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當天旅館的門牌，還留住笑著離開的神態。」
「當天整個城市那樣輕快，沿路一起走半哩長街。」
「還記得街燈照出一臉黃，還燃亮那份微溫的便檔。」
「剪影你的輪廓太好看，凝注眼淚才敢細看」
包房里面，劉素娥手捧麥克風，表情幽怨地注視著電視屏幕，輕輕搖擺著身子，唱得極為動情，旁邊幾個小伙子听得入神，拿手打著節拍，跟著哼唱起來。
周景坐在橘紅色的長條沙發上，和招商局的幾個年輕人擲骰子斗酒，也玩得極為投入，不時地發出歡暢地笑聲，眾人腳下，擺著成捆的啤酒，轉移陣地後，大家就來到了附近的一家歌廳，繼續狂歡，眾人都喝了許多酒，都是一副醉醺醺的樣子。
作為辦公室主任，周景自然是這群人的核心，可與此同時，也是被圍攻的對象，從進屋到現在，差不多已經喝了兩扎江都啤酒，也是臉上泛紅，說話的嗓門格外地響亮。
不過，他的頭腦還是非常清醒的，始終都和劉素娥保持了一定的距離，今晚的聚會，原本是小姑娘覺得編制有了著落，才請大家聚會慶祝的，可沒想到在舞廳里，節外生枝，居然向周景委婉地示愛，這讓他在吃驚之余，也覺得有些尷尬。
要說平時在辦公室里，作為內勤，劉素娥沒少在周景面前晃蕩，端茶倒水，清潔衛生，遞送文件的工作，都是她一手包攬的，小姑娘不但聰明伶俐，也很勤快，早起晚歸，毫無怨言，周景對她的印象還是不錯的。
但也僅此而已，其他方面自然是談不上的，周景也是見過世面的人，等閑女孩子很少能落入他的法眼，小姑娘如果是為了拿下編制，故意搞些曖昧舉動，博取他的好感也就罷了，可瞅這架勢，竟然像是要假戲真做了，這讓周景毫無思想準備，只好躲到人堆里面，不去理她。
柔情款款地唱完一曲《約定》，在一陣掌聲和喝彩聲中，劉素娥就把麥克風交給別人，在旁邊的角落里坐了一會兒，就湊到人群邊上，抿嘴笑著看大家斗酒，不時拿眼楮去找周景。
這讓周景有些無語，趕忙借著方便之際，去了趟洗手間，剛剛回來，劉素娥就拿了兩瓶江都啤酒，走到他的面前，笑盈盈地道︰「主任，感謝您這段時間的照顧，在您的領導下，工作特別愉快，我向您敬酒，還請您務必賞臉。」
旁邊的人見了，都紛紛喊好，周景不好推卻，也只好接過啤酒，和她踫了一下，仰頭喝掉半瓶，剛要停下，卻詫異地發現，劉素娥居然一口氣把酒喝下，小臉紅撲撲地望著他。
周景也就笑笑，把剩下的半瓶啤酒喝下，這時旁邊的幾個年輕人就跟著起哄，要兩人來個情歌對唱，活躍氣氛，無奈之下，周景也就走到前面，拿起麥克風，和劉素娥唱了首《心雨》，盡管配合得不太默契，都沒有發揮出正常水平，但還是贏得了滿堂喝彩。
一曲完畢，眾人又聚到一起，喝五邀六地玩著骰子，繼續斗酒，一直瘋到晚上十點半鐘，終于盡興，結賬出來，在門口握手話別，紛紛離開。
周景走到路虎車邊，打開車門，卻見劉素娥忸怩著走過來，就是一陣頭痛，知道今晚是躲不過去了，只能把話題挑明，就主動地道︰「小劉，你家在哪里，我去送你吧！」
「好的，謝謝主任！」劉素娥靦腆地一笑，坐到副駕駛位上，有些拘謹地望著周景，講了家庭住址，周景笑笑，開著車子，拐過十字路口，向西行去，到了郵電局家屬樓，才停下車子，劉素娥沒有下車，只是拿手捧著發燒的面龐，怔怔地發呆。
周景點了一顆煙，皺眉吸了幾口，輕聲道︰「小劉啊，是不是有心事？」
「嗯，有，有的。」劉素娥把頭轉向車窗外，拿手揉.搓著衣角，緊張得身子微微發抖，半晌，才蠕動著嘴唇，聲音發顫地道︰「主任，你應該明白了吧？」
周景暗自嘆了口氣，點點頭，小聲道︰「可我有女朋友了，就是上次和我一起跳舞的女孩，你們應該見過面的，不記得了嗎？」
劉素娥神色黯然，悄聲道︰「記得，上次見過，她很漂亮。」
說完，就又沉默了，把頭埋到膝蓋上，半晌，才又壓低聲音，極不甘心地道︰「可我不在乎，想努力爭取一下，我雖然長得沒她好看，但能做家務，工作上也能幫到你，還有，我會對你好的。」
「」周景有生以來，還是初次遇到這種情況，對于小姑娘的窮追猛打，也感到有些撓頭，就模著鼻子，輕聲道︰「小劉啊，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我向你保證，編制的事情肯定會解決的，最多等半個月，好不好？」
劉素娥連連搖頭，紅著臉道︰「主任，那是兩回事，要真是為了拿下編制，以前謝局長提出的條件也很好，我都沒同意的，不然，也不會等到現在了。」
周景按下車窗，向外撢了撢煙灰，望著遠處高樓上的燈火，皺眉道︰「小劉，咱倆接觸也沒多久啊，怎麼就嗯？」
劉素娥表情尷尬，支吾了半晌，才小聲道︰「最開始，好像就是在舞廳那次，你一次打倒兩個，我見了就覺得特別帥，特有感覺，再後來吧，也不知怎麼回事，反正就是越瞅越稀罕，就想和你處對象！」
「哦，是因為打架啊！」周景點點頭，多少有些失望，皺眉吸了口煙，輕聲道︰「小劉，我這人吧，別的優點沒有，就是專一，既然已經有女朋友了，就得好好對待人家，不能三心二意的，你說是吧？」
劉素娥點點頭，又搖了搖頭，心情矛盾地道︰「知道了，主任，我要是長得漂亮點就好了，要是像秦姐那樣，你就不會拒絕了。」
周景愣了一下，扭頭望著她，詫異地道︰「小劉，這話什麼意思？」
「沒什麼，我知道你是喜歡秦姐的。」劉素娥說完之後，也有些後悔了，拿手捂住嘴，身子向旁邊縮著，有些畏懼地望著周景，唯恐他當場發作。
周景沒有發火，只是擺了下手，皺眉道︰「听誰說的？根本就沒那回事兒！」
「不是听說的，我能感覺出來。」劉素娥低下頭，擺弄著手指，慢聲細語地道︰「你看她的眼神，和看別人的不一樣，特別來電，一瞅就知道有感覺，不過秦姐是真漂亮，那個沒法比的！」
「根本就不用比嘛！」周景微微皺眉，狠吸了兩口煙，把煙蒂隨手彈了出去，望著窗外的夜景，拿手搔著後腦勺，過了好一會兒，才嘆息道︰「小劉，不是你想得那樣，我和秦姐之間的關系是非常密切，不過，也只是同事加朋友，至于咱倆，我希望能處理好同事關系。」
「知道了，主任！」劉素娥極為傷感，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周景見狀，心里也有些不忍，忙跳下車子，輕聲道︰「小劉，我送你上樓吧。」
劉素娥點點頭，默默地在前面走著，半晌，才回過頭，有些不甘心地道︰「真的沒有機會？」
「沒有。」周景知道，必須把話說死，否則以後夾雜不清，對小姑娘的傷害更大，就咬了咬牙，斬釘截鐵地道︰「小劉，咱倆之間根本不可能的，只能做同事。」
「知道了！」劉素娥走出幾米遠，忽然停下腳步，小聲道︰「主任，我能抱你一下嗎？」
周景微愕，隨即點點頭，輕聲道︰「可以！」
「謝謝！」劉素娥走到他面前，伸出雙手，環抱著他，把頭倚在周景的肩上，過了好一會兒，才在他面頰上親了一口，轉過身子，飛快地跑了出去，到了樓下，她才轉過身子，用力地向這邊揮著手，遠遠地喊道︰「主任，從明天開始，咱倆還是好同事！」
那一刻，周景也有些感動了，抬起手，輕輕揮了揮，直到她進了樓道里，才回到車上，拿出紙巾，把臉頰上的口紅擦淨，嘆息道︰「挺不錯的小姑娘，真不忍心拒絕！」
開著車子，行駛在空空蕩蕩的大街上，周景心中悵然，不知不覺間，竟然把車子開到了秦曉倩家的樓下，探頭望去，見樓上依然亮著燈，顯然，秦曉倩還沒有休息。
他拿著手機，擺弄了半晌，才撥了號碼，電話接通後，輕聲道︰「秦姐，睡了嗎？」
「沒有，剛剛洗過澡，正在看書。」耳邊傳來秦曉倩溫柔甜美的聲音，听著格外舒服。
周景笑笑，斜倚在座位上，輕聲道︰「看的什麼書？」
「《追憶似水年華》，剛剛看到第三卷。」秦曉倩的聲音嬌慵而嫵媚，間或還有翻書的聲音傳來。
周景微微一笑，好奇地道︰「這個名字很文藝的，是哪個作家的作品？」
「，一位法國作家。」說到這里，秦曉倩有些不好意思了，抿嘴笑道︰「書買了好久，只看了三卷，就放到書櫃里了，一直沒有時間細看，今兒心血來潮，就翻了出來，又看得入迷了。」
周景笑著點頭，輕聲道︰「蠻好的，讀書能打發時間，也能給人以啟迪，改天把第一卷拿來吧，我也想看看。」
「好吧，那明天我把書帶去。」秦曉倩抿嘴一笑，把書合上，從沙發上坐起，拿了茶杯，走到窗邊，向外望了一眼，臉上的笑容就凝固了，仿佛雕像一般，靜靜地站在窗前。
周景沒有絲毫的察覺，把雙腿放到方向盤上，身子後仰，有些遺憾地道︰「秦姐，今兒和局里的同事出去聚會了，唱唱歌，跳跳舞，大家玩得都很開心，你沒有過來，真是可惜！」
秦曉倩嗯了一聲，閃身躲在窗子後面，喝了口茶水，悄聲道︰「下午小劉找過我，不過，要照看菁菁，沒法出去，孩子在女乃女乃家里住的不太習慣，吵著要回來。」
周景笑笑，臉上現出理解的表情，點頭道︰「是啊，你獨自帶著小孩，是挺辛苦的。」
秦曉倩默然半晌，才嘆了口氣，柔聲道︰「小景，時候不早了，我要休息了，你也早點歇著吧。」
「好吧，秦姐，晚安！」周景掛斷手機，把車子調過頭，緩緩地駛出小區，消失在夜幕當中。
秦曉倩站在窗前，失神地望著遠方，良久，才回到沙發邊，捧起那本書，蹙眉翻看起來，俏臉上卻現出無限煩惱之色，低聲呢喃道︰「拖得再久都沒用，他終究是會進攻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