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要躺在地上裝死到什麼時候?為什麼之前阻止我出來?」
當男孩兒的身影完全消失後,一個清冷的聲音從黑暗之中傳來,隨之而來的還有鐵器相互撞擊而產生的蘊涵某種奇特韻律的喧鬧響聲。
「我是真的很痛啊,而且,你不覺得這個孩子很有意思嗎?」
來自魅魔少女的聲音是如此的調皮和狡黠,以至于就連著黑暗陰冷的下水道也因此多出了幾分暖意。
「愚蠢,不要忘了我們是為什麼來到這里的,距離約定之日越來越近,我們的進程必須要加快。」
那個清冷聲音的主人一直隱沒在黑暗之中,但是卻並不妨礙兩人之間的交談,因為惡魔都有著一百二十碼的黑暗視覺能力,這種能力讓她們可以無視黑暗的存在。
「現如今一切不都按部就班的進行中嗎?就連原本密不透風的曦光神殿之中此刻也安插進了我們的線人,按照吾神給予的預兆找到主上之子的事情基本上這幾天就能見到成效了。」
魅魔滿不在乎的揮了揮手,似乎對于這個話題已經十分厭煩了。
話的同時她拔出了插在自己小月復上的匕首,不過一層薄薄的光焰依舊執著的附著在她的傷口之上,讓她的超自然自愈能力根本毫無用處。
「……你的傷勢看起來很是嚴重,先回去療傷吧。」
對于魅魔的反抗對方並沒有追究,在沉默了一會兒後,便仿佛對于倔強的妹妹無可奈何的姐姐一般,輕嘆了口氣後便帶著她一同離開了這里。
將目光重新投回到已經跑出很遠的伊安身上,此刻的男孩兒已經恢復了平靜,不過失去了武器的現狀也讓他頗為憂愁。
此刻大約是夜間十點左右,已經是好孩子必須要睡覺的時候了,不過剛剛睡了很長時間的男孩兒此刻並不困頓,因此能夠多堅持一段時間。
「按照地圖上來應該是往這里走吧?」
似乎不知不覺間又找到了地圖有所標示的空間的男孩兒,正磕磕絆絆的不斷調轉著手中的地圖來確認自己真實所在。
不得不說只是單獨一層的地圖,也已經足夠復雜了,因為即使是同一層也有著高低之分,這也就使得男孩兒很多時候要在數個區域之間,尋找更接近自己所在之處的圖案。
好在銀背鼠蓓蓓此刻似乎已經有點熟悉了這片復雜的下水道管網系統,因此往往男孩兒難以決斷的時候都有它跳出來為其指引出正確的方向。
可惜的是,很多老鼠能走的路對于人類來說卻等同于死不論是哪種意義上的,都是如此。
已經對依靠自己尋找到這片下水道出口的事情不抱以任何期待的男孩兒,終于決定還是尋找到其他活動在這片區域的人來帶自己出去好了。
就這樣,歷盡了百般辛苦的伊安終于找到了一群正坐在篝火邊休息的冒險者——在靠近過去之前,在視力上有著杰出優勢的男孩兒自然要先打量這由四個人組成的小團體一番,以確定對方是否值得信任。
那四個人看起來都是成年男性,兩個歲數小點大約二十來歲,還有一個三十的、和一個四十的,這四個人都穿著顯得十分破舊、但是適合在下水道行動的兜帽斗篷,相貌上並沒有什麼共同點應該不是一個家族的成員,而且他們的身上竟然還背負著弓弩這種絕對不適合在下水道使用的武器,但是這一點,就能夠清楚這群人只是從這里路過而不是盤亙于此的盜賊和罪犯了。
「啊,那、那個——」
伊安在用石頭敲了敲牆壁以吸引那些人的注意後,便小心翼翼的將身子向著對方靠了過去,以使那些人不會因為他的貿然出現而反射性的發動攻擊。
他的這一舉措還是十分有效的,雖然一開始把那些剛剛要休息的四人全都驚得跳了起來小心戒備,但是當看到來者不過是一個六七歲大的孩子後,便隨之垂落了武器免得嚇跑了他。
「咦?竟然有這麼小的孩子流落到這片下水道中還能活到現在,你的運氣還真是不錯呢。」
那個三旬的男子收起了手中的武器,面帶微笑十分和善的向伊安走來,不過另外三個人可沒有收起他們的利器,很明顯對于突然出現在這里的男孩兒感到十分警惕。
這也難怪,畢竟連成年人進入這片區域一不小心也會落個尸骨無存的下場,毫無自我防護能力的孩子能夠幸存下來的幾率實在是小得可憐,讓人難以不懷疑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貓膩。
「叔叔好,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你們能不能帶我回去?我會給你們錢的——」
著,伊安將之前放在懷中的二十來枚銅板掏了出來,這是他在經過思考後,覺得既比較符合一個富裕家庭孩子的最大持金數量、又擁有一些誘惑力不至于讓他毫不在意的錢款。
雖然二十枚銅板怎麼想都會顯得少了點,但是需要注意的是,一個孩子的身上是不可能帶太多錢的,單只是那個重量就不是件輕松的事情,而二十枚銅幣實際上也不是一個小數,大概能買上十條黑面包,足夠一家三口吃上半個月了——而這個數量的零用錢,大概就是一個商人家庭的孩子的水準了。
此刻的伊安所扮演的就是這樣的一個商人家的孩子,若是那些貴族家的話可能很容易引起這些衣食無靠之人的恨意,因此只有這種身份較為尷尬但是卻能夠支付大量酬金的商人家背景最有利于此刻男孩兒的處境了。
「過來吧,烤烤火,這里還算得上安全,真是的,不知道你之前到底是怎麼跑到這里來的。」
四個人交換了一下眼色,見到那位四旬男子微微點了點頭收回了武器,這個三旬男子才將伊安接到了他們一行人的身邊。
老老實實坐在篝火旁的男孩兒,隨著兩個二十來歲的青年對他搭話十分配合的將自己的「真實來歷」說明清楚。
在男孩兒的口中,他是一個來自于行政區邊沿第五大街街區之中的某個雜貨鋪的孩子,今天晚上的時候在店鋪關門後和父親一同出去參加一個小型的商人集會,但是在路上卻因為跟錯了人結果誤入到了這個下水道之中,後來自然就是不斷地迷路,然後就僥幸的找到了他們這群人。
這番解釋之中有著很多的漏洞,但是幾個成年人卻並沒有在意這些漏洞,因為在他們看來面前的這個孩子應該並不是什麼危險生物偽裝的,而既然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孩子,那麼就不需要有過多的擔憂了。
「你叫我薩姆大叔就行了,那個有著黑發的青年是彼得,深灰色頭發的是斯坦,而那位則是我們的領隊納森,曾經是領主衛隊的老兵,如今退役後便帶著我們這些同鄉干點散活。」
三旬歲數的薩姆大叔也許是想起了自己孩子小時候的樣子,因此對于伊安十分的友善和親切,還分出了自己的毯子來讓伊安休息。
不過相比于友善的薩姆大叔,以及總顯得若有所思、表情麻木的四旬左右的領隊納森,另外的兩個青年則總是顯得很警惕的注視著男孩兒的一舉一動,雖然他們總是裝作偶然的觀望,卻也足以讓人察覺到他們神情之中過于僵化的表情和過于凌厲凝注的眼神。
「你們那是什麼眼神?難道想要再觀賞一下大叔我那寬廣的胸膛了不成?」
薩姆大叔也不是瞎子或傻子,自然察覺到了兩個青年的緊張和防備,因此開了一個不葷不素的笑話,來打消兩人心底依舊沒能真正排除恐懼感。
在這個黑暗的充滿了惡意的地下世界,沒有幾年時間的歷練根本不可能輕易解除自身源于被獵殺者所流傳下來的恐懼感,那是自祖先流傳下來的血脈記憶。
也只有那些久遠傳承的騎士家族的成員,才能夠在很小的時候就展現出不凡的勇氣和意志,因為他們從遠古時期就處于狩獵它族的強者的地位,血脈之中根本沒有恐懼的因子存在!
「得了吧,你那長滿了濃密胸毛的胸膛拿去刷鍋都嫌太硬,就連那些流鶯在看到後都會拒絕接你的生意!」
為彼得的青年僵硬的抽動了一下嘴角反唇相譏道,不過這種程度的攻擊對于正當壯年的薩姆來說根本就如微風般微不足道。
「哈哈哈,我可以認為你們是在嫉妒,看看你們那光溜溜的前胸,只有娘兒們的身體才是光溜溜的!哈哈哈哈——」
薩姆的大笑聲頓時讓兩個青年的臉都漲的通紅,他們的心中充滿了屈辱和憤怒,因為對于他們來說,那簡直是最大的羞辱。
北地人生活的環境幾乎用干燥、嚴寒這兩個詞匯就能全部囊括,因此每個男人的身上的體毛相比之下就顯得十分濃郁,基本上人人都有一掌寬護心毛,至于那些有著山地人等血脈的男性的毛發就更為濃密了,因此對于北地男性來說,說他們的胸毛太稀疏基本上就是最大的羞辱,因為那證明他們根本「不男人」,至于薩姆大叔的嘲諷就因此顯得更為惡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