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月原 第一卷 第一百九十七章 立儲大典前夕

作者 ︰ 埃熵

暉原從牆上翻進凌羽臣家里的時候,她才落地,就已經看見了凌羽臣坐在月桂之下,端著那杯化佛茶,身上披著大氅,身邊是一個火爐。有一把大傘被撐開,擋住了飄落的雪花,天晚雪飄,本應飲酒。但是飲酒傷身,凌羽臣似乎更加喜歡喝茶。

「你的術法進步了。」凌羽臣喝著茶,輕輕的說,他看著暉原,似乎早就知道暉原會來——因為他的面前,空著一只茶杯、一個凳子,那椅子邊,有暖好的一個火爐。

暉原看著凌羽臣,雖然怎麼也不能將他和那個小夕,聯系在一起,但是,也知道,凌家的皇子是不能使用術法的,同時,凌家的皇子,也是可能教人術法的。

怪不得,在第一眼見到小夕的時候,就覺得熟悉,在他要掉落懸崖的時候,竟然是放開她的手而不是抓住,他為了保護她做了很多事情,這一點,是她所認識的羽臣,會做出來的事情。

暉原想著,走過來,坐在了椅子上,很是溫暖,同時,她抬起了茶杯︰

「我現在,終于明白為什麼七皇子說你,心苦了。」

「世人都是這樣的。」凌羽臣長嘆,看著暉原想了很久,而後他才說︰

「你能遇到白澤,天下終歸是要太平的。只是,因果報應、是非成敗,恐怕逆天而為,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那要看你是為什麼逆天行事,教中不是曾經有祈音弦為了自己所愛的人,逆天行事,最後時空幻也回來陪著她了,不是麼?」暉原看著凌羽臣,「像祁音歿那樣,為的是要爭權奪勢,這樣的人,肯定是沒有好下場的。」

凌羽臣不置可否,在遇見暉原之前,他不覺得祁音歿做得又多麼錯,不同的人對于同一件事情的觀點是不同的,他只是清楚的知道,祁音歿是復活他的哥哥,就算祁音歿不願意給他一絲一毫的親情,他也想要擁有一些暖意,畢竟,天山的雪和冰太冷了,冷到心里,難得找到了一些想要去珍惜的東西,所以,無論祁音歿要他做什麼,他都不會去質疑。

直到,看著祁音歿毫不猶豫的,就要陪著他共患難了八年的兄弟,在一夜之間變成了血水,他不明白,他不明白那個冰雕玉琢的人,為什麼心狠手辣到了這樣的地步。他在地宮之總,並非無法月兌身,他是不明白,心里,所堅持的東西,被碎裂成了千萬塊,心痛的不想要出去面對,不想要去看到世界,他陌生、又那麼熟悉的,全部都是寒冷的世界。

或許是懼怕了寒冷,所以情願自己呆在黑暗之中,然後,就遇見了暉原。

對祁音歿,凌羽臣一直是尊敬、愛戴,同時又伴隨著不理解和痛恨,他想要和祁音歿有那麼些許的親情,卻在這個時候,看清楚了祁音歿是那麼一個外表溫和,內心里面卻像是天山的冰雪一般,嚴寒,沒有任何的溫度。那種冷讓凌羽臣想要逃離,逃離開祁音歿的身邊。

他從小就害怕寒冷,看見了寒冰,就覺得好像自己永遠都被關在冰冷漆黑的世界里面,嚴寒一點一點滲透進了他的骨髓,他卻沒有任何辦法可以逃離。

凌羽臣或許是一個分裂的人,他雖然害怕寒冷,卻很喜歡雪花,喜歡看見雪花的下落。這種矛盾的心情,就好像他面對祁音歿、面對他自己一般。

他感謝祁音歿復活了他的生命,卻很不喜歡祁音歿當他是棋子的態度;他感激自己的可以動用術法,可以做到常人無法做到的事情,卻也同時憎惡這種術法的血統帶來的命途多舛。

「興安爵爺龔逸忠,會死麼?」暉原看著凌羽臣,不知道他沉默那麼許久是要做什麼,最後,只好自己先開口。

「如果祁音歿是去找他,那麼,他必死無疑。」

「你為何不去阻止?」

「我阻止不了。」凌羽臣說的是實話,他的術法能力不及祁音歿。

「明天便是立儲大典,你可以不出現,和我遠走江湖。」暉原看著凌羽臣,她已經是第二次在凌羽臣面前提起這件事情,前一次,她不知道他是聖教的「小夕」,以為他的羈絆在于黛蘭在于皇室,現在,黛蘭已死、皇室與他也毫無干系,他是不是願意,陪她離開。

暉原已經做出了讓步,她不曾讓自己的生命之中,出現第二次的卑微,然而,面對的,是凌羽臣,或許,就做出了不一樣的舉動。

凌羽臣看著暉原,他笑了笑,然後起身︰

「立儲大典,我若是都不出現,那麼,天下誰負?」

暉原看著凌羽臣的笑,眼中沒有絲毫的笑意,那種寒冷,就好像是京城下了那麼久的寒冬,讓人有些怯步︰

「你當真,要如此一意孤行?」

凌羽臣看著暉原,心中千萬碎片碎裂,但是,他還是笑著說︰

「你當真是和藤一待久了,也是一副心系天下的樣子。」

暉原听了這話,心里生氣,卻也是嘴上不說,她是為他好,為什麼凌羽臣也要如此的不知好歹,她不怕教主,就算是要和教主單打獨斗,也沒有任何的懼怕,她擔心的人,真是凌羽臣,希望他能夠適時的全身而退。

「他是我唯一的親人……」凌羽臣輕笑之後,慢慢的說了這麼一句話。是的,祁音歿是我唯一的親人,凌羽臣看了看暉原,他唇邊溢出了血絲。整個人軟倒,靠回了椅子上去。

「羽臣,你——!」暉原看他吐血,這才跑到了他的身邊,卻看見他眼下淤青很重,不像是徹夜沒有睡覺的樣子,嘴唇是干裂的白色,走近了,才發覺他全身都在發抖,手是緊緊的握著椅子的扶手,才稍微緩解了自己的疼痛。

「你怎麼了?!」暉原一把拉住他的手,看著他顫抖而且隱忍的眼光,覺得一陣心痛。

「其實……我從來沒有中木樨的毒,只是……聖水雪蓮的毒發,恰好和木樨之毒,有些相像而已。教主說,說要我那麼陷害凌修彥,也是無奈之舉……」凌羽臣聲音有些顫抖,他方才是強力忍著毒發,才能那般風輕雲淡的對著暉原說話。

暉原記起來小夕曾經對著她說過,只要過了月圓的夜晚,也就可以解開這種痛苦,只是長夜漫漫,不知何時能夠休止。而且,聖水雪蓮的解藥,只能是祁音家族的血液,祁音歿那個人,自然是要多加條件,不過,如果是到了西域,找到了祈音弦,她或許是願意幫這個忙的。想著,暉原就在盤算著怎麼一拳打暈了羽臣帶著上西域去。

「你,還是快些準備,帶著藤一逃走罷……」凌羽臣突然說,他笑著看著暉原,聲音極其的虛弱。

「為什麼?要走的話,我們一起走!」

凌羽臣看著暉原,想要說什麼,可是口中一口鮮血嘔出來,噴了暉原一身,他確實是虛弱得很,這一句話,就像是要了他的命一般。

「公子!」陀羅這個時候跳了出來,「公子,你就不要一個人硬撐了,難道你到死,都不告訴暉原小姐真相麼?!」

「公子,我們去找教主要解藥,你這樣下去是會痛死的。」

暉原看著凌羽臣,她覺得凌羽臣的樣子並不對,他若是毒發不至于那麼長的時間而且還是那麼嚴重的狀況,暉原听了陀羅等人的話,心中也是慌亂起來,一把拉住了凌羽臣︰

「你到底還瞞著我多少事情?!」

凌羽臣看了看陀羅等四個人,有些埋怨的眼神,他微笑,失去了光澤的嘴唇看上去很是漂亮,安靜的一個笑容之後,他伸手,輕輕的拂過了暉原有些微亂的頭發,溫柔的說︰

「放心,我只瞞了你這件事情。」

「什麼事情?」暉原好氣又好笑的看著凌羽臣,若是嚴格算起來,他哪里算是瞞了她僅僅一件事情,木樨之毒的事情,「小夕」的事情,他的身世,他整個人倒是渾身都是謎。她暉原看不透沒有問,他也就逃過了這些秋後算賬的事情。

「呵呵,我不告訴你……咳咳……」凌羽臣咳血,整個人都像是虛月兌了一般,渾渾噩噩,不知所以。

「凌羽臣!你不要胡鬧!」暉原抓緊了他的肩膀,看著他,卻見著旁邊的四個護衛,都是目光悲哀,竟然流出了些眼淚來。

知道凌羽臣自己是不會說的,暉原起身就拉著陀羅搖晃︰

「他到底是怎麼了?!」

「公子……」陀羅只是苦苦哀求著凌羽臣。

凌羽臣微笑,竟然干脆閉上了眼楮,帶著一個詭異的笑容,閉著眼楮,同時也是等于拒絕了陀羅,要他什麼都不要說。

「凌羽臣,你要是不說。我可是要動手了!」暉原終于是忍無可忍,放下了懷里的音禰,然後化風為刃,直接架到了沙門的脖子上。

凌羽臣這個時候睜開了眼楮,看了暉原一眼,而後,他有些無奈的一笑︰

「暉原……」

「我沒有和你開玩笑!」暉原用力,沙門的脖子上就有了一道血痕。而四個護衛,也被暉原如此的舉動給嚇到,一時間場面靜了下來。

凌羽臣見劍已經刃血,也就不再多說,他緩緩的嘆了一口氣︰

「罷了,我說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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