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人引軍而來,在平雁原上面成列了自己所有的兵馬,一字排開,成方陣的隊伍,前面是一排的步兵,而後是弓箭手的隊伍,再後是騎兵,摩髯和他部落的幾個首領都在騎兵隊伍之後,騎兵後邊還有槍兵。
短短一個月,胡人本來只有騎兵的隊伍,現在竟然是有伴有樣,和錦朝的精兵、禁軍也是有了差不多的制式。投石器已經被胡人大規模的使用,連弩也準備好了,火把也燃起來,凌修彥站在軍中遠遠的望了過去,知道胡人是有備而來。
「師爺,你看我們應該如何?」凌修彥這個時候,還是饒有興味的看了那個軍師一眼,他不知道這個軍師被派來戰場上,除了壞事,還有其他什麼作用。
「這……」
「我們是直接攻過去呢,還是任由他們破陣呢?」凌修彥追問。
那個軍師也是第一次看見這樣大的陣仗,想了想,還是知道人家的陣法,只是龍翔陣和鳳舞陣是遠古的陣法,那個軍師一直以為是傳說,竟然現在可以見到,他的陣法造詣,自然不可能有暉原和舞月夢瑤高,她們兩個布下的陣法,他是既不會破、也不會解。凌修彥好歹還知道在那些陣法的基礎上多加變幻,軍師有些臉紅的後退了一步︰
「小的才疏學淺,實在不知。那龍翔陣,正好對上了鳳舞陣,雖然平雁原也是一個廣闊的平原,但是能夠將這麼兩個大陣擺下,可見兩方的布陣者都是陣法之中的高手,加上那五道防線,可謂是應用了陣法的精妙。這里地勢只有燕山峽谷是一道天險,而平雁原上沒有地勢和天險可以借助防御,用了陣法加上用兵,這才是高手。只是,不知道為何軍中會換了軍師,能夠在如此小灘上擺出鳳舞陣之人,定是陣法高手,換了,實在可惜。小人自問無法相比。」
那軍師雖然是知道自己沒有能力,也幫不上什麼忙,但是,他確實句句話都是說的實話,凌修彥听了,也是想起了暉原,他笑了,或者,真的是第一眼見到暉原,就覺得在她的身上,有和陳雪蝶相似的那麼一些東西,現在看來,暉原和陳雪蝶真的是兩個不同的人。至少,陳雪蝶是那種救人就一定會救到底的人。暉原卻是什麼事情都隨心所欲,想要救人的就救人,想要撒手不管也就能夠做得出來的人。
「她自己走的,軍中留不住她。」凌修彥笑著說,心里,卻是已經打算好了要如何在燕山峽谷布下重兵,引得胡人的兵馬上當,來到峽谷內部,好一並殲滅。
「如此人才,離開可惜了。」軍師兀自嘆道,他現在才知道什麼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師爺,我听你分析,知道你是知道現在的形勢的,我給你五萬軍隊,你得在燕山峽谷,布下一個能夠讓胡人大軍通過的時候就能夠被殲滅的陣法,無論你是用火燒還是用油煎,我都隨便你,軍中的任何物資你可以隨意調用,如果等會兒,胡人的軍隊被我引來了,你這邊的陣法還沒有布置好,或者你讓大軍殺到京城之中,軍法無情,你就自己了斷吧!」凌修彥朗聲說完,自己竟然就引了一千精兵向前,沖出了燕山的山谷,往平雁原上去了。
軍師一愣,然後立刻也就明白了凌修彥的意思,他立刻帶人去布陣去了。
聰明人之間的交流就是很簡單,不需要多言一句,只要講清楚、有一兩句點楮之筆,也就足夠了。
平雁原上冬雪飄,凌修彥卻是騎著自己的馬,帶著一千精兵,站在了平雁原上,風吹過勁草,凌修彥呼出的氣,都在面前形成了白霧一片。而那邊,胡人的千軍萬馬,已經是沖過了他的第三道防線,那些個胡人的步兵,都是拿著長長的彎刀,見了錦朝防守的軍隊,是步兵上去也就肉搏相接,若是騎兵,也是能夠靈活作戰,戰場上面乃是一片的混亂,叫囂聲、廝殺聲、兵器刀劍相交的鏗鏘之聲,以及戰馬長嘶的聲音。此起彼伏,這邊是胡人的步兵在接近了錦朝的防線,那邊胡人的弓箭手已經是嗖嗖的射出了數百只箭,整齊的對著錦朝的駐守部隊就射。弓箭雖然射程有限,但是偏偏用了連弩和投石器也就很快能夠攻破防線,轉眼,第四道防線已經被打開了缺口,從缺口涌進來的胡人,個個都是驍勇善戰,揮舞著手中的彎刀、狼牙棒,對著錦朝那些只是拿著長劍、刀和槍的士兵就是一陣亂砍。
胡人的軍隊已經大半都除了營地,順著打開的切口正在向燕山這邊瘋狂的涌動,凌修彥知道一旦五道防線一破,龍翔對上了鳳舞,二者相互抵擋,也不過也就那麼幾天的時間。他此番是不可能有救兵前來,但是卻可以拖延時間,盡量讓少的兵馬通過那個燕山的峽谷,若是多了,超過了五萬,凌修彥並不是很確定能夠攔得住。
「看來,我們今天是要應付一場血戰了。」凌修彥帶著笑容,看了看身邊的士兵,而後,他說了些鼓舞士氣的話,無非就是要那些士兵,在胡人的兵馬突破了第五道也就是最後一道防線的時候,奮勇殺敵——他們和死士已經相差無幾,一千人對至少一萬人的軍隊。
何況,是驍勇善戰,騎術高超的胡人軍隊。
凌修彥理會不了那麼許多了,他只是知道這一站他只能贏不能輸,究竟要死掉多少士兵他並不是很在乎,他在乎的是,他不能讓任何一個胡人的兵馬放了過去。
正在想著,那胡人已經突然間破掉了最後一道防線,瘋狂的向著凌修彥和他的千人精兵沖了過來,那些精兵自然是保家衛國的良將,和胡人廝殺在一起,也是好不含糊,不過就是,隊伍漸漸被胡人沖散了、包圍起來。
恐怕是難得阻擋,只盼望那軍師能夠擋住了這些胡人的軍隊。
凌修彥正在思忖的時候,忽然有一支箭擦著他的頸項就飛了過去,他大驚抬頭,竟然看見了在胡人慢慢接近的軍隊之中,有一個穿著白袍的女子,她長發覆額,手上拿著一張弓,她這一箭竟然超過了一般箭的射程,凌修彥看著那個女人,而那個女人,也是微笑︰
「五皇子,別來無恙。」
「你是什麼人?!」凌修彥捂住了自己流血的頸項,只覺得眼前一陣頭暈目眩,流出來的血水也漸漸開始泛黑,只怕那箭上有劇毒,身邊剩下的幾個沒有被胡人沖散的精兵,也是大驚,慌忙退回了凌修彥的身邊,護在他的周圍。
「我有很多身份,不知道,五皇子有麼有命,听我說呢?」女人笑起來,頗有千嬌百媚的姿態,她的這一笑,像極了蝶姬的笑——七分是媚,三分邪氣,勾魂攝魄。
「你……是西域聖教的人?」凌修彥面前提起了一口氣,護住心脈,只覺得渾身乏力,幾乎要從馬上掉落下去。
「是,我是。如果五皇子想要听我的這個身份,」她一邊說著,一邊策馬往前走了幾步,他們身邊都是在廝殺的胡漢軍隊,鮮血飛濺,戰場血腥,那女子卻也是面無懼色,款款而笑︰
「我是西域聖教的風護法,自然,也是蝶姬的師傅。她的那套媚術,是我教給她的,五皇子,看來,您——很是受用?」
「你……」凌修彥怒極,卻是氣血翻涌,發出了一聲以後,就再也說不出來。
「別著急,我這個毒足夠你听完我講我的身份,不過,一旦我說完了,你也就該死了,可惜,可惜,你好好的皇子不當,為什麼非要來戰場上呢?」女人無不惋惜的嘆氣。
「大丈夫當馬革裹尸,戰死沙場,我凌修彥也算是無愧我朝。」凌修彥知道自己此番凶險,反而看開了,富貴榮華能幾時,權傾朝野也好,江湖草莽也罷,成敗一場空,只是自己看不開而已。
「好氣魄,」那女子竟然輕輕的為凌修彥鼓掌,「自然的,我現在也是胡人的軍師,我舞月夢瑤雖然比不得替你設下了種種陣法的那個小丫頭,但是,料想,我的陣法,也是讓你有些棘手的吧。」
凌修彥死死的盯著這個女人,他握緊了手中的一個信號彈,乃是皇家的信號,若是他現在死了,也是可以很快給錦朝發出急報。
「哼!」忽然,舞月夢瑤冷笑一聲,她長袖一揮,凌修彥手中的信號彈轉眼就已經到了她的手上︰
「怎麼?你還想要給錦朝報信?」
「忠于朝廷,是我等本份。」凌修彥臉色慘白,看著那個懂得術法的女人。
「可惜,王爺,教主要的是天下,怪只怪,你擋在了他的前面,你太聰明,而且,你還和蝶姬有染,蝶姬情願身死也要保你、保你們錦朝,要叛了教主,那麼,她就要死。既然你們如此相愛,不如,我送你,去和她相見吧……」
舞月夢瑤長袖飛舞,凌修彥只是覺得有一陣清風吹過自己的身側,頸項上有些微寒,而後,他覺得自己的身體離自己越來越遠,大地卻是離自己越來越近。仿佛滿天簌簌下落的雪花,染得天地,空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