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小淺背著付煙淼到了付煙淼的房間,她讓付煙淼靠在了床上。雲小淺拿起了桌上的梳子,重新為付煙淼理她已經凌亂不堪的頭發。記憶里面的付煙淼,是那麼典雅出塵的一個人,淡淡的微笑著,抱著一把胡琴,施施然從馬車走出來,談吐之間卻已經是千古的風華。
她喜歡藍色,藍色的長裙墜地,配上她淡藍色的發簪,很月兌俗。
雲小淺看著桌子上那只淡藍的發簪,很漂亮,可是尾端很尖,那樣美麗的東西,不應該是凶器。而且,付煙淼這樣一個女子,也不應該當殺手。
想著,雲小淺隨手拔出了自己隨身的藏刀,然後稍微用力,就把那支簪子的尾端斬成了平滑的樣子,她把簪子重新放回付煙淼的梳妝盒里面,扶著付煙淼躺下。
握住付煙淼的手,那是一雙蒼白小巧的手,這樣的手不應該用來殺人,應該用來撫琴,或者采擷下春天第一朵桃花,或者只是在湖邊波動清水。雲小淺有些無奈的握緊了付煙淼的手,若不是因為她,或許這個女子只是在祁連山下放牧、在天山上踏雪,會有很幸福的生活。可是,因為她,雲小淺,不,是北宮淺,她的母親利用了她,讓一個無辜的孩子背負了仇恨十八年,經歷了那麼多的不幸。
如此,瘋了或許是正常的吧。
雲小淺切脈,她知道自己沒有欠面前這個女子什麼,可是她的母親欠了她,她不能裝作什麼也不知道,這些事情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她想要她幸福。
付煙淼的脈象平穩,沒有任何受傷的痕跡,除了氣息因為方才的打斗有些混亂以外,沒有異常。雲小淺皺眉,她的大腦受到的刺激,她是看不出來的。只能開些理氣、壓火、平肝的藥物給她吃,其他,沒有什麼辦法。
因為不知道病因。雲小淺失神,她想要起身坐到桌邊,去寫藥方。然而,這個時候突然有一只手抓住了她。
雲小淺回頭。
付煙淼睜開了眼楮,靜靜的看著她。付煙淼眼楮是純澈的,沒有任何雜色,看來她沒有發瘋,而,她的眼中,是有一絲絲的迷茫的。
「你醒了?」雲小淺試著對付煙淼說話。
「恩,」付煙淼掙扎著爬起來,「這里是哪里?你是誰?」
雲小淺聞言驚訝,不過她很快就靜了下來,師傅說過,如果一個人失憶了,那麼要重新慢慢回憶事情,所以,她會很相信周圍的人。
「我叫小淺,是你最好的朋友。你因為受傷了,所以就失憶了。這里是你的家。」
「我家?」付煙淼不明白。
「恩,準確的說,是你的夫家。你從祁連山嫁到這里來了。」
「祁連山?那麼」付煙淼有些不解,「我是誰?」
雲小淺直接崩潰了,付煙淼的失憶竟然那麼嚴重,她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怎麼還會記得要追殺北宮逆。
「小淺,我是誰?你告訴我好不好,我我記不起來了。」
「恩,你不要著急,听我慢慢說。你叫付煙淼,是陰山付家的大小姐。」
「付煙淼?」
「付家和你的夫家,世代交好,所以,你爺爺和你丈夫的爹爹,自小給你們訂下了婚約,于是你嫁到了這里。」
「爺爺?他在哪里?」
「他」雲小淺一時不知道要怎麼解釋,于是決定扯謊「他在陰山。」
「那麼,我丈夫是誰?」
「他……」雲小淺不知道能不能告訴付煙淼,因為據北宮逆的敘述是只要提到他的名字付煙淼就不正常的。
「是啊,他怎麼不在?」
「他還有很多的事情,煙淼,雖然我不想說,但是我還是不得不告訴你,現在外面有很多的人在攻擊你們,所以你才會受傷失憶,他還在外面迎敵。他也很想來看你的,你好好休息,我給你去煮藥。只有你好起來,他才不會有後顧之憂,你懂嗎?」
付煙淼似懂非懂的點頭。
「你好好在這里睡一覺,然後不要出去,外面很危險。我會給你帶藥來。」
煙淼相信的躺回了床上。
雲小淺看見她那麼信任自己,有一瞬間的心疼,她回給了付煙淼一個微笑。
「謝謝你,小淺,你要早點回來哦。還有,告訴我丈夫,我很好。」
「恩,我會。」雲小淺點頭,她終于明白,沒有任何人是本身想要作惡的,她看到了,她內心原來是那麼溫柔善良的一個女孩子。
雲小淺合上付煙淼的門,她慢慢的退出來,手里握著藥方。她回頭,看見了北宮逆長立在院子里面。他的領口不知道為什麼亂了,他的眼神有些落寞。看見雲小淺出來,北宮逆勉強扯過一個微笑。
「你听見了,她要我告訴你,她很好。」雲小淺走過來,輕聲說。
北宮逆沒有說話,他看著付煙淼的房間,眼神很復雜。
「我會努力治好她,畢竟,她也是我的親人,」雲小淺說,「無論她是不是付煙淼,你還是會接受她的吧。」
北宮逆看了看雲小淺,他咬了咬嘴唇,點頭。
「那我走了,我去煮藥給我嫂子。」雲小淺一樣是勉強的笑了笑,就擦著北宮逆的肩走了出去。
北宮逆听見了「嫂子」兩個字,但是他沒有多說什麼。直到雲小淺離開,北宮逆才捂住了胸口,單膝跪到了地面上。他臉色很難看,卻不是因為心疾,他的心疾早就不礙事了,他覺得很冷。
然而,這些,都是他自願承受的吧。
藤一回到了軍中,他的副手悄悄的告訴他,胡人的大將軍已經準備動手了,不等錦朝的軍隊。藤一就知道胡人是不怎麼好合作的。他們覬覦錦朝的土地也不是一天兩天,陛下為了景灣皇後竟然要和這麼危險的對手合作,看來錦朝歷代的皇帝都繼承了開國皇帝的長情。
北宮家的地形,易守難攻。北宮府所在的山,雖然不高,可是,周圍都是平坦的平原和低矮的丘陵,除了在北面有一片林地以外,方圓百里的動向在北宮府都可以一覽無余。而且,有江水從山腳流淌而過,山後是連綿的矮丘,可以種植糧食和茶葉。
藤一是懂的,胡人並不是忽然有了主意就和錦朝聯合,他們的將軍對中原的每片地形都很了解,他們是蓄謀已久。
北宮府地勢險要,不可以強攻。若是守死這座山,可以活活的困死北宮家。那個時候,不戰自敗。
胡人不會不知道北宮府的易守難攻,也一定可以知道要用怎樣的戰術來打垮自己的對手。可是,藤一和胡人的首領都知道,錦朝的皇帝是沒有時間給他們等的。他規定在一個月內,直接拿取上官末塵。不惜任何代價,若是不能抓到上官末塵,那麼就要「提頭來見」。
藤一自是矛盾,猶豫于此事到底是不是義事。
上官末塵畢竟也覺得自己是在興義師,然而,自古以來,歷史,都是給勝利者書寫的。成者為王敗者為寇,自古始然。
「大人,將軍有事找你。」門外的小廝對著藤一長拜下去,恭敬的說著。
藤一嘆氣,不用說,胡人已經準備動手了。藤一點頭,很快就走出了他的大帳,往胡人將軍所在的大帳走去。
胡人的將軍面對著沙盤,看著藤一進來也不多說其他客套的話︰
「藤大人,我軍先頭部隊已經伏入森林。今晚進行第一輪強攻。」
藤一點頭,他心中卻是極為不屑,胡人怎麼見過北宮家的精銳部隊,雖然只有五十人,但是各個都是以一當百的高手,冒失的攻擊,只會讓他們自討苦吃。讓胡人吃苦也是好事,畢竟讓他們知道錦朝也是不好惹的。
「不過」胡人的將軍突然話鋒一轉,「我希望藤大人搞清楚敵我關系,隨意到敵營逗留,恐怕不是好事。」
藤一抬眼,將軍竟然派人跟蹤他。然而,知道自己被跟蹤以後,藤一也沒有多生氣。他只是微笑著頷首︰
「多謝將軍提點。」
胡人的將軍卻沒有要和藤一還禮的意思,他揮了揮手︰
「今夜有北風,北宮府居北,我的部隊會點燃山下的樹木,任風勢自由焚燒。不出一個時辰,大火就會蔓延上山,山上竹子很多,竹子易燃。到時候,我軍趁亂攻上,定能取勝。」
藤一心中暗驚,他覺得自己似乎輕視了胡人。
「不過,大人,今夜我將邀你和我共飲我們胡旋的美酒,共同見證這場勝利。」胡人將軍不經意的說。
藤一卻心知肚明,這個將軍是害怕他去給北宮逆報信,然後借用飲酒來留住他、監視他。知道了對方的用意,藤一微笑,他或許沒有要給北宮逆報信的意思。
雲小淺在煮藥,她在煮藥的時候,看著爐子里面撥旺的火,靜靜的在想事情。
「雲小姐?」絡月在門口看了她很久,這個時候終于忍不住出聲了。
「絡月,你來了,有什麼事情麼?」
「沒有,我就是來看看你。少爺說你在煮藥,我就想來幫幫你。」
「呵呵,你個丫頭。」雲小淺笑,然後從爐前站了起來,她看著那個十四歲的小女孩,她突然覺得那是一個讓人憐惜的小孩,就好像是輕塵一樣。想起輕塵,雲小淺才想起來,輕塵還扣押在君家呢。
「藥我來煮吧。」
「煮好叫我,我送去給煙淼。」
「……」絡月听見了「付煙淼」的名字,一瞬間有些沉默,她是小孩子她不懂得,于是她看著雲小淺有些欲言又止。
「怎麼了?」
「雲小姐,我也知道少爺的事情我不便過問,可是,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明明都已經知道了她不是付小姐,而是一個殺手,少爺為什麼還要,還要……」
雲小淺看著絡月郁悶的表情,她忍不住伸手拍了拍絡月的肩︰
「她雖然不是真的付煙淼,但是她很可憐。而且,她已經瘋了,過去並不代表一個人的全部,不是麼?」
絡月搖頭,她听不懂。
「呵呵,傻丫頭,要用善良的心去看世界,」雲小淺說完,退後了一步,「我還有事情,一會兒就回來。」
絡月笑著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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