓮香沒有那麼好的耐心,已經迅速出手,扣上了凌羽臣的咽喉,她狠狠的掐著凌羽臣怒道︰

「你什麼都不說就以為什麼事情都沒有了嗎?我告訴你,你若是再不說話,我就毒啞了你!讓你做一輩子的啞巴!」

凌羽臣睜開眼楮,呼吸有些困難,他看著蓮香,臉上沒有懼色,只是微笑,還是一言不發。蓮香看著他那種眼神,竟然一瞬間頹然,她松開了手,後退了幾步,撞上了桌子,桌上的墨都被她撞得潑出來幾滴。

凌羽臣只是凝眸看了她一眼,閉上了眼楮,安心養神。

這個時候黛蘭推門進來了,她看見蓮香一臉失魂落魄的樣子,自己放下了飯菜和藥水,這才走過來看了看羽臣,看見了他脖子上五個紅紅的指痕,又看到了蓮香那個樣子,一時間急了︰

「蓮香!」

那種口氣,生怕蓮香做出了什麼讓凌羽臣死過去的事情,這個小女孩凶狠而且殘忍、狠毒,她不僅狠毒,而且還毫不掩飾自己的狠毒,這份決絕,自然是沒有幾個江湖人能夠做出來的。

蓮香看見黛蘭驚訝的樣子,她半天沒有說話,後來狠狠的丟下了一句︰

「你要喜歡這個啞巴就喜歡吧,他就是不開口說話。我遲早應該把他毒啞!」

黛蘭怔怔的看著蓮香走出去,她這才回到了凌羽臣的身邊,看著那個冰雪一般的人,良久,黛蘭溫柔的開口︰

「王爺,該用早飯了。」

凌羽臣睜開眼楮,看了黛蘭一眼,帶著他一向習慣的微笑,接過了黛蘭遞過來的碗,那是一碗冰糖銀耳的粥,凌羽臣似乎根本不擔心那里面有沒有劇毒,他自己一個人喝得很慢。黛蘭在一邊看著,她從來沒有想過一個人能夠吃飯都吃得那麼斯文那麼好看,簡直讓人覺得無法抵抗的美麗,這種美麗不同尋常,因為安靜,因為干淨。

「王爺,吃點餅子吧。」黛蘭遞過來一只燒餅,乃是胡人常用的食物,平日里,她不敢要求王府用胡人的菜色,雖然管家和凌羽臣都是照顧她,但她自己知道自己寄人籬下,不得不低頭,現在給凌羽臣吃這個,是因為蓮香說,為什麼一定要順著這個男人,難道她身為公主都不能決定自己要吃什麼了麼。所以黛蘭斗膽換了幾個菜色,凌羽臣倒是不挑,她給他吃什麼他就吃什麼,順從的讓黛蘭都不是怎麼習慣。

「王爺,你……」黛蘭剛準備開口說些什麼,門口的蓮香又回來了。

蓮香看著凌羽臣和黛蘭,她冷笑一聲︰

「王爺你倒是會折磨人,這麼不說話,還真是個妙招!」

「蓮香,你要干什麼?」

「干什麼?我要毒啞他,就算不能毒啞他,我也要給他下點猛藥,我恨看見他那副事不關己、風輕雲淡的表情!」

「蓮香!你住手,我不準你傷害他!」黛蘭擋在凌羽臣的前面,她帶著哭腔,「你已經給他服了化功散,你還要怎麼樣,你把他都毀成這個樣子了,你看他除了笑就沒有其他表情,你給他的傷害還不夠嗎?他和你無冤無仇,你的心為什麼這麼狠?!」

「我沒有被人好好對待過,我只會對人家狠。公主你就不應該救下我,讓我去了妓院,然後閹了每一個來的嫖客!然後點了那萬花樓,讓那些骯髒的東西和這個顛倒黑白的世界給我陪葬!」蓮香眼中數道陰狠的光芒閃過。

黛蘭看著那個才十五歲的女孩子,蓮香可以,她是言出必行的人,就算自己做不到,也會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和她的對手拼個你死我活。黛蘭現在都不明白,她救下了蓮香,到底是對是錯。

這個時候,凌羽臣卻自己起身,不管黛蘭和蓮香如何沖突,他坐在了琴台——黛蘭給他搬下來的——前面,手指拂過了琴弦,然後就是一曲清殤,琴聲不是肅殺、也不哀婉,竟然是叮咚流水一般讓人听了心情舒暢。

黛蘭和蓮香都愣著看著凌羽臣,忽然,蓮香明白了什麼,一把過去,狠狠的扣住了琴弦,止住了琴聲︰

「你的內力根本就沒有被化去!你還可以借著琴音傳出訊號,你要等什麼人來救你?!」

凌羽臣抬眼看了看蓮香,然後他笑了,笑畢,兀自起身,回到了桌前,繼續練字,仿佛他已經沒有了喜怒哀樂,除了笑容,他甚至沒有第二種表情。

「蓮香,你鬧夠了!」黛蘭崩潰的坐在了地上,沖著蓮香伸出了手,「把化功散的解藥給我!」

蓮香一愣,然後她「哈哈哈哈」的大笑,笑的猖狂︰

「公主,你還真是關心則亂,他不說話就是為了激你我主動放了他,你以為六皇子是什麼人,能夠自己請命去邊關,能夠獨身一人就在京城獲得那麼多的支持?他七竅玲瓏心,你斗不過他。我卻是不怕他!公主,就算是你求我,我也不會給你解藥。你看你們現在不是很好麼?他順著你,雖然不說話,但是你們舉案齊眉、琴瑟和諧,也是很好,大不了,到時候我配的了‘龜息’這種毒藥,讓你們雙雙假死,到時候去尋一個世外桃源,你們就這麼活下去,也算是人人羨慕的眷侶了。我現在若是給了你解藥,他會怎樣你比我清楚,所以,我不會給你解藥。偏偏,我的化功散,也就沒有解藥!」

黛蘭一驚,她幾乎是沖過去,給了蓮香一個耳光︰

「你這個瘋子!」

蓮香沒有想到想來孱弱的黛蘭公主會給她一個耳光,她冷笑著拂過了自己唇邊的血絲︰

「很好,公主,你當日能夠在他胸口刺上一刀。今日,能給我蓮香一個耳光。看來,你有進步。很好,很好!」

她們爭吵之間,凌羽臣已經練完了一貼字,他起身,將那一貼飄逸的字,放在一邊,然後回身,重新攬袖,磨墨、再寫一張。凌羽臣的字飄逸帶著清俊,字如其人,黛蘭看過他寫的幾貼字,現在這一貼,更加的清俊月兌俗。

「哼,王爺這個字,若是那到街上賣,也能賣個好價錢,看來你們以後若是流落了江湖,也不會被餓死。」蓮香這麼說,說的冷然,但是還是有些贊賞。

「蓮香,你不要再對他下毒了,好麼?」黛蘭拉住了蓮香蒼白的手,那手也是蒼白得很,用毒和用暗器的人,對自己的手很是暗中,黛蘭自然不知道那麼許多,她只是希望,這個孩子可以不再那麼陰狠,而是有些善良。

看著黛蘭黑黑的眼眸,蓮香本來想要嘲諷黛蘭公主的善良,不過,想了想,終于是沒有說出口,但是也沒有說出答應的話來。

凌羽臣依舊旁若無人的寫字,或者,就是這份淡然,才使得他能夠立身天下、並了廟堂和江湖,都是怡然。至于戰場,至于外界,他似乎不是很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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