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二奎小心地問道。他本能地察覺到了不對勁,電話里那個男人的口氣非常怪異,根本不像是朋友之間的對話,倒像是對自己情婦火的語氣一般。
「沒什麼……沒什麼!嗯!」藍雅慌亂地又把手機塞進了包里,不知所措快攏了攏頭,兩眼無神地亂轉個不停。二奎沒有學過心理學,但他學過審訊,有著豐富的察言觀色的經驗。當人在撒謊的時候,眼球會下意識地上翻;而當在努力回想的時候,眼球卻會下意識地往下看。這是正常的生理反應,除非是經過特殊訓練的特工,可以有意隨時改變這種生理反應。
「要是有什麼處理不了的難題可以跟我說,或許我能幫你想想辦法。」不知道為什麼,二奎不願意眼前這個女生受到一點委屈、一點傷害,也從來沒有對女生說過這樣的話。當這樣的想法出現在腦海里,不自覺地就月兌口而出了,結果剛說完他就有點後悔,這未免也有些太莽撞了吧?今天是怎麼搞的,總是在她面前失態。
「真的不用了!謝謝你!下午……下午上課的時候,你……你能陪我一起去大教室麼?」藍雅這會兒的心思非常復雜,她不願把這個剛認識的大男孩牽扯到自己的私事里來,也不願意他受到什麼傷害,卻怎麼也沒想到,話到了嘴邊上卻變成了請求他幫忙!立刻紅著臉低下了頭,手放在桌子下面不停地揉搓著衣角︰壞了壞了,我怎麼能說這話呢……
「可以啊!反正我中午也沒有地方去,在這里坐一會兒也挺好的!下午的時候咱們一塊去大教室吧!」二奎輕松地笑了起來,心里卻肯定了自己的判斷。她身上定然有著什麼無法解決的麻煩事,要不然也不會這麼說了。不管是什麼事情,既然人家一家都這麼熱情,還是幫幫她吧!
當藍雅听到了這句話,臉色卻莫名其妙地好了許多。他真的願意幫我啊,可是他也不過是個學生,又怎麼斗得過南哥呢?希望老天保佑,下午南哥千萬不要來學校!
「你是學酒店管理專業的?」服務員美女不可置信地看著石建國!她第一次听說,竟然有男生願意學這個專業,「你怎麼選了這個專業啊?那還能不能換了?」
「這個專業挺好的啊!」石建國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感覺著面湯已經涼的差不多了,咕嘟嘟一口喝完,隨便一抹嘴巴道,「怎麼了?你覺得不好麼?」
「當然不好了!哪有男生學酒店管理的?」服務員美女睜大了眼楮,挪到石建國對面的凳子上坐著,很認真地看著他說道,「現在學這個專業的,都是女生,而且是大美女!你想啊,那酒店里面,都是一些……啊?你學了以後沒有任何用處,畢業之後還是得干別的行當,你又是研究生,多不劃算吶!你听我的,趁早把專業換了!」
「這個……我先謝謝你了!」石建國算是品出味兒了,原來她以為酒店里面全都是小姐,沒幾個正派的,男生學這個純粹就是浪費時間,不過倒也挺感動,這小妞害怕自己以後吃虧,如此認真地提醒,心中對她頓時又多了一分好感,「其實……我是在職的,本身就是酒店的高管,專門來學習的!而且酒店也不像你說的那樣,女孩兒們都是小姐,沒那麼黑暗的!你說的那種都是些不入流的飯店,我們是正規的四星級酒店,是沒有小姐的!」
「啊?你是……四星級大酒店的高管?」服務員美女更驚訝了!四星級酒店的高管……就是他這副德行?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石建國半天,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嘴角一撇,「我不信!」
「我干嘛騙你?」石建國笑眯眯地掏出了工作證——自從自己被任命為名義上的經理後,二奎就硬逼著他辦了一張工作證,好時時刻刻地提醒他,不再是過去的打手了!要時刻注意自己的身份和形象!不過這會兒卻正好被他拿出來顯擺,「你別看我現在形象不咋地,這也是為了學習的需要嘛!這是在學校,又不是在酒店,我干嘛天天要擺著張撲克臉,給誰看呢?入鄉隨俗嘛!」
服務員美女接過工作證,看著照片上面西裝革履精神氣足的那張臉,再看看對面這個邋遢男,怎麼也無法對上號。她還是疑慮重重︰「你可別騙我!我跟你說,我也在酒店里干過一段時間呢!你……反正不像!」
「哈哈!等什麼時候我帶你去一次不就知道了!」石建國那點可憐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也不在乎她信不信了,順手把工作證放進了內兜里,「幫我倒杯水吧美女?你這面味道確實不錯,就是……口味重了點兒!」
到了下午兩點多該上課的時候,藍雅心中恐懼的那個南哥沒有出現,學院後街的街頭卻出現了幾十個身著舊式迷彩服的城管,在一個戴禮帽的大胖子帶領下,浩浩蕩蕩地直奔小飯店而去。頓時,所有的攤販趕緊慌慌張張地關門,生怕惹到了這群殺神。
這個時候二奎跟藍雅已經準備離開,石建國也結束了跟服務員美女的吹牛打屁——他要了大半天手機號碼,人家也沒給他,臨走時還用一種極其怪異的眼神瞟著他,仿佛他的臉上就寫著「騙子」倆字一般。
戴禮帽的胖子帶著大隊人馬到了小飯店的門前,還沒進屋,就把外面的招牌一腳給踹翻了︰「不讓把招牌放到馬路上,你們就是不听!不知道這麼做違反規定?說了多少回了,怎麼著,鐵了心跟政府作對是吧?」
他話音剛落,就看見二奎帶著藍雅走出了門,瞠目結舌地說不出話來!這老兄……不就是一年前差點要了自己命的那家伙嗎?!冤家路窄呀,怎麼又遇到上他了?胖子本能地害怕了起來,去年那次事件,給他帶來的心理陰影實在是太沉重了,他整整三個月都沒敢出門!當真是橫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這家伙連續重傷四人,進了警察局,還沒蹲熱就出來了!
「是你呀!」二奎看見他,反而笑了起來,「真是沒想到,咱倆還挺有緣!我在這兒也能遇見你!今天又想干些什麼?」
「今天……今天咱們可是奉了上面的指示!這家小店佔地經營性質惡劣!我……我們是來處理的!」胖子扶了扶頭上的禮帽,順便擦了擦汗,強撐著吼道。
「是嗎?」二奎不以為然地大笑起來,沖著從里面跑出來惶恐萬分的老板夫妻擺了擺手,做了個沒事的手勢,然後把雙手背在身後,蔑視地環視了迷彩服們一圈,慢悠悠地問道,「你們奉了哪兒的指示?文件呢?或者通知也行啊!」
「通知……昨天就下到社區了!就算有也不會給你看!」依據自己橫行多年的經驗,胖子敏銳地判斷出來,今天這趟恐怕算是毀了!他在帶隊過來前心里就有些嘀咕,果然如此啊!
「好好好!有也不會給我看,那沒關系!你們的工作證呢?拿什麼來證明,你們是區執法局的工作人員?」二奎微笑著往前走了兩步,直視著胖子的眼楮,還是慢悠悠地問道。
從來沒人問城管要過工作證,他們身上的迷彩服和手里拿著的鋼管鐵棍就是工作證!這已經足夠了,還需要別的證明嗎?胖子被他突然這麼一問,給搞糊涂了,四下看了看帶過來的人馬,大家都用一種茫然的眼神回望著他︰工作證是啥?咱們也干這麼多年了,從來沒人給過啊!
「……咱們是夕陽區執法局的工作人員!今天工作證……沒帶!反正,今天這家小店必須得關門整頓!」胖子頭上開始汗如雨下,從來也沒人這麼跟他較真過,他一向也都是用手里的棍子說話的,嘴上的功夫自然就下降了不少。區執法局南風副局長突然臨時給他打電話,讓他帶著人到學院後街把這個小飯店給砸了,可他一看見這個男人,砸店就硬生生地被說成了關門整頓。他可不想再被這個男人控制在手里了,那種瀕死的感覺……太恐怖!
「你們是夕陽區執法局的工作人員?這……也行!可學院後街是鳳台區執法局的轄區啊!」二奎故作大驚失色地道,「你們怎麼會跑到他們地盤上執法的?鳳台區執法局知道不知道?」他雙手一攤,「要不……你再請示一下?」
胖子取下了腦袋上的禮帽,用力抹了一把腦門的汗水,拼命地扇著風︰詭異!今天太詭異了!難怪自己臨行前就總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大哥,跟他費那麼話干嘛,咱們這麼多人,直接開砸不就完事了麼!」胖子身後一個迷彩服抓了抓腦袋,突然出聲問道。
「對啊!弟兄們準備!」胖子總算是回過了神,沖著帶來的幾十號人大喊了一聲。
「誰敢動?!」石建國氣沉丹田,猛然站了出來,暴喝一聲!幾十號人馬頓時愣住了。
「你們自稱是夕陽區執法局的工作人員,卻拿不出有效證件!居然還跑到鳳台區的轄區來執法,誰給你們的權力?!」二奎臉上的笑容不見了,環視著胖子和幾十號迷彩服們,一字一頓地高聲怒吼道,那種義正詞嚴的氣勢,仿佛領導在面對下屬一般,「不僅公然冒充國家公務人員,竟然還攜帶管制物品!現在,我完全有理由懷疑,你們是具有黑社會性質的非法組織,企圖從事非法活動!」這幾個月的老總可不是白當的,過去五年的軍人生涯也不是白干的,那種藐視天下一切的氣勢全數爆出來,二奎竟然讓近在咫尺的胖子生出了一種高貴神聖的感覺!
頓時,這個世界變得寂靜無比。迷彩服們傻傻地看著眼前這個人,怎麼感覺他比南局長還有官威?!胖子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這人還是那個賣西瓜的小販麼?不像啊!
「本人自我介紹一下,我就是麗晶四星級大酒店的老總——朱二奎!你們現在的行為,已經對社會的穩定和諧造成了極大的威脅!」二奎再往前逼近了一步,鼻尖幾乎都要貼在了胖子那汗如雨下的臉上,「建國,打電話報警!」
這可使不得呀!胖子只感覺眼前一黑,差點暈倒!四星級大酒店的老總,怎麼能是自己這種小角色得罪得起的?他的背後不知道有多厚實的背景,自己這不是拿著雞蛋踫石頭麼?
他們也只是在夕陽區橫一橫,可如今不在自己的地盤上,要是讓鳳台區執法局知道了,哪里會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再說了,鳳台區公共安全分局也不會放過自己呀,不是他們的人,那還能不往死里收拾?南局長又怎麼會為自己出頭?
「別別別!兄弟……不是,大哥、也不是!……老板!今天這事兒……是個誤會,是個誤會!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跟咱一般見識!」胖子完全崩潰了,很努力地在臉上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顫抖著聲音說道,「您就把我……把我……把我當個屁放了吧!」
「放了?這事兒不歸我管,等警察來了,你自己跟他們說吧!」二奎不再搭理他,轉身走回了石建國的身邊,「立刻打電話報警!」
「弟兄們!撤!」胖子突然鬼哭狼嚎地吼了一聲,轉身就往帶來的面包車方向跑去!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迷彩服們傻傻地看著,自己的老大像是瘋了一般往回狂奔,連禮帽掉在了地上都不管不顧,突然也反應了過來,于是「轟」地一聲,轉瞬間就全部消失的無影無蹤!
老板夫妻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極其具有戲劇性的一幕,半天都沒能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