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武陽突然去世,令人有些措手不及,除了從河圖鄉匆匆趕來的秦曉明外,就只有周景能幫上忙,包括車輛安排,親朋好友吊唁,以及出殯火化,一應事宜,全都由他一手操辦,用了兩天時間,終于搞完葬禮,眾人也都松了口氣,疲憊而壓抑的心情有所緩解。
現在要考慮的,自然就是張武陽的死因了,對于副市長魏和平口中的意外,周景自然不肯相信,但他也覺得,對方殺人滅口的可能性並不大,道理很簡單,如果真要動手,那也是先動身在外面,威脅最大的周景,而不是身在監獄,已經失去自由的張武陽,這個順序就不對了。
周景懷疑的,是另外有人對張武陽動了殺機,畢竟,張武陽在刑警隊里工作了半輩子,幾乎每天都和那些亡命之徒打交道,結怨很多,他在位的時候,那些人投鼠忌器,不敢報復,而當張武陽犯了法,同樣深陷囫圇時,就是那些人最好的報復時機了,這種推測,也能站住腳。
許是為了洗清嫌疑,周二的下午,魏和平特意去了趟市委大院,拉著周景趕到市局,在三樓的辦公室里,查看了審訊記錄,以及犯人的錄音,和一些目擊者提供的證據,這其中的一切信息都顯示出,這起血案,只是兩個犯人之間的意氣之爭,是突發性.事件,並非有人蓄意而為。
周景坐在辦公桌邊,一遍遍地听著錄音機里的供詞,目光落在卷宗上,盯著犯罪嫌疑人的簡歷,點上一顆煙,皺眉吸了起來,犯人名叫盧震林,並不是青陽當地人,甚至不是江州省人,半年前,因為在青陽持刀搶.劫,將一名中年婦女刺傷,被警方抓獲,經審判,判處入獄七年。
從卷宗上判斷,這個人以前沒有來過青陽,在這里也沒留下案底,並不像與張武陽結仇的樣子,而兩人自從搬到一個牢房之後,關系一直都很僵,張武陽本來就個性剛烈,加上入獄前是刑警隊的領導,發號施令慣了,即便進了監獄,也沒有改掉這個習慣,而是當起了監獄號長,管著同屋幾個犯人。
不過,材料顯示,這個叫盧震林的家伙,一直都不服管,兩人在牢房里較量過幾次,每次比劃,張武陽都將對手打得全無還手之力,可經過幾個月的時間,還是沒有辦法徹底將其馴服,事發之前的晚上,兩人因為瑣事,發生了激烈爭吵,張武陽借著酒勁,還抽了對方一巴掌。
也就是這一巴掌惹了禍,那人趁著張武陽酒醉熟睡之際,拿起藏在枕頭下的半塊磚頭,砸向張武陽頭部,旁邊的犯人看了,都有些傻眼,沒有人敢上前制止,直到慘叫聲驚動了外面的獄警,手忙腳亂地打開牢房後,才發現,張武陽已經奄奄一息了,沒等送到醫院,人就沒了。
這個過程,和周五晚上,魏和平的敘述並沒有什麼不同,而證據鏈也比較完整,至少從材料上面看不出絲毫的破綻,加上魏和平放低了姿態,也比較誠懇地面對這個事情,周景倒不太好追究下去了,他點上一顆煙,皺眉吸了幾口,就輕聲道︰「魏市長,我能看看那個家伙嗎?」
魏和平微微一笑,把卷宗收了起來,目光望著門口,輕聲道︰「可以,我這就安排一下。」
「謝謝!」周景表情極為平靜,皺眉吸著煙,等魏和平打過電話之後,就跟著他下了樓,鑽進小車,前往監獄,一路上,兩人都是心情復雜,在閑聊當中,互相揣測著對方的心理。
到了監獄,周景見到了那名犯人,盯著對方的眼楮,提了一些問題,盧震林表情平靜,目光呆滯地盯著地面上的瓷磚,翻來覆去就是幾句話,張武陽太張狂了,在監獄里稱王稱霸,他看不慣,也受不住張武陽的折磨,就想弄死他,這里面不存在別的事情,也沒有任何人指使。
周景問了十幾分鐘,沒有找出線索,也有些泄氣,而對方已經被打得鼻青臉腫,很是狼狽,也讓他失去了暴打一頓的興趣,就起身離開,與魏和平一起返回市里,在市中心下了車,單獨打車,去了秦曉倩家,來到樓上時,在門口默立良久,才抬起右手,輕輕叩響了房門。
房門很快被拉開,秦曉倩出現在面前,她穿著棕色睡袍,胸口現出大片雪白晶瑩的肌膚,那件如絲綢般柔滑的睡袍,剪裁合適,緊緊地包裹在身上,勾勒出她誘人的腰身曲線。
那張俏麗的面頰上,未施粉黛,卻女敕若凝脂,瑩白如玉,眉宇間流露出哀婉憂傷之色,讓她看起來有些憔悴,卻格外惹人憐愛,玫瑰花瓣般的朱唇微微綻放,現出一種淒艷迷離的美麗。
秦曉倩探頭望了一眼,就側過身子,將他讓到房間里,隨即去了廚房,端上兩杯茶水,放到茶幾上,就斜倚在沙發邊上,把頭轉向旁邊,咬著粉唇,默不作聲,一雙白膩的小手,卻在揉.搓著裙擺,而裙擺下面,那雙縴細修長的美腿,優雅地並攏在一起,向旁邊傾斜過去。
周景端著茶水,喝了一小口,就放下杯子,抬頭望向臥室的方向,低聲道︰「菁菁呢?」
秦曉倩嘆了口氣,幽幽地道︰「不在家,放學的時候,就被孩子女乃女乃接走了!」
周景哦了一聲,從衣兜里模出中華煙,丟在茶幾上,抽出一顆,點上之後,皺眉吸了一口,關切地道︰「秦姐,你的氣色還是不太好,請假休息幾天吧,別給自己太大壓力。」
秦曉倩瞟了他一眼,輕輕搖頭,淡漠地道︰「不用,我能挺過去!」
「別逞能!」周景撢了撢煙灰,起身站起,拿著煙灰缸來到窗邊,眺望著遠處的夜色,輕聲道︰「下午和魏市長去了趟監獄,見了那個家伙,從談話和證據方面看,沒有找出別的線索,暫時,也就只能這樣了。」
秦曉倩點點頭,嬌慵地倚在在沙發上,蜷起雙腿,愁眉不展地道︰「人都已經沒了,再查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了,我現在想的,就是希望菁菁早點擺月兌陰影,不要每天哭個不停。」
周景沉默了一會兒,就轉頭道︰「秦姐,以前和張隊聊天時,他有沒有提起過什麼重要的事情?」
秦曉倩搖了搖頭,悵然若失地道︰「沒有,他是大男子主義的,工作上的事情,很少和我講,一些事情也不許問,問多了就會發脾氣。」
周景嗯了一聲,向外觀察了一會兒,見小區里一切正常,就把香煙熄滅,轉身去了書房,拉上窗簾,把椅子擺到正中央的位置,拉開書桌的抽屜,從里面找出螺絲刀,踩上椅子,將頭頂的燈罩卸了下來,取出一枚小巧的鑰匙,隨即重新把燈罩上好,回到客廳,把鑰匙放到茶幾上,低聲道︰「秦姐,這枚鑰匙,你見過嗎?」
秦曉倩愣了一下,伸手拿過鑰匙,蹙眉道︰「沒有,從沒見過,這不像是家里的鑰匙。」
周景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地道︰「秦姐,再仔細想想,這把鑰匙也許很重要。」
秦曉倩坐了起來,轉頭望著周景,詫異地道︰「小景,你懷疑武陽是被人蓄意謀害的?」
「不是。」周景微微皺眉,思索著道︰「秦姐,有些事情,不太方便和你講,但我總要調查清楚,才能安心。」
秦曉倩點點頭,俏臉上閃過一絲傷感之意,她拿著那枚鑰匙,站了起來,在房間里緩緩地踱著步子,過了半晌,忽然想起了什麼,有些吃驚地道︰「記起來了,武陽好像說過,他在外面攢了筆私房錢,要等菁菁長大以後,再拿回來,這把鑰匙,會不會和拿筆錢有關系?」
周景愣了一下,隨即不解地道︰「他說過錢放到哪里了嗎?」
秦曉倩嘆了口氣,搖頭道︰「都說是私房錢,自然問不出來了!」
周景笑笑,低聲道︰「那算了,慢慢找吧,你把鑰匙留好,說不定哪天會用到。」
秦曉倩嗯了一聲,拿著鑰匙回到沙發邊上,打開電視,隨手翻了幾個台,卻沒心思看下去,只是雙手捧著白膩的下頜,怔怔地發呆,不知在想著什麼。
過了許久,她才裊娜地站起,柔聲道︰「小景,你先坐吧,我有些困了,要回去歇著。」
「那好,你先休息吧!」周景點點頭,目送她進了臥室,就拿著遙控器,調換頻道,看了會兒新聞,又起身去了浴室,月兌了衣服,沖了熱水澡,隨即在浴缸里放了水,躺了進去。
半個小時之後,周景裹上浴巾,出了浴室,回到沙發邊躺下,喝著茶水,看著電視節目,心里卻像長了草一般,始終都有些慌亂,竟有些坐立不安了。
磨蹭了一會兒,他就拿起遙控器,關了電視,掏出手機,撥了號碼,電話接通後,壓低聲音道︰「秦姐,睡了嗎?」
「還沒有!」秦曉倩嘆了口氣,翻過身子,溫柔地道︰「小景,這些日子,情緒很差,你千萬不要搗亂,讓我安靜一段時間吧!」
周景笑笑,點頭道︰「放心,只是想和你聊天,讓你心情好起來。」
秦曉倩鼻子一酸,險些落淚,忙用手捂住粉唇,悄聲道︰「我不想好起來,就想哭,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場!」
周景默然,半晌,才輕聲道︰「那就哭吧,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來,也許會好受點。」
秦曉倩嗯了一聲,拿手捂住粉唇,淚水撲簌而下,很快失聲痛哭起來,良久,她才啞著嗓子道︰「哭出來,確實舒服多了,小景,我困了,晚安!」
「秦姐,晚安!」周景笑笑,掛斷電話,把手機放到茶幾上,拉了毯子躺下,盯著棚頂的吊燈,皺眉吸著煙,陷入沉思當中,過了許久,才把香煙熄滅,丟到煙灰缸里,翻過身子,酣然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