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客的房間在二樓,順著木質樓梯往上走,一上樓,就能看到在樓中央的木板上呼呼睡覺的蟒。蟒的肚子很癟,隨著呼吸聲一收一放。
「這蟒估計有六七十斤了。」
「爸爸,你下樓去!」
「丫頭?」
「你在這里什麼也做不了,下去等著好了。」
張敬民怔了怔,轉身下了樓。
楠京慢慢走近林客︰「外公!」
林客整個身子都蒙在被子里,全身都在發抖,被子隨著他的身子一抖一抖,不停止。
「你把頭伸出來,不要怕。」
林客把頭伸了出來。
「你起床吧,我帶你下樓去。」
林客用顫抖的雙手指著蟒說︰「可是這……」
「它還在睡覺,快起來,我帶你下去。」
林客忙坐了起來。
等林客穿好鞋子,楠京便牽著他的手往前走。
當經過蟒的身邊時,林客忽地一下甩月兌楠京的手,飛也似地跑了。用飛這字來形容林客這時的跑,沒有一點夸張,他跑起來簡直是比兔子的妹妹還逃得快。
「這時的你根本就不再像是一個老人,一個長輩……真是可惡!」
外公啊,我說你不再像是一個老人,一個長輩,全是因為你甩開了我的手而自己逃了。盡管我是蛇丫,盡管我有與蛇交朋友的靈力,但我也只不過是一個七歲的孩子,你這樣忽地把我的手一下子給甩開,讓我看到了人性的另一面,那就是自私自利。
楠京在蟒的身邊蹲了下來,用手輕輕撫模著它的頭。蟒睡得很香,楠京沒把它給叫醒。
張敬民在樓梯拐角處等著楠京,看見父親那一臉擔心的樣子,讓楠京的心稍稍有了一點安慰。
「丫頭,沒事吧?」
楠京對運子笑了笑。
「丫頭是不會有事的,對不對?」
楠京又對張揚笑了笑。
「那個跑的人呢?」
運子忙叫道︰「丫頭?」
「我問那個跑的人在哪里?」
「在你外婆床上躺著呢。」張敬民說著就為楠京推開了門。
楠京走了進去,對林客說道︰「你得給蟒準備吃的,怎麼就躺下了?你快坐起來呀,快點!」
林客驚坐起來︰「啊?你說我嗎?」
「不說你說誰呀?當然是你呀。」
「你不把它給弄走,你還打算讓它繼續留下?怎麼會這樣?你到底在干什麼?」
「誰讓你惹了夫妻蛇,這條蟒就是由白蛇從夫妻蛇的蛇蛋里精挑出來的,你打死夫妻蛇,它肯定就來找你了。」
「這樣折磨人還不如它一口把我給吞了算了。」
「現在你得給它準備吃的,它餓了,你快起來!給我起來!」
「死丫頭,因為你鬧得大家都不安寧,你說給它吃什麼?給它吃什麼?死丫頭,快說,快說!死丫頭,你個死丫頭,有你在,大家都不好過。」
&nb
sp;「呃,老鼠,青蛙,肉,蛋都可以給它吃,你準備去呀。」
「那誰給送上去?是不是你送上去?」
「我才不去呢,這得你自己送上去,它得在這住一段日子,我哪能天天在這里呀,就得你去。」
「我?我不去!」
「你不送的話,它會發脾氣的,那到時就不好辦了呀。」楠京說完,就走出了房間。
楠京一出來,林客隨後就出來了。林客去了廚房,拿了一個盛有二十來個雞蛋的筐子出來。
「上去吧!」
林客端著筐子,兩腿顫栗,都不敢抬腳上樓梯。
這時,在場的人都听到了嗚嗚的叫聲。
「你快點!」
林客還是遲疑不敢上前。
「你一個大人怎麼這麼膽小?趕快去!」
「除了你這個怪蛇丫,有誰不怕蟒,蛇什麼的,死丫頭……」。
外公啊,你罵我是死丫頭時,語氣和神態跟媽媽特像,你知道嗎?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啊。
張敬民說道︰「要不你陪你外公上樓去吧!」
楠京笑了笑,什麼也不說。
運子說道︰「要不你替你外公把雞蛋送上去?」
楠京還是笑了笑。
「我自己去送,不指望你,不靠你,死丫頭。」林客氣呼呼瞧著楠京說道。
張敬民說道︰「丫頭啊,蟒會在你外公家里呆多久呢?」
問我嗎?我怎麼會知道?楠京搖搖頭︰「不知道。」
張揚問道︰「是不是每次都得由你外公給蟒送食物呢?」
楠京點點頭。
天色已黑,從外公家轉回到女乃女乃家的楠京,直到肚子餓得咕咕直叫,方才想起自己已好長時間沒吃過東西了。別說吃東西,她就連一口水也都沒有喝。
她舌干口燥,肚子餓得快前胸貼後背了。
運子給楠京倒了一杯糖水,「丫頭啊,你先喝著,我和你爺爺這就去做飯。」
楠京一邊喝運子倒的糖水,腦子里一邊還想著那條蟒。
這時,外面有人在敲院子的門。楠京趕緊出去開門。
借著昏黃的燈光,楠京看清了來人的面孔,不由往後退了幾步。
來人是潤子,一看是母親,楠京全身就不由自主在打冷戰。看到母親那沒有一絲表情的臉,楠京就知道母親是來者不善。
潤子快步走上前來,一把抓住楠京的衣服領口,把她往外拖。
「媽,你要把我往那里拖?媽,媽……」
潤子並不理會楠京,她把楠京生生給拖出了院外,一掌把楠京推倒在地,然後從衣服口袋里拿出一把大鐵鎖來,迅速把院門給鎖上了。
運子追出來叫道︰「丫頭,丫頭……」
「我媽把我給拖到外面來了,女乃女乃,快來呀!」
潤子面無表情地說︰「我把門從外面鎖上了。」
運子大聲問︰「你在外面鎖門干啥?你可不要對丫頭……」
「死丫頭,今天可是沒人護著你,我得好好收拾你,我倒要看看是你骨頭硬還是我的棍子硬。」此時的潤子就像一只在天空翱翔的老鷹,而楠京則像是一只沒有母雞保護的小雞,潤子的手那麼有力,把楠京從地上一下子就給拽了起來。
運子朝里喊道︰「老頭子,你快出來!」
「來了來了。」張揚一邊答應一邊朝院門口跑來。
得想法子救丫頭才好!張揚說道︰爺爺說︰「天京她媽,你把門開一下,我要出門一趟。」
「要出門也不急這一時,等我教訓完死丫頭再說。」潤子說完就扒掉了楠京的褲子,緊接著就是木棍落在楠京的聲音。
木棍落在楠京的身上,生疼生疼,但楠京不叫也不哭,咬著牙就是不喊一個疼字。
運子大喊道︰「你不要再打了,夠了,再打下去會出事,哪有你這樣當媽的,這丫頭活著怎麼這麼受罪?」
「死丫頭,你活著我們大家都受罪,死丫頭,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死丫頭,我今天非得弄明白你是個什麼東西,你個死丫頭……」
張揚大吼道︰「不要再打了,再打會出事,把棍子給我放下,給我停下!」
潤子並沒有就此住手,她還在繼續打楠京。
運子哭道︰「快放下棍子,再打就打死了,再打丫頭就沒命了呀!」
潤子仍然沒有停手中的棍子。
楠京不知道母親到底打了她多少棍,楠京覺得全身都痛,一點力氣也沒有,然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運子把昏迷的楠京抱上了床,然後就好像一尊塑像一樣呆坐在床邊,捂著嘴默默地哭泣。
又一次撫摩了楠京熟睡的臉,給她掖了掖被角,運子才輕輕地走了出去。
在外面的潤子的氣還未消退︰「死丫頭,打了那麼多下,竟然連皮也沒破,更別說出血了。」
運子嘆道︰「丫頭的都被你打青了,你這當媽的咋這麼狠心呢,好歹都是你身上落下來的肉,你不心疼嗎?」
「心疼?我氣都氣不過來,還心疼?死丫頭,就因為這死丫頭,家里就無法過點安生的日子,整天都提心吊膽,上個學讀個書還得要專人陪,不就是怕她惹事嗎?」
媽媽,難道我就願意這個樣子嗎?我並不是有心要這樣子,媽媽怎能這樣待我呀?肚子又在咕咕叫了,全身上下一點力氣也沒有,楠京掙扎著想起身,然而腦袋昏沉昏沉,她只好又躺下。
就這樣她又睡著了。
「不好了,不好了。」
一大清早就在埋頭算賬的潤子,听到婆婆的說話聲,連忙抬起頭來,「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我怎麼也叫不醒丫頭,該怎麼辦?怎麼辦好啊?」
「是嗎?我還以為是什麼事呢?」潤子把頭又低了下去。
看著兒媳婦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運子著急地說道︰「你難道就不著急嗎?你不去看看嗎?她是你的孩子啊`?」
「有什麼好看的,那丫頭不會出事的。」
運子嘆著氣離開了。
秦原從一開始就對楠京的存在感到非常不安,因為不安,所以她才要潤子把楠京給丟掉;因為不安,所以她才給潤子雄黃,以試楠京害不害怕雄黃,好來確定楠京是不是那個女嬰。
「那個丫頭沒醒是嗎?」秦原再次向重孫子記德確認這條消息的準確性。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秦原來到楠京家,一見張敬民就說道︰「把二丫頭`埋掉算了。」
「這種話您怎麼可以說出口呢?人明明沒有死,為什麼要把她給埋掉呢?」張敬民非常生氣,站了起來,「您請回去吧!」
「這個怪異丫頭留著做什麼哪?她只會給你們惹來麻煩。」
「我沒有覺得她給我惹來麻煩。再說`她就是惹麻煩,也是給我惹麻煩,關您什麼事?」
「你真是不知好歹。」
「如果我這樣做,還是一個父親嗎?您請回去!」張敬民下起了逐客令。
秦原只得離開了。
走到門口,秦原踫見了潤子。
「您來了啊!」
秦原鼻子「哼」了一聲,算是回答了潤子的問候。
「您來有事嗎?」
「走錯門了。」丟下這句話,秦原就離開了。
記德回到家的時候,秦原正在院子里曬太陽。
看到記德,秦原張口就說道︰「你大哥家的那個小丫頭的人生會非常不簡單。」
「不簡單?」
「嗯!以後應該會有一個比她大半歲的人來找她。」
「什麼意思?」記德听得一頭霧水。
「早消失半年,就該比她大半歲吧?」不看重孫子記德驚愕的表情,秦原走進了房間。
明明去翻水井灣去提水,天京也跟著去了。天鵝池塘與翻水井灣緊緊相連,兩個完全是處于鄰居的關系。從翻水井灣冒出來的水特別涼,並帶有一點點甜味,夏天用來解渴最好不過了。
一桶水滿後,井里的水剛好舀完。明明站了起來,輕吐了一口氣。
「明明快看啊!又在冒水了!」
「我知道啊!」明明邊說邊點頭,「天京,你覺得你妹妹還會醒來嗎?要是她一直不醒的話,那該怎麼辦?」
「我不知道。但媽媽說丫頭不會有事的。」
「你媽這麼肯定?」
「媽媽說怪異的丫頭,行為也就會跟著怪異,一般會沒事的。」
明明大吃一驚︰「啊?還有這麼一說呢?」
「我想我媽說的會沒錯。」天京撿起了小石頭,往天鵝池塘里丟了進去,濺起了一陣陣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