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來客 正文 第一章 背井離鄉

作者 ︰ 對月空樽

興邦集團成功上市的慶祝酒會上,鎂光燈閃成一片,來賓們杯盞交錯。

位于興邦集團總部漁淵大廈52樓的總裁辦公室集團創始人、董事長李斌,一臉平靜的端著一杯白開水,倚窗而立。透過整扇的落地窗,街頭螞蟻般大小的車倆來回穿梭,思緒,也帶回1995年

雙潭,位于四川省北川縣偏遠的一個小鄉村。因有兩個大水潭而得名。其中一潭名為「龍潭」深不見底,一年四季潭水不見漲一分,無論多干旱,也不見減一分。灌溉著周圍的農田,也孕育了每一代「龍潭」人。傳說此潭直通龍宮,乃當年「西游記」中小白龍出世之地,附近更有「龍門」、「白龍宮」、「花果山」等景點遙相呼應,一些美麗的傳說更是老一輩人們津津樂道的談資。

李斌的祖祖輩輩都是喝龍潭水長大的.在這里,莊稼有個好收成,過年能殺口大肥豬,一家人已經很滿足了。村里的小學只有兩名老師,各負責兩個班,每班10來人。一、二年級同一教室,三、四年級一個教室,至于更高年級,需要步行10多理路去「公社」的「完小」讀。

從讀書的那一天開始到小學「畢業」,李斌都是父母和親戚的驕傲。所有的成績不是第一就是第二,那時候學校有個其他學校沒有見過的慣例︰班干部輪流制,就是說每次考試以後,按分數來排,第一名班長,第二名學習委員反正小學六年,李斌就在班長和學習委員間輪換。長輩過年過節串門時,听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好好念書勒,長大好「當官」。那時候唯一走出農村的方法就是讀書、考大學、「當官」。

初中需要住校。中學的一江只隔就是一個小鎮。終于讓李斌看到了山外的世界。在這里可以經常看到來來往往的貨車、客車。偶爾驚鴻一瞥的能夠看到小轎車。那時候村里有女兒嫁給司機是一件很「光宗耀祖」的事情。「嫁人要嫁汽車郎,汽車開到家門上」李斌那時候的理想,就是長大可以當一名司機,腦海里總幻想一輛大卡車開進村里,車頭系一朵大紅花,在震天的鞭炮聲中,自己從駕駛室跳下來,「砰」的摔上車門的樣子。

初二時,李斌輟學了。因為他覺得無法堅持完漫長的初中、高中、大學這個漫長的過程。有個同學小學讀完就出去打工了,年底回家,買回一台14英寸的、全村唯一的「大彩電」。村里老人都說︰「這娃硬是有出息 ~~~」李斌一直想做個有出息的人。

李斌第一份工作是在鄉上磚瓦廠。因為李斌的姨媽在廠里伙食團煮飯這層關系,所以才破例錄用。工資按天算,每天6元,不包吃。業務效益不好老是停產,磚廠的工作一個月經常就是10來天活計。加上正值長身體,飯量大,月底結算下來,經常倒欠廠里錢。最多的一次剩余15塊,買了身平靠自己勞動賺錢買的第一件衣服,花了5塊錢,剩余的錢全部交給母親,母親笑得合不攏嘴巴︰「我娃可以賺錢了 ~」嘴里念叨著,拿梯子取下一塊臘肉開始炖了起來。

半年後,磚廠垮了。

廠子倒閉後,李斌暫時找不到事做,就開始接觸農活。大概因為只有15歲的緣故吧,肩挑不動,背扛不動,連最簡單的鋤頭揮舞的動作都是那麼的困難。漸漸的,鄰居們開始對自己的小孩子說︰看到沒,不好好讀書的下場一兩個月後,父親也偶爾在飯後嘆息著對母親說︰人家三娃都可以扛180斤勒~~人家狗女圭女圭挑糞比他家大人還凶 ~李斌低頭不說話,猛扒拉飯,母親說︰你說你一頓吃三大碗飯,咋不長力氣勒

此後的一件事,把李斌徹底的推出了山溝溝。

那幾天地里也沒啥活干,里李斌尋思著道山外去找點事情做,因為路途遙遠,就在途中姑姑家住了一個晚上。出去後要找的人不在家,李斌就順著原路走著,準備回家再做打算。

這本是一件在正常不過的事情,可以李斌回家的路上,就感覺到了不正常。

農村和城里不一樣。現在城里人可能到死都不知道自己鄰居姓什麼,但是農村里可以說是方圓10里的人都可以喊出來名字,一個小孩路過,都可以叫出這是誰誰的兒子,他爺爺叫什麼,做過什麼事情。正因為這樣,李斌一路走一路覺得不正常,老的少的看自己的眼光都閃閃爍爍的,有幾個經常打招呼的還叫住李斌,欲言又止。終于沒有說出來。直到遇到一個遠房的親戚,平時也很少走動的叫住他說︰「你快到你姑姑家去看看吧,現在全村都知道她家在到處找你」

表哥的手表不見了!!!!

這是李斌到姑姑家听到姑姑說的第一句話。

表哥是附近村里唯一一個上到高中的人。也是為數不多有手表的人。這幾天剛好放假在家,李斌昨天到的時候他去了出嫁的表姐家,李斌前腳走,後腳回來,發現手表找不到了,這塊表,價值30塊!

于是得出一個「理所當然」的結論︰因為只有李斌到過她家,所以,肯定是李斌偷了!

沒錯,直接用的「偷」這個詞語!

要知道,那時候,一家過一個偷東西的人,整個家庭甚至家族,都抬不起頭來。甚至可以影響到這人的一輩子,比如你找對象,無論你家多富裕,沒有人啃吧女兒嫁給一個偷過東西的人!

流言的傳播速度總是最快的,短短半天時間,整個山村甚至附近幾個村,都知道李斌偷了自己親戚家里東西。回家的途中,去同學家找口水喝,以前親熱得不行的同學父母硬是跟著李斌到水缸面前,看著他喝完水,寸步不離的目送他走出大門。

李斌的心里像被刀捅了無數次的感覺。

回到家里,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天山下著暴雨,偶爾一個閃電撕裂黑夜,閃電下的大山格外猙獰。

父親鐵青著臉坐在門檻上,一口一口猛抽著煙,劣質的香煙燻得父親的眼楮血紅。狠狠的瞪著混身落湯雞似李斌,一眼不發。當李斌繞過父親準備換衣服的時候,父親猛的扔掉煙頭,從背後衣領一把拉過李斌,還沒反應過來,「轟」的一聲,父親用可以扛200斤石頭的手握成一個拳頭打在李斌腦袋上,「嗡」的一聲,眼前一黑,無數金星冒了出來,隨後听到父親暴怒的質問︰「說!手表賣到哪去了」!!!!!

李斌的思緒突然一片空白。

回來的路上,李斌就在想見到父親的情節,或許,父親會安慰自己吧?畢竟是自己的娃,做不做得出來這樣的事情自己心里最清楚。或許,父親會問明事情的經過,然後去向姑姑解釋︰肯定不是我娃偷的!或許

想過很多的或許,李斌打死也想不到,父親的第一句話居然是︰「手表賣到哪去了」!!!!

李斌大聲道︰「我沒偷」!!!!

「還不承認」!父親怒了。

渾渾噩噩中,李斌自己都說不出怎麼被父親用籮筐繩子反綁了起來,然後父親大聲叫母親︰「去吧所有長輩都叫過來!!!」

雷鳴閃電中,家族各家長輩陸續冒雨趕來,屋里黑壓壓一片人。

「哎,可惜了,你說這娃看起還是老實,咋就當賊娃子了噢」,滿臉惋惜,這是三叔。

「李斌啊,把賣手表的錢拿出來,給你姑姑認個錯算了」這是大爺。

「你說這娃這麼小就知道偷東西了,長大後咋辦喲~~」這是五嬸。

「」

「」

「」

在一片討伐聲中,李斌大腦一直處于空白狀態。隱約記得,最後大家合力把自己吊在房梁上,手臂粗的棒子被打斷了才停了,主要還是他大爺怕鬧出人命。

「我沒偷」!!!!!半夜里一聲大吼,李斌猛的睜開眼,從床上做了起來。

門外暴雨絲毫沒有停下來的跡象,誰也沒有看到,李斌家的後門無聲的慢慢打開,一個黑影光著腳義無反顧的投進暴風雨中,在泥濘的路上一瘸一拐的走著,不時摔倒,又頑強的站起來,又一次摔倒,接著站起來三個小時後,滿身稀泥的李斌站在俗稱「龍門」的山口,抹一把臉上不知是血、是雨‘還是汗的水,努力讓身體站得更直點!終于,積了很久的聲音大吼了出來︰「老子再也不回來了」!!!!!「轟隆隆」,一給閃電劃過~閃電里,李斌昂首挺胸,站得很直很直狠狠甩了下頭,義無反顧的走進茫茫夜色之中。雨越下越大,偶爾遠處兩聲狗吠也被淹沒在狂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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