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沒有造成太嚴重的後果,僅僅是有些擾亂社會治安,況且也沒有苦主出來申訴——小混子們不會有這個想法跟心情。在教育一番,拘留了二十四個小時後,陸八一只能被放出來。當他暈暈乎乎走出警察所大門的時候,朱二奎早就在外面等著了。
為了陸八一能夠不在里面受苦,朱二奎第一次主動撥打了老李的電話。對于他的這種要求,老李也只能很官方地回到,這要看他犯得到底是什麼事,性質惡劣不惡劣,影響嚴重不嚴重。在確定了不過是一起民事糾紛後,老李很爽快地給警察所打了個電話,要求把這個人與其他嫌疑人區別對待。不然陸八一很有可能要吃些苦頭。
當看到朱二奎和徐褚站在車子前面巴巴地望著警察所大門,翹以盼地等著他時,陸八一忽然覺得眼角有一些濕潤。除了老婆孩子,他在這個城市里已經沒有親人了。
「趕緊上車吧,嫂子在家等著呢!」徐褚迅拉開了車門,幾乎是拉著陸八一鑽了進去。
陸八一的老婆正在家里收拾東西。她完全不知道,自己下一分鐘該怎麼辦。看著哇哇大哭的孩子,她嘆了口氣,明天還得給老陸送點衣服被褥之類的,不能讓他在里面受苦。她自己除了擦鞋,還能在市場上賣菜,一個人背負起所有的重擔。
這個家庭受到的打擊是巨大的,對于陸八一的老婆來說。她甚至沒有時間和精力去悲傷,現在最需要做的,就是趕緊把擦鞋攤子給支起來,繼續賺錢養家糊口。
「給我兒子的鞋擦好一點,擦亮一點!等會兒還要帶他去女乃女乃家呢!」一個少*婦磕著瓜子,一邊不屑地說道。她全身打扮的不是一般地惡俗,大紅的口紅、盤在頭頂的髻,還有擦了厚厚一層的粉底,隨著臉上肌肉的抖動,不停地顫動著,幾乎要掉下一塊來。
「您放心,這一條街呀,我的水平是最好的了!」陸八一的老婆抬頭媚笑著看了她一眼,扶了扶背在背上的孩子,彎下腰很努力地擦著小少爺腳上的童鞋。
「兒子,別亂動,讓阿姨給你擦好了咱們就走,等會兒給你買冰糖葫蘆吃!」少*婦瞥了眼陸八一婆娘背上的孩子,磕著瓜子的嘴唇頓了一下,臉色有些黯然了下來,不知道想起了什麼。
「多少錢啊?我實在是沒零錢,就這一張二十的最小了!算了別找了!」少*婦在錢包里扒拉了半天,拿出一張二十的華夏幣,隨手扔在了椅子上,拉起兒子就要走。
「別、別呀,我能找開的!」陸八一的婆娘很有些惶恐。來擦鞋的人,大部分都很斤斤計較,哪怕是一毛錢也要扯皮半天。
「我都沒時間了!下一次來了,你再找給我吧!」少*婦的表情更加急切,拉起小少爺蹬蹬地離開了。
陸八一的婆娘拿著面額這麼大的一張華夏幣,不知該如何是好。
「媽,咱們不是中午才去女乃女乃家嗎?現在才十點,還早呢!」小少爺走了很遠,又回頭看了看擦鞋攤,女乃聲女乃氣地對少*婦問道。
「先去給你女乃女乃賣點禮品!」少*婦不願意讓兒子看見,自己眼角邊滾落了一滴淚水。
「老婆,咱們今天不擺攤了,先回家再說吧。」當寶馬車開到陸八一婆娘的攤位邊,看到陸八一從如此豪華的車上下來,周圍的人們眼楮都直了。
「你出來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陸八一婆娘很驚訝。她幾乎抱著絕望的心態,給朱二奎打的電話。沒想到這個人居然有這麼大的本事,才一天時間就把自己男人給撈出來了,還開著這麼好的車。
「嫂子,麻煩你去買點菜。今天指導員回家,咱們給他壓壓驚,呵呵,就不去什麼酒店飯店了,我就喜歡吃嫂子做的菜,好吃!」到了家門口,朱二奎樂呵呵地對婆娘說道,順手遞給了張一百的華夏幣,不由分說地把她給支走了。
陸八一一言不地進了門,他的神色很復雜,坐到缺了一條腿的八仙桌旁,端起碗就大口喝起了水。對于他這麼一個把榮譽看得比生命更重要的人來說,這一天的牢獄生涯,讓他覺得自己已經無顏面對老婆孩子了。
「朱老板,」當四五個小菜擺上了桌子後,陸八一打開酒瓶,給朱二奎倒了滿滿一杯,然後給自己滿上,端起酒杯很嚴肅地說道,「我謝謝你,能為我做這麼多。但我這個人很不願意欠別人的人情。你也許不知道,徐褚了解我。大男人,當頂天立地!你的人情,我現在還不了,也沒法還。但我絕不會忘,終究有一天,我會還給你!咱倆誰也不欠誰。大恩不言謝,咱們干一杯!」
「好!干!」朱二奎也很豪爽地一飲而盡,吃了兩口小菜,慢悠悠地說道,「指導員,你確實是個爺們。但嫂子跟孩子他們可不一樣,你自己吃苦受罪可以忍受,他們怎麼辦?一個男人,若是連自己的家人都不能保護,實在是……」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這句話確實觸踫到了陸八一的痛處,他覺得自己最對不起的人,就是老婆孩子了,「你放心,天生我材必有用,我不會讓他們跟我受一輩子罪。」
「那你打算怎麼做?你的攤位已經被燒了,你已經一無所有了!知道那會兒我看見,她背著孩子,還要給別人的孩子擦鞋,心里是什麼感受嗎?」朱二奎借著酒勁,湊近陸八一低聲吼道,「你對不起他們!還有臉說自己是個男人,是男人就不該讓她如此辛苦!自己卻只能坐牢!」
徐褚楞住了,這倆人怎麼回事,明明說得好好的,卻突然吵了起來,他趕緊拉了拉朱二奎的衣角,對陸八一勸慰道︰「指導員,我這教官一喝酒說話就有點沖,你可千萬別介意!說那麼多干嘛,喝酒喝酒!」
陸八一紅著眼楮,死死地瞪著朱二奎,那股子軍人的鐵血突然沖天而起,卻很快又委頓了下來。是啊,眼睜睜地看著老婆孩子受罪,自己卻無能為力,這算是什麼男人?
「指導員,我不是讓你給我打工,我只是給你一個平台,讓你能夠靠自己的能力賺錢,養家糊口!你不能總是認為,給別人打工就是折了男人的面子。自己的面子能比家人更重要嗎?」朱二奎苦苦地勸著,自己這種人最大的弱點,就在于此,簡單點說,就是太要面子,很容易傷害到自己的親人,「你能跟徐褚比麼,他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你可是孩子都幾個月了呀!嫂子願意跟你吃苦,這是你的福氣;可你忍心,讓她跟你受一輩子罪嗎?」
陸八一沉默了。他一直在心里認為,自己對的起家人,可是當出事的時候,老婆無助的眼神,確實讓他難以面對。那些小混子們能騷擾一次,就能騷擾第二次,甚至無休止地跟自己作對下去。若是想保護老婆孩子,讓她們過上哪怕是安穩一點的生活,自己又有什麼不能做的?
「我只是個廢人……就算到了你的企業,我又能做什麼?」陸八一苦澀地開口說道。如果不是因為這條腿,他不會被迫提前轉業;如果不是因為這條腿,他不會找不到接收單位;如果不是因為這條腿,他那二十幾萬的轉業費又怎麼會這麼快就花在了治病上?!
「行政、後勤都可以嘛!徐褚應該跟你說了,我還有個物業公司,缺少廚師,咱們一點點地來,我也不會讓你負擔那麼多。等到再接下一個項目了,你就去任副經理,專門負責所有物業上保安的思想工作。還是你的老本行,怎麼樣?」這幾天以來,朱二奎考慮最多的,就是陸八一的安置問題。思來想去,還是讓他做老本行比較好,況且物業保安流動性太強,非常需要一個會做思想工作的人,穩定他們的情緒。
「……好吧。」陸八一沉默了許久,端起桌子上的杯子,仰起脖子一飲而盡,然後把酒杯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我是共和國的軍人,在軍旗下過誓,要永遠忠誠于祖國……我為你做事,但是朱總,丑話我要說在前面。我忠誠的不是你這個人,只不過是為了我的家人。當我覺得,你做事違背原則的時候,我會毫不猶豫地離開!如果你同意,那我就干了;如果你不同意,也請給個明確的說法!」
「沒問題,我同意!」朱二奎的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把兩人的杯子都給滿上,站起身端起了酒杯,「指導員,咱們走一個!」
朱二奎的手機很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是老鬼打來的電話,他已經查清楚了,這條街的小混混們屬于紅門幫,而紅門幫的大老板,就是林俊成。他的旗下不僅僅只有一個鑽石夜總會,還包括鑽石房地產開公司、鑽石投資公司。上一次在市政廳門口煽動老百姓鬧事的,也是他的人;而負責那個村土地開的,正是鑽石房地產開公司!
「林俊成,豎子安敢欺我!」朱二奎的眼神里猛然爆出了無限的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