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只野天鵝在村子上空盤旋。運子剛從外面回來，听到客廳里電話響了，馬上走進去抓起了話筒︰「雲稀啊……丫頭，丫頭沒說她要回來啊……她沒打電話來……嗯，好，好，再見！」
掛上電話，運子覺得很奇怪︰「難道丫頭和雲稀吵架了？不可能……」
北方醫院門口，雲稀上了車，剛發動引擎，電話響了。
是楠京嗎？希望是楠京！連電話號碼都沒看，雲稀張口就說道︰「楠京，是你嗎？楠京……」
電話那端傳來一個很尖的女聲︰「我是岑惠。」
雲稀失望地都不想開口說話了，懶懶地回答︰「有什麼事？」
「難道沒事就不能打個電話問候你一下嗎？」
「我現在沒哪個心情，掛了。」
雲稀才掛了電話，電話又響起來了。電話那端傳來一個女聲，又是岑惠︰「哥，如果你是因為找不到她而心煩，那你來找我出氣吧！」
「你是不是發燒了？」
「我知道她為什麼走了，她有來找過我。」
「什麼？」雲稀瞪大了眼楮。
「如果你想知道她的下落，就過來找我。」岑惠笑了一下繼續說道︰「我等著你來，二十四小時都會等你。」
「好！你在哪里？」
「我就在你家門口。」
「我馬上過來。」
楠京，你為什麼要走？為什麼不說一句話就離開，怎麼會這樣？在家門口匆匆停了車，雲稀就一把拉著岑惠問道︰「她在哪里？她在哪里？」
「我們先找一個地方坐下再說吧！」
「我問你她在哪里？快告訴我她在哪里？」
雲稀的怒吼將岑惠嚇了一跳。
哈！「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雲稀凶狠的目光好像擇人而噬的野獸︰「你不是說你知道她的下落嗎？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要騙我？」
「你不要把眼珠子瞪那麼大了，即使你殺了我，我也不知道張楠京去了哪里？不過她的確是來找過我……叔叔和阿姨他們私下去找過楠京的爸媽和楠京……他們去找楠京的事，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楠京走時給阿姨打了電話，阿姨告訴我的……」
雲稀的胸口像被撞擊似地猛往下沉，他知道那意味著什麼事情正在發生。原來爸媽只是假裝答應自己……
「為什麼你現在才跟我說這些？為什麼？」
「哥！我知道你有可能永遠都不會忘記楠京，所以我現在不會叫你忘了她。你們兩個人是命中注定無法結合的，就讓我來守護你吧！哥！接受現實吧！你和她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我早就說過了，請你接受現實吧！你沒有了楠京，但是……你還有我呀！讓我支持著你，陪伴著你，好不好？我只希望你能在辛苦或是傷心難過的時候，不要獨自一個人受各種煎熬，而是讓我和你一起分擔痛苦，能讓我給你一些安慰，這也不行嗎？」
雲稀深深吸了一口氣︰「岑惠……愛情是要講感覺的，你知道，我一直把你當作是我妹妹，哥哥對妹妹永遠都只是喜歡……」
「雲稀哥……你怎麼這樣？」岑惠生氣的樣子既潑辣又刻薄。「為什麼你心里就只想著楠京？從小學四年級的時候就開始了，不管怎麼說，我也是先認識的你，為什麼她不講先來後到就把你
從我身邊搶走了……你應該是我的，早就是我的，而不屬于楠京……現在她只不過是物歸原主而已，但我還是無法得到幸福，這一切全都是因為楠京！你的心里只有她，為什麼都沒有替我想想？為什麼你看不到我的痛苦？為什麼我的東西要被她搶走……？」
楠京啊……這一次你又逃到哪兒去了呢？為什麼不跟我說一聲就走，為什麼不遵守我們的約定……
雲稀面無表情，無動于衷地身子一側，就和岑惠擦身而過。他走到車前，打開車門，鑽了進去。
「雲稀哥！」岑惠緊追于雲稀，一邊拍車窗一邊哀聲大叫著︰「哥？你要去哪里？你要去哪里？」
雲稀不理會岑惠，徑自發動引擎。楠京，你完全是一個在考慮自己會不會受傷前，而先要考慮別人會不會受傷、心地善良的大傻瓜。你離開，受到最大傷害的是我和你，你難道不知道嗎？你一直擔心其他人會不會受傷，不能按自己的感情來行事，你為什麼要活得這麼辛苦？
見雲稀要走，岑惠一急，沖到車子前︰「你要走就先壓死我好了！」
雲稀將車子往後倒，然後狂飆出去。「哥！」岑惠緊追于車後，哀聲大叫著︰「哥，你究竟要去哪里？你要去哪里？哥……天下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有愛，不是只有你才有感情啊！你為什麼只想著你得不到的，對容易得到的卻不屑一顧呢？哥！哥！……」
不知等了多久，靠在家門口的楠京，終于听到了一陣腳步聲。
那不是爺爺、女乃女乃和爸爸嗎？
「爺爺、女乃女乃、爸爸……」
張揚、運子、張敬民朝楠京望去。只見運子的眼楮瞪得大大的。
「丫……頭？」
接著運子和楠京緊緊地相擁在一起。
「丫頭……丫頭啊！」
終于見到女乃女乃了……女乃女乃，眼淚再也止不住了。
「讓我仔細看看！再讓我看看，這真的是丫頭嗎？啊！真的是丫頭啊！」運子的聲音開始變得硬咽。
張揚和張敬民也淚眼汪汪地看著楠京，這時四個人都說不出話地站在原地。
「我們先進屋去吧！」張揚的話提醒大家，這會兒大家才開始有所行動。
楠京緊抓著運子的手。運子上下打量著楠京。
「這麼久以來女乃女乃都沒辦法好好照顧你，真是對不起……女乃女乃對不起你……」淚水從運子的眼楮里奪眶而出。
「女乃女乃，你說什麼呢？我要不是因為有女乃女乃的疼愛，我的童年將只會充滿悲哀，哪來的幸福可言？」
「丫頭啊，在外面辛不辛苦？」
「一點都不辛苦。」
「丫頭啊！你不能和蛇糾纏在一起了，你這樣子叫女乃女乃怎麼辦？叫女乃女乃該如何是好！你不能一個人過一輩子啊……」
「女乃女乃，我會很努力地生活，你不用擔心我……」
「唉……我這老婆子今天是怎麼啦？嗯……不能哭！再見面應該高興啊，所以我們都別哭了，好嗎？」
運子和楠京全都喜極而泣。
「女乃女乃……女乃女乃……」
運子再次緊抱住楠京。
「很想爺爺女乃女乃嗎？」
楠京用力地猛點頭。
「爺爺女乃女乃也好想你，想到心都痛了！想到不知你在外面有沒有飯吃，有沒有地方睡……」兩個人再次緊緊相擁在一起，像是要把以前無法擁抱的機會一次補完似地抱了很久，很久……
楠京的心口又痛起來了，這一次是劇痛，她咬緊牙關努力忍受著。好像這種痛不會持續很久，應該很快就結束了！
進房間後，楠京把在回家的路上買來的東西拿出來。「這是女乃女乃的外衣，這是爺爺的外套，還有爸爸的外套，還有這個！」
楠京拿出一件冬天的大衣，身子是紫色的，袖子下方是黑色的毛織外套。
「女乃女乃，好看吧？」
「全家人都有新衣服穿啦！那件紅色的是給你媽媽的吧？」
楠京靜靜地看著運子，心里在說是，嘴卻沒張開。
「一定是吧？」
楠京還是不回答，將大衣抖開，在運子的身上比量著。「女乃女乃，你看！這個顏色很高貴吧？穿穿看吧！嗯？」
「你這丫頭真是的，花錢為我們買衣服做什麼，你要自己存一些錢才是啊！」雖然嘴上這樣說，運子還是穿上了那件大衣。
「女乃女乃好像變年輕了喔！女乃女乃年輕的時候肯定很美麗！」楠京看著鏡子里的運子，搭著運子的肩膀附耳說道。「……能夠再見到爺爺、女乃女乃和爸爸，我好高興哦！真希望時間就此停止！」
「這次不要急著走，在家多呆幾天吧！」運子含著淚水輕輕地撫模著楠京的頭，「哦，對了」，運子想起一件事情來，「雲稀打電話來了。」
「是嗎？」
「你跟雲稀是不是吵架了？為什麼你回來不跟他說一下呢？」
「我和雲稀沒有吵架，不是女乃女乃所想的那樣。我剛買了車票上車，汽車就開了，沒來得及。」
「那就好。你給雲稀打個電話吧，他挺著急的。」
嘴里說「好」，可楠京並沒有起身。
運子站了起來︰「我得去做飯去了，吃了飯你好好休息一會兒。」
「好。」
這時，客廳的電話響了。
運子說道︰「丫頭，可能是雲稀打來的，你去接一下。」
「好。」
來到客廳，楠京並沒有拿起話筒，而是把電話線給拔掉了。
對不起，雲稀，對不起……
電話那端真的是雲稀。
明明打通的電話，為什麼會斷掉？雲稀再打，是忙音。再次打，還是忙音。一把丟掉電話，雲稀加大了油門。想到還需要三個小時才能到楠京家所在的村子，雲稀快要急瘋了。
吃飯的時候，楠京突然說道︰「女乃女乃，就算我不在了，你們也要按時吃飯！好不好？」
楠京的話讓運子一驚︰「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張揚也說︰「丫頭，你說什麼呢？」
張敬民說︰「楠京，為什麼這麼說話呢？」
是離別前夕該說的話！楠京痛苦地咬著嘴唇︰「沒什麼，就怕你們都不好好吃飯啊，所以囑咐一下而已。」
運子一臉高興地說︰「丫頭啊，你媽媽她晚上就回來了，早上有打電話來。」
媽媽？好親切的稱呼啊！可是自己心里卻浮不起一絲溫暖的感覺。楠京點點頭︰「是嗎？」
「你回來怎麼也不問問你媽媽去哪兒了？不管怎麼說，她都是你媽媽呀！雖然她以前……」
楠京打斷了運子的話，「好象她不喜歡我管她的事。」楠京充滿苦澀向運子一笑，從包里拿出日記本，站起身來，快步從客廳走了出去。
張敬民瞧著楠京的背影問道︰「你這孩子，吃飯吃一半，你去哪兒？」
楠京回過頭來︰「我一會兒就回來了。」向前走了幾步後，楠京再次回過頭來︰「爺爺、女乃女乃、爸爸，你們要保重啊！」
天空一片蔚藍。雖然討厭落淚的楠京想要強忍住，但淚水最後還是潰堤似地涌出來了。
爺爺、女乃女乃、爸爸、雲稀、順逆的面孔相繼在臉上浮現……離別總是讓人傷感……
天鵝池塘里的水還是那麼清澈，岸上的草還是那麼生機勃勃，那麼碧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