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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關新休息的房間走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的九點
蘭關新最後的一句話,給了吳永成不的刺激。
是啊,桓畢地區目前的幾個國有企業,就都處于半死不活的局面,每到年底的時候,吳永成最會安排有關部門的領導們,擠出一部分資金來,用于放下崗職工們的最低生活保障金,這才使得工人們並沒有像其他一些地方上的下崗職工們一樣,擁擠到地委門前集體上訪。
自己真要是把這幾個牽涉到污染的企業都關閉的話,那可又會有數千名工人,再度落到下崗的地步。
唉,經濟不達,直接引了多少的矛盾啊。
至于蘭關新所到的全國現有五百二十萬的失業,這個數據吳永成也在那份內參上看到過。
只不過吳永成認為蘭關所的這個數據,還有點過于保守,據他分析,國內的失業問題,遠『政府』估計的嚴重,當時全國的失業根本不是五百二十萬,而是數以億計,這包括了城市里大約兩千六百多萬余職工和一點八億農村多余的勞動力,所有這些人,可以稱為「隱『性』失業」——這個意思是,名義上有事情做,而實際上無所事事。
如果算上這「隱『性』失業」的話,那麼國內目前的失業率,就不是官方文件中的百分之二點九,而是百分之二十五了。
「怎麼天又下面跑了一天?!看你的這臉『色』不好,是不是遇到什麼事情了?!」
吳永成回到家里,文麗到一臉沉重的吳永成,不禁關心地問道。
「唉。還是那個污染企業地問題啊。」
吳永成困乏地到了客廳地長沙上。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到︰「今天蘭關新帶著省委組織部地幾個人下來了。是要總結桓畢地區‘三講教育’活動開展地經驗。其實真正地意圖。卻是要我對那幾個涉及到污染已經停工地企業。大開綠燈心里實在是為難啊!這不。我剛剛才從蘭關新那里出來。」
以往文麗是不關心吳永成外面地這些事情地。吳永成也養成了一個習慣。那就是基本不把工作上面地問題帶回家中。
畢竟自己在外面為這些煩心事。就夠『操』心地了。回到家里他只想好好地休息、休息身體和心理兩個方面。
可在涉及到這幾個污染企業地問題上。吳永成在桓畢地區。幾乎就沒有一個可以商量、傾訴地對象。所以這才忍不住和文麗了出來。
文麗坐到吳永成身旁。盯著他地眼楮安慰道︰「在現有地階段內。經濟不達地地區中。環境保護和經濟地快速展。始終就是一對糾纏不清地矛盾。這是國情所在啊。你也不要太理想化了離了現實地任何空想。只能是事情變得越復雜起來。」
吳永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看來還是當局『迷』、旁觀清啊,或許自己在這個問題上,也是過于有點太急躁了。
唉,為了應付目前的僵局,不得自己也只能妥協一次了。
但是怎麼才能既讓企業正常運轉,以不影響桓畢地區經濟的展,又能最大限度地減少污染企業對環境的危害呢?!這可就讓吳永成有點難為了。
「好了、好了,這辦法也不是一個晚上就能想出來的,工作也不是你一個人在做天晚上時間不早了,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考慮吧!天塌不下來的。」文麗『模』了『模』吳永成的頭,寬慰他道。
……
「叮鈴鈴……叮鈴鈴……」
第二天早晨七點左右的時候,吳永成家中客廳里的那部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此時,文麗正在廚房里準備早餐吳永成則在衛生間洗漱。
听到電話鈴聲,吳永成一手拿著『毛』巾從衛生間里走了出來麗此時又從廚房中『露』出了頭,
疑『惑』地望了吳永成一眼問道︰「這是誰啊?怎麼大清早的就打來電話呢?!不會是你們的那位蘭關新省長突然召見你吧!」
本來蘭關新副省長昨天的行程結束之後,就應該返回g省省城的可晚上又和吳永成、路興民一番談話之後,就到了晚上十點多了,省城距離桓畢地區所在地丹陽市,還有四五個時的路程,這樣蘭關新也只好在桓畢地區住了下來了。
吳永成沒有回答文麗的話,徑自拿起了話筒,電話上的來電顯示是地區賓館的電話號碼。
「我是吳永成,你是哪位?」
「吳書記,我是張談虎啊,地區賓館門前出、出事了。」
地區賓館經理張談虎,此時正握著手中的話筒,焦急地給吳永成匯報道。
吳永成的心中一緊,但還是鎮靜地對張談虎道︰「談虎同志,不要著急,慢慢,賓館門口到底生了什麼事情。」
「吳書記,剛才我接到門口保安的電話,他們有幾十個工人模樣打扮的人,正聚集在賓館門前,要找蘭關新省長反映問題。」
吳永成馬上意識到有點不對勁,他皺著眉頭問道︰「談虎同志,現在你馬上到大門口去了解一下具體情況,還有一點,在我們趕到之前,盡量不要讓他們驚動蘭關新省長。」
「吳書記,現在那些人被我們賓館門口的保安人員,攔在了大門外面,還沒有闖到賓館大院內。可現在聚集的人,好像有點越來越多了,恐怕事情會有點麻煩。」
「談虎同志,你要鎮靜一些,你先和他們了解一下,他們到底要反映什麼問題,總之一點,要盡量控制事態的進一步擴大。」
張談虎答應了一聲了電話馬上就向賓館大門跑去。
「吳永成,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文麗看到吳永成的臉『色』不善,早飯也顧不得做了,連忙關切地走到吳永成身邊詢問道。
吳永成擠出一絲笑意︰「麗麗,沒有什麼大事,是有幾個工人到賓館找蘭關
映問題。」
「這麼巧?!不會是針對你的吧?!」
吳永成沒有回答文麗,稍微沉『吟』了片刻,馬上撥通了劉曉峰的手機指示道︰「曉峰,你現在馬上給杜成聲秘書長打電話,讓他組織有關人員往賓館和那些上訪人員進行溝通,咱們也馬上趕到那邊。切記,別讓他們帶著公安干警去。」
現在馬上就到了地委大院各單位人員上班的高峰時刻了,如果事態不能馬上控制住,吳永成擔心地區賓館門口聚集的人,會越來越多要在社會上造成不好的影響了,這不是又給蘭關新抓住了自己的一個把柄嗎?!
十分鐘之後,劉曉峰就帶著車來到了吳永成的門口了,吳永成連飯也沒有顧得上吃一口,急沖沖地登車前往地區賓館——他不知道現在地區賓館門口事態演變成個什麼樣子了,更不知道這些工人們是為什麼,在這個時候來找下來視察工作的蘭關新省長的。
此時,桓畢地區館的門前,已經聚集了有七八十名的上訪了,吳永成他們感到的時候遠就看見賓館經理張談虎,組織十幾個保安人員,在賓館門口組成了一道人牆,拼命在攔阻著欲往進沖的人們,而地委秘書長杜成聲,帶領地區信訪局的有關人員,大聲地和群眾們解釋著什麼。
「吳書記,從大門是沒有辦進入賓館,要不我們走旁邊的那道側門吧。」劉曉峰扭過頭請示吳永成。
吳永成默默:點了點頭。
現在在不清群眾們到底為了什麼事情來上訪的情況下,由杜成聲和信訪局的同志們出面是最好的辦法這個地委書記不能事事都沖到第一線去,這樣也好有個回旋的余地。
吳永成的車子剛剛馳地區賓館大院的時候,路興民的二號車也隨之跟了進來。
下車之後,永成一抬頭看到路興民,淡淡地點了點頭是打了個招呼。
「吳書記,路專員們過來了。」杜成聲看到一號車、二號車進入了賓館大院,急忙從賓館大門口跑了過來。
路興民皺著眉頭問道︰「成聲同志門口上訪的群眾,是怎麼一回事啊?你們的工作是怎麼做的呀?!要反映什麼事情他們可以到信訪大廳去嘛,都聚集在這里,成什麼影響啊!」
吳永成默默地站在那里,等著杜成聲詳細的匯報。
杜成聲擦了擦滿頭的大汗,目光在兩位主要領導的臉上掃了一圈︰「吳書記、路專員,這些群眾是丹陽市精密化工廠的工人們,他們到這里是來找蘭省長反映他們工廠停工的問題的。我和信訪局的同志們給他們做了不少的工作,讓他們到信訪大廳去反映問題,可他們都,讓他們工廠停工是桓畢地委做出的決定,桓畢地區根本就解決不了這個問題,只有找省里的大領導,才能解決。所以……」
杜成聲現在所的這個丹陽市精密化工廠,就是這次因為牽涉到生產中出現污染、而被勒令無限期停產的八家企業之一。
吳永成鐵青著臉想到︰哼,他們的動作也夠快的啊!昨天蘭關新才到丹陽市化工廠轉了一圈,今天就有人上門堵著來告狀了,這絕對是一起有組織、有預謀的活動。看來自己這一次不低頭,好像還真難以邁過這個坎了!
「太不象話了,有什麼問題可以通過正常渠道來反映嘛,他們這是想干什麼?!成聲同志,你馬上給精密化工廠的李青楓打電話,讓他過來,把他的工人們都帶離這里,否則的話,即使別的企業都可以恢復生產,他這個化工廠就做好搬離我們桓畢地區的準備吧!」路興民氣憤地指示杜成聲︰「蘭關新省長和省委組織部的領導們,現在就住在賓館,這本來是總結嗎我‘三講教育’的先進經驗的可他們這麼一鬧,給我們工作上就造成了非常惡劣的影響了。」
丹陽市精密化工廠,是路興民一手促成在桓畢地區投產建設的,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因此路興民此刻就顯得非常的惱火。
杜成聲答應一聲,馬上就給李青楓打電話。
而這個時候,大門口隱隱約約地傳來了人們的吼聲︰「怎麼,你們停了我們的工廠,不讓我們吃飯了,難道我們想向省委領導反映情況都不行嗎?!」
「就是也太霸道了,還讓不讓我們活了?!他們要是不讓我們今天見到省委領導的話,我們就堵住這個大門口,就是在這里跪一天,也要讓省委的領導們,給我們做主。」
「有本事你們就把我們都關進監獄去正現在我們也沒有活路了,你們桓畢地區的當官的,不給我們普通老百姓們留一條活路,我們也豁出去了。」
其中也夾雜著信訪局工作人員聲嘶力竭的聲音︰「大家請靜一靜,地委、行署的領導們對大家所反映的這個問題,也非常的重視,請大家有什麼意見,可以到信訪大廳坐下來慢慢地談,地委、行署的領導們,不會不管大家的死活的……」
「興民同志們先去見一見蘭關新同志吧。」
吳永成對路興民了這麼一句話之後,率先向客房部走去。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然走到了這一步,事情總得有一個解決的辦法的。
……
而此時,g省日報社駐桓畢地區記站的記張麗娟,也听到消息之後,及時地出現在了賓館的大門口。
本來張麗娟在前兩個月,掌握了桓畢地區某些企業存在這嚴重污染的第一手資料之後,就準備把事情詳細地在g省日報上給予曝光只是在吳永成的干涉下,才勉強打消了這個念頭。
只是當時張麗娟的心里,對自己一直有著好感的年輕地委書記產生了一絲失望︰唉,這個得到桓畢地區絕大多數群眾好評的吳永成,也免不了時下某些『政府』官員們的通病了自己
前途,也干起了這種欺上瞞下的勾當。
但在隨後的時間里麗娟並沒有放棄對這件事情的繼續關注。
接下來吳永成所采取的一系列針對污染企業的措施,倒也使這位嫉惡如仇的年輕記到了些許滿意,雖然吳永成不讓她報道有關桓畢地區的負面消息畢竟他也制止了這種以侵害人民群眾生存環境為代價的、畸形的經濟展模式。
蘭關新昨天到桓畢地區視察工作,作為g省機關報記的張麗娟,自然也了通知,隨車隊對蘭關新的工作,進行全程采訪報道。
從一個下午的行程中,對新聞有著特殊嗅覺的張麗娟,似乎從中捕捉到了一絲不和諧的味道︰好像蘭關新省長對吳永成針對污染企業的這些做法,並不是十分地滿意,並且有著相反的意見,這就更引起了張麗娟的注意。
因此,今天早晨在獲得地區賓館有群眾們進行群體上訪的信息之後,馬上敏感地意識到或許這又是一個極為重要的新聞線索。
這會兒來到了地區賓館前的張麗娟,就對幾位聚集在大門口的工人進行了采訪。
「幾位師傅,你好,我是g省日報社的記,請問你們是那個工廠的工人?要找省委的領導反映什麼問題?」
「啊呀,太好了,是省報的記啊,你可地給我們主持公道啊!我們是丹陽市精密化工廠的工人,十月份的時候,我們工廠來了幾個據是地區環保局的人,他們鬼畫符似的,在我們廠子里拿著幾個破儀器搗鼓了半天,就什麼我們的工廠存在著嚴重的污染問題,讓我們工廠進行停產整改,可這一整改就是兩個多月了,還不讓我們開始生產。
記同志,你也知道,我的這個工廠是人家個人投資的,這可不以前國營廠子的大鍋飯啊,不生產我們這一伙人就拿不到一分錢的工資,我們這也是上有老、下有的,兩個多月不見一分錢,這一家老的,可怎麼活呀?!我們今天就是找省委的領導,要求他給咱們地區的那些官僚們下命令,馬上讓我們的工廠恢復生產。」
「這位師傅,知道不知道前段時間,南沁縣生了一起嚴重的血鉛中毒啊?!那就是因為南沁縣強華工業有限公司在生產中存在著嚴重的污染問題,這才導致了附近的群眾和工廠的工人師傅們血鉛中毒的,桓畢地區這次對生產中存在污染的企業進行停工整改,那也是為了大家的身體健康考慮啊,難道大家就希望在充滿著污染的企業工作嗎?!」
「嗨,你的那些道理我們也懂,可現在連飯都吃不上了,人有個病病痛痛的,那也總沒有飯吃餓死強吧?!
再了,我們這些人也不是第一次在化工行業干活,你瞧那位老師傅,他今年五十三歲了,身體也挺好的嘛,那就像你們的那麼玄乎呢?!反正今天我們也豁出去了,要是還不讓我們工廠恢復生產的話,我們就到省里、北京去告這些官僚主義們!他們壓根就不管我們老百姓們的死活嘛!」
「對,張師傅得有道理,這人都快要餓死了,還管什麼污染不污染的?!更何況,你們有污染就有污染,我們怎麼就看不見呢?!我看呀,別是我們工廠的老板沒有給地區的那些頭頭們上供,人家啊這是故意在卡脖子呢!」
「就是啊,現在的那些當領導的,心都黑了,不給錢就不給辦事,給地少了也根本不管用。」
能會道的張麗娟,在眾人的一片哄鬧聲中感到頭疼了,她不知道如何才能服這些正在激憤之中的工人們,更不知道自己今天的這個采訪報道,應該如何下筆。
而此時在蘭關新住宿的那個套間里,又在進行著另外一種層次上的較量。
「永成同志,你現在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了吧!」蘭關新表情嚴肅地坐在沙上,對對面的吳永成道。
雖然沒有一個上訪的群眾,能進入到地區賓館的大院中,但外面那麼大的吵鬧聲,省委下來的這些干部們,也不能沒有一個人得知內情的,因此,在吳永成和路興民一進入蘭關新的這個房間的時候,蘭關新就指著賓館大門口的方向這麼問道。
「蘭省長,實在對不起,因為我們下面的工作沒有做好、做細致,這才給領導們帶來了不必要的麻煩。」路興民搶先向蘭關新檢討道。
「這不是給我帶來什麼麻煩的問題,這涉及到數千名工人們吃飯的大事!今天可能來的是丹陽市精密化工廠的工人,你路興民有本事能讓他們的廠長把他們帶回去,可明天呢,可能又會是南沁縣強華工業有限公司的工人們,到省委大院都大門去了,你們桓畢地區的領導們又該怎麼辦?!或許後天,還會出現別的企業的工人們……
我知道你們基層的這些同志們,對付上訪的群眾們有辦法,可你們能把上訪的群眾堵截回去,但最根本的問題解決不了,這還是一個最大的潛在隱患啊。
我的同志們啊,他們是要養家糊口的,是要吃飯的啊,他們提出的這一點點要求,並不是過分的,而是最低的生存要求啊,如果我們這些**的領導干部們,連群眾的最起碼的這一點要求,都不能滿足的話,那還談什麼‘三講教育’呢?!這又把講政治、講正氣擺到了什麼位置呢?!‘三講教育’不是光嘴上而已的,那要落實到具體的行動中呀!」
「蘭省長,有關存在污染的這幾家企業的處理意見,我們桓畢地委將會重新拿出一個妥善的方案的。」
「好,永成同志,我希望你們能妥善地處理好這個問題,我相信你和興民同志不會讓省委、省『政府』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