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洋館玩了兩個多小時,又去附近的飯店吃過海鮮,周景才將小美女李思妍送回省委大院,驅車返回醫大二院,去接程璐璐姐妹,此時已是黃昏時分,外面已經擦黑了。
之所以這樣晚過去,也是希望兩姐妹能多陪陪病重的母親,盡管孫副院長拍著胸脯保證,一定找到最好的專家會診,研究出詳細的診治方案,確保手術成功。
但是常識告訴他,任何手術都有一定的風險性,而開顱摘除腫瘤,無疑是風險極高的大手術,若是出現意外,後果必將不堪設想,因此,不但要爭取最好的結果,也要有最壞的心理準備。
進了單人病房,卻見母女三人正坐在床邊說話,剛剛打過點滴,加上做手術的事情有了著落,又見到了日思夜想的兩個女兒,苗春繡心情極好,氣色有所好轉,原本蒼白的面頰上,多出一抹淡淡的紅暈,讓她看起來,顯得俊俏許多。
見周景進了房間,她趕忙要下床迎接,周景卻快走了幾步,伸手示意道︰「苗阿姨,不必客氣,你現在需要的,是安心靜養,其他的事情不必擔心,我會盡力安排好的。」
苗春繡笑笑,感激地望了他一眼,就又抬手在兩個孩子的後背上推了下,悄聲道︰「璐璐,彤彤,你們先出去下,我和周總有事情商量。」
程璐璐感到有些意外,但還是點點頭,拉著妹妹走了出去,隨手輕輕關上房門。
見兩個孩子離開,苗春繡轉過身子,跪在床頭,連連叩頭,流著眼淚道︰「周總,真是太感謝您了!」
「使不得,苗阿姨,快起來,有話慢慢說,千萬不要這樣!」周景立時慌了神,趕忙躲開,伸手把她拉起來,苦笑著道︰「我可經不起這樣的拜禮,會折壽的。」
「周總,像您這樣的好人,現在真是太少了。」苗春繡重新坐起,伸手從床頭櫃上,模來一張紙條,雙手捧著遞過去,誠摯地道︰「這是一張欠條,想交給那位佳瑜公司的經理,可她執意不肯收下,也只有交給您了。」
周景接過欠條,看了一眼,見字體清秀,上面寫著收到的錢款,還有年月日,不但有簽名,還按了指印,就知道女人心很細,也很要強,不禁微微一笑,低聲道︰「苗阿姨,其實不必這樣,我們都是想誠意幫你,並不需要償還。」
苗春繡伸手掠了下額前秀發,眼中閃過堅毅之色,搖頭道︰「那怎麼能行呢,我們雖然窮些,但無功不受祿,總不能白白接受這些錢,等手術以後,我會努力工作,爭取早點把錢還上,如果還差些,就等璐璐上班之後,慢慢再還。」
周景暗自欽佩,覺得這女人雖然柔弱,卻很有骨氣,為了不挫傷她的自尊心,就點點頭,把欠條收好,微笑道︰「那樣也好,但不必太過勉強,手術以後,先要安心靜養,等身體完全恢復了,再想著工作的事情。」
苗春繡抿嘴一笑,往門外瞟了一眼,低聲道︰「周總,听璐璐講,您還在招商局上班吧?」
「是的,不過,很快就要調走了。」周景微微一笑,輕聲道︰「阿姨,其實,我父親就在農機廠上班,沒準和璐璐的父親也認識。」
「是嗎?」苗春繡臉上現出驚喜之色,趕忙問道︰「周總,您父親叫什麼名字?」
周景笑笑,輕聲道︰「叫周學明,在鑄造車間和金工車間都干過,算是農機廠的老人了!」
「呀,你是周師傅家的孩子?怪不得呢!」苗春繡忽然叫了起來,臉上現出驚喜的表情。
周景微微一怔,不解地道︰「苗阿姨,您認識我父親?」
苗春繡笑著點頭,又嘆了口氣,柔聲道︰「怎麼會不認識呢,我們家老程,還是周師傅帶起來的呢,他一直都很敬重周師傅,以前我們兩口子,還去過你家里串過門,只是那時候,你好像才六七歲的樣子,我說怎麼見了面,還覺得有些眼熟呢,就是不敢認的!」
周景也愣住了,沒想到,兩家還有這層關系,就笑著道︰「那時大概還在祖屋住吧,我們也是幾年前才搬的家!」
苗春繡抿嘴一笑,柔聲道︰「對,那時大都沒住樓房,院子挺大的,里面住了四五家,你家在中間的屋子里,門口還有顆老槐樹,不過,去了沒多久,老程就去世了,當初料理後事的時候,周師傅也跟著幫忙了,你們父子兩人,不但長得像,心眼也是一樣地好。」
周景有些不好意思了,模著鼻子笑笑,就好奇地道︰「苗阿姨,程叔叔是怎麼去世的?」
「嗯,出了點意外。」苗春繡微微蹙眉,面頰上現出一些傷心之色,似乎不想提及這個話題,就話鋒一轉,低聲道︰「周總,為了治病,我們把原來的房子賣掉了,現在住的屋子,確實簡陋了些,不太安全,兩個孩子搬到您那里,肯定給您添麻煩了。」
周景擺了下手,笑著道︰「苗阿姨,你不必擔心,兩個小家伙都很听話,不會有什麼麻煩。」
苗春繡嘆了口氣,搖頭道︰「那也不太好,等我病好了,還是要把孩子們接回去。」
周景想想,就微笑道︰「不急的,到時再說吧,等過了年,見過開發區的楊總,會和他打個招呼,安排你去服裝廠上班,你在麻紡廠當過車間主任,去服裝廠工作,應該會很適合的。」
苗春繡大為感激,拿手捂住嘴,望著周景半晌,才輕聲道︰「謝謝!」
兩人說了會兒話,璐璐帶著彤彤敲門進來,彤彤來到床邊,依偎在母親懷里,卻拿眼望著周景,小聲道︰「周景哥哥,我想在這里陪媽媽,明天再回去,好嗎?」
周景笑笑,點頭道︰「也行,你今晚就住這里吧,明天周景哥哥過來接你。」
苗春繡卻搖搖頭,笑著道︰「不必來回跑了,璐璐,彤彤,你們兩人跟周總回去吧,媽媽下周做完手術,就返回青陽,接你們回家,你們兩人要听話,不許給人家添麻煩。」
「好吧,我听媽媽的!」彤彤極為高興,笑著答應道。
程璐璐卻顯得有些不開心,偷偷瞥了周景一眼,眸子里閃過復雜之色。
見外面天已經黑了,苗春繡忙催促三人返回,免得耽擱久了,走夜路更加不安全,周景帶著姐妹兩人下樓,鑽進小車里,開車返回青陽,到家時,已經是夜里十一點半鐘了。
他洗過澡,回到臥室,就模起手機,給黎佳妮打了過去,兩人煲起了電話粥,最多再有一個月,就要見面了,可此時卻最是難熬,倒有種度日如年的感覺。
半個小時後,剛剛放下手機,房門輕輕被推開,程璐璐閃身走了進來,她依舊只穿著內衣內褲,一頭秀發還有些潮濕,像是剛剛洗過澡,進屋後,沒有片刻的遲疑,就快步來到床邊,掀開被子,敏捷地鑽了進去。
周景微微皺眉,低聲道︰「璐璐,不是講過了麼,不許再過來了。」
程璐璐卻咯咯一笑,搖頭道︰「沒關系,知道你嘴里說不許,心里卻喜歡的。」
周景有些無語,嘆了口氣,悄聲道︰「璐璐,講實話,你到底多大?」
程璐璐撅起嘴唇,悻悻地道︰「早就說過,已經成年了。」
周景哼了一聲,壓低聲音道︰「你才讀初二,按照年齡算,應該只有十四歲的,怎麼會成年?」
程璐璐微微蹙眉,拿手捧著俏臉,支吾著道︰「可我是班級里個子最高的,她們都說我像高中生了。」
周景嘆了口氣,轉過身子,不去理她,一雙冰涼的小手卻探了過來,在他後背上溫柔地撫模著,周景暗自覺得好笑,低聲道︰「快睡吧,別淘氣!」
「就是因為年齡小嗎?」璐璐翻過身子,拿手拄著下頜,俏臉上帶著一絲迷惑之色。
周景嗯了一聲,又道︰「也不是,這樣不好。」
程璐璐臉上現出愁容,鼓足勇氣,悄聲道︰「可我喜歡你!」
「喜歡?」周景笑笑,轉過身子,皺眉望著她,輕聲道︰「你還小,哪里會懂得感情上的事情,真是好笑。」
程璐璐伸出小手,模著他的胸口,有些害羞地道︰「不懂怕什麼,你可以教我的。」
周景捉住她的小手,放到旁邊,低聲道︰「好了,別胡思亂想了,早點睡吧。」
程璐璐點點頭,側身躺在枕頭上,拉過他的胳膊,小聲道︰「小景哥,還像昨晚那樣,抱著我睡,那樣感覺很溫暖,也很舒服。」
周景笑笑,順從了她的意思,把璐璐抱在懷里,輕吻了下她的前額,低聲道︰「這是最後一晚,知道嗎?」
「不行!」程璐璐把頭鑽到他的懷里,語氣溫柔而堅定地道︰「這輩子,我就要跟著你了,做不成老婆,就做情人,一輩子的情人。」
「情人?」周景啞然失笑,模著她潮濕的秀發,低聲道︰「你這樣的年紀,怎麼也懂這個?」
「當然知道了。」程璐璐眨著眼楮,臉上現出一絲羞澀的笑容。
「那不現實,還是快睡吧!」周景拍了拍她的後背,心情變得格外地寧靜,很快就酣然睡去。
次日下午,周景去了趟銀行,從卡里取出二十萬元,放到公文包里,開車去了趟父母家,當著兩人的面,把錢取出來,丟到茶幾上,這令周學明夫婦有些意外。
「小景,這錢是從哪來的?」夫婦二人對視一眼,袁秀華臉色變得有些難看,緊張地道︰「不是挪用了單位的公款吧?」
周景笑著搖頭,輕聲道︰「不是,是前段時間,和省城的朋友合伙做了些小本生意,現在行情還不錯,拿到了些分成。」
「什麼生意,會這樣好做?」周學明拿起一疊錢,隨手撥弄著,語氣凝重地道︰「小景,你現在可是黨員干部,要嚴格要求自己,千萬不能因為貪錢,把自己的前途都斷送掉。」
周景笑笑,點頭道︰「放心吧,只是些玉石生意,本小利大,也沒什麼風險。」
袁秀華嘆了口氣,輕聲道︰「不是從小金庫里拿來的就好,這筆錢存起來吧,咱們給他攢著,要是不合規矩,以後再還回去。」
「對,這錢先不動。」周學明也點點頭,再次提醒道︰「還是本職工作比較重要,別因為生意上的事情分心,家里也不缺錢,全家人心安理得地過日子,平平安安的,比什麼都強。」
「知道的。」周景點上一顆煙,吸了幾口,又輕聲問道︰「爸,農機廠的工人里,有沒有個姓程的,還是您的徒弟,前些年去世了。」
周學明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水,沉思道︰「是有那麼個人,小程挺老實的,可惜啊,年紀輕輕的,就遇了難,他死的時候,小女兒好像還不到兩歲。」
周景微微一怔,皺眉道︰「遇難,什麼意思?」
「唉,別提了,紅顏禍水吧。」周學明放下杯子,皺眉道︰「他那個老婆,好像還很漂亮的,在原來的麻紡廠就有名氣,都管她叫豆腐西施,被一個地痞盯上了,不但到工廠去糾纏,還總去家里騷擾,小程氣不過,就找了兩個工友,去找那人算賬,沒想到,那人提前有防備,拿刀子一頓亂捅,小程當場就死了,還有一個工友受了傷,那人跑掉了,好像一直沒有抓到。」
周景皺起眉頭,低聲道︰「居然有這種事情。」
周學明笑笑,輕聲道︰「還不止呢,小程去世以後,那女人日子過得窘迫,就去找農機廠的領導,希望廠領導能給安排個工作,可當時當廠長的是老孫頭,見色起心,就想通過工作的事情,卡著人家,有次見面後,在辦公室里就要干壞事,那女人性子也是剛烈,拼死反抗,不但用煙灰缸把他腦袋打得直淌血,還差點把耳朵咬掉半個,當時事情鬧得很大,搞得盡人皆知,老孫頭也因為這事兒被處理,沒過半年,就提前退休了。」
周景微微一笑,點頭道︰「咬得好,這種趁火打劫的家伙,就該吃點苦頭。」
周學明有些納悶,好奇地道︰「這都是好多年的事情了,好端端地,怎麼忽然提起他了?」
周景笑笑,把事情的大概講了一遍,當然,其中隱去了些細節,只說瞧著母女三人可憐,就想拉幫她們一下。
周學明听了,也極為贊成,閑聊了一會兒,忽然提起牛立的事情,說他最近很反常,總在私下場合講王延年的不是,听口氣,好像被王市長給欺騙了。
周景不好多講,只說不清楚情況,也囑咐父親,不要往出傳話,免得惹出是非,王延年即便有再多的不是,但對自己還是有知遇之恩的,這點不能忘記,總要幫著維護下形象。
周學明自然點頭稱是,和周景下了幾盤象棋,就讓袁秀華做了幾樣小菜,開了一瓶老白干,斟滿了兩杯酒,一家人圍在飯桌邊,說說笑笑,氣氛很是融洽,享受了一次難得的家庭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