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曉月在青陽市呆的時間不長,只逗留了十幾天的功夫,處理好相關事宜,就帶著黎佳妮返回京城,這里的基建工程、生產設備采購,以及其他前期籌備工作,都交由公司一位姓趙的副總經理運作,而包括王延軍在內,那幾個和副市長王延年親近的老板,或多或少,都順利地從雪歌服飾這邊拿到了工程訂單,可謂皆大歡喜。
把黎佳妮送走之後,周景的情緒變得極為低落,連續好多天都提不起精神,每天下班,回到空蕩蕩的房間里,都會有一種難言的失落感,這個曾經無比溫馨甜蜜的新家,因為女人的離去,變得分外冷清,他甚至都想搬回筒子樓住了,只是,那邊因為小七的到來,已經沒了他的位置,再回去,恐怕只能睡客廳或是書房了。
而沒過幾天,秦曉明的工作調動也下來了,他如願以償地離開委辦,下周一就到河圖鄉走馬上任,這無疑是件值得慶賀的大好事,周五晚上,接到秦曉明的邀請,周景在張武陽夫婦的陪伴下,一起登門做客,幾人推杯換盞,一直喝到晚上九點多鐘,酩酊大醉的他才被扶上警車,被張武陽送回家里,一覺醒來時,已經是次日上午十點多鐘了。
周景從床上爬起來,到衛生間洗漱一番,再次回到床邊時,卻發現手機上多出幾個未接電話,看了號碼,卻都是秦曉倩打來的,他趕忙回撥過去,電話接通之後,卻傳來一陣啜泣聲︰「小景,不好了,昨晚出事兒了,洗浴中心一個小姐墜樓身亡,這事兒好像和武陽有關,他已經被刑事拘留,接受調查了。」
周景听了,腦袋‘嗡’了一聲,趕忙道︰「秦姐,你先別急,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把情況講得詳細些。」
秦曉倩那邊只是哭,隨後斷斷續續地道︰「具體情況不是很清楚,我也只是從他以前的一個同事口里得到的消息,對方說了,目前調查還在進行當中,暫時沒有準確結論,讓先給武陽送些生活必須品,但不能見人,小景,你和上面領導熟悉,能不能疏通一下,先讓我看看武陽,問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這次真的是被嚇死了。」
「秦姐,你別哭,我這就想辦法,先打听下消息。」周景也有些慌了神兒,急匆匆地掛斷電話,又撥了電話號碼,直接給副市長王延年打了過去,把事情的經過大致講了下,請他幫忙打探消息,這還是周景初次因為私事,求助于王延年,對方沒有絲毫的猶豫,很痛快地答應下來。
周景在房間里踱著步子,心情變得焦慮不安,沒想到,昨晚還好好的,一覺醒來,居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他也不禁暗自懊惱,昨晚在酒桌上,不該和張武陽拼酒,假如對方不是喝多了酒,恐怕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十幾分鐘後,王延年打電話過來,只說案情嚴重,社會影響極其惡劣,得到了市領導的高度重視,張武陽因為涉嫌殺人,被帶走審問,在此期間,任何人不可以單獨與他接觸。
周景有些急了,忙說這是自己最好的朋友,為人剛正不阿,絕不可能做出那種事情,肯定是別有隱情,請王市長務必想想辦法,幫忙疏通一下,無論如何,也要見他一面。
王延年听了,微微皺眉,語氣凝重地道︰「小景,你的心情可以理解,不過,張武陽這個人,我也听說過,性子過于張揚,在公安口得罪了不少人,這個案子既然出來了,也就給人留下攻擊他的機會,在沒有把案情徹底搞清楚之前,我們不宜卷進去,現在必須保持冷靜,根據事態的發展,再想辦法做些工作。」
周景雖然心急如焚,但也清楚,王延年講的是實情,作為一位副市長,能把話講得這樣透徹,已經算是推心置月復了,他趕忙穩定了情緒,向王延年道謝,隨後披上衣服,急匆匆地下了樓,開車前往張武陽家里,與秦曉倩見面,一起商議接下來的事宜。
趕到秦曉倩家,秦曉明和鄭秀珍也早已到了,大家都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團團亂轉,卻全無辦法,秦曉倩更是傷心欲絕,抱著菁菁哭成了淚人。
秦曉明氣得五內生煙,跺腳罵道︰「哭什麼哭,早就說了,他張武陽會有今天,就是不肯听勸,現在可好,搞出了人命案子,只怕誰都救不了他了。」
秦曉倩听了,哭得更加厲害,梨花帶雨的樣子,讓人見了,極為心痛。
周景忙使了個眼色,拉著秦曉明來到外屋,遞過去一顆煙,自己也燃起一根,皺眉吸了一口,輕聲道︰「二哥,這事兒里面透著蹊蹺,我是不相信張隊會做出那種蠢事的,搞不好,他是被人陷害了。」
秦曉明悚然一驚,遲疑著道︰「周主任,沒有根據的事情,可不能亂講啊。」
周景嘆了口氣,小聲道︰「前段時間,在名城娛樂城,遇到了羅明達,他就曾經讓我給張隊捎話,說最近一段時間注意著點,有人想要對付張隊,當時就覺得苗頭不對,結果,剛剛過了一個月的時間,就出了這事兒,兩者之間,也許有著必然的聯系。」
秦曉明眯著眼楮,一口口地吸著煙,半晌,才咳嗽了幾聲,壓低聲音道︰「周主任,不管怎麼樣,得想辦法見到人,提前模清情況,不然,肯定會有大麻煩,要知道,武陽在單位樹敵太多,現在可是別人落井下石的好機會,如果讓他們辦成了鐵案,以後可再沒翻身的機會了。」
周景也點點頭,輕聲道︰「盡量想辦法吧,這個時候,只能把能動用的關系,都調動起來,等會兒,我再給魏總打個電話,請她直接聯系市委主要領導,看能不能起到作用。」
秦曉明悶頭吸了會兒煙,就把香煙熄滅,有些內疚地道︰「周主任,家里出了這檔子事兒,我卻幫不上忙,而且,周一還要趕到河圖鄉上任,這邊的事情,就要托付給你了。」
周景嘆了口氣,輕聲道︰「放心吧,我和張隊是莫逆之交,他出了這樣的事情,我肯定不會坐視不理的,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幫他把案子搞清楚,只要有一線希望,也要把人撈出來。」
秦曉明微微動容,感激地一笑,拿手拍了拍周景的肩膀,又悄聲提醒道︰「周主任,這可是命案,非同小可,咱們只能盡力而為,千萬別陷得太深,免得救人不成,倒把自己搭進去了。」
「明白,他要真是做了蠢事兒,那就沒辦法了,神仙都救不了,不過,如果誰想冤枉他,我周景第一個不答應!」周景模出手機,走到沙發邊坐下,撥了號碼,給魏曉月打了過去,講了下這邊發生的事情,請她幫忙和市領導聯系,爭取讓自己和張武陽盡快見面。
魏曉月听了,面露難色,小聲道︰「小景,這種刑事案件,咱們就不要介入了吧?」
周景微微皺眉,輕聲道︰「這事兒挺特殊的,張隊是算是我的死黨了,他的事情,我一定要管,目前最重要的,是想辦法見到人,把情況搞清楚,再做進一步的打算。」
魏曉月點點頭,極為謹慎地道︰「好吧,那我和市委李書記提下吧,如果可能,盡快安排你們見面,不過,咱們能做的,最多是幫他請最好的律師,而不能施加壓力,干涉案件的處理工作,這是陳家老爺子當初定下的死規矩,大小姐都要遵守,我就更不能破例了。」
周景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道︰「好吧,只要能見到人就好,這事兒要快,晚了可能就來不及了。」
「嗯,你也別急,有了消息之後,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魏曉月掛斷電話之後,就對著黎佳妮道︰「現在發現了,周景這人最大的弱點,就是太重感情了,這個缺點不改掉,早晚會吃大虧。」
黎佳妮在得知情況後,也趕忙給周景打了電話,輕聲軟語地安慰了一番,讓他千萬要沉住氣,越是到了吃緊的時候,越要保持清醒的頭腦,才能把事情處理好。
兩人這邊正聊著,鄭秀珍急慌慌地奔了出來,滿臉焦急地道︰「快,快,曉倩哭暈過去了,要趕緊送醫院。」
周景忙收起手機,和秦曉明一起進了臥室,兩人扶著秦曉倩下了樓,坐進車子,周景開車把秦曉倩送到醫院,打了吊瓶,又在病床上休息了幾個小時,秦曉倩的氣色才稍稍好轉,只是心情依舊糟糕,她側身躺在病床上,一言不發,只是默默地流淚,始終無法勸好。
在醫院里守了一夜,次日上午,鄭秀珍過來換班,周景才開車回家,半路上,他在一家報亭邊停下車子,下去買了張報紙,果然在青陽晨報上,看到了關于案件的報道。
這次的報道中,出現了與之前不同的說法,那個跳樓自殺的女孩,並不是洗浴中心的小姐,而是一位不滿十八歲的職高女生,家就住在洗浴中心附近。
她是和幾個朋友喝了酒,到洗浴中心洗澡,之後就與朋友失去了聯系,直到凌晨兩點多鐘,才有人在洗浴中心樓下,發現了她的尸體,當時是一絲不掛,像是被人從樓上推下來的。
報道中並未提及張武陽的警察身份,只說案件驚動了市領導,現在公安.部門正調集警力,全力追查凶手,有目擊者務必要盡快與公安局聯系,配合警方盡早破案。
這個報道看似簡單,卻在調查結論出現以前,就已經把調子定成了謀殺,而非自殺,這就讓周景感到心情異常沉重,他隱隱感覺到,無論自己做出何種努力,張武陽都很難躲過此劫。
而最為重要的是,這個女孩的死,到底是不是張武陽做的,他又在其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是殘忍的施暴者,還是被嫁禍的受害人,這才是當前最需要了解的。
如果他真的做出那樣殘暴的舉動,作為朋友,周景即便是再想幫他,也是無能為力的,嚴重觸犯法律的結果,就應該受到懲罰,這是任何人都不能例外的,包括周景自己。
開著車子,周景的心情格外沉重,不知不覺間,竟然駛到了那家洗浴中心門口,卻見門前已經拉了警戒線,大門上掛出了停業整頓的牌子,附近還圍著一群人,指著樓上的一扇窗戶,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張隊,千萬別讓我失望!」周景點了一顆煙,默默地吸完,才把煙頭彈了出去,緩緩地駕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