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男兒本色
院外還有人，只見有一個滿身酸氣的窮秀才，背負著雙手，一面吟著詩，一面做著對，施施然的走進了院子，向那賣包子的笑道︰「今天你又毒死了幾個人。」
小販道︰「我這包子只有狗吃了才會被毒死，毒不死人的，不但毒不死人，還能治病，不信你試試？」
秀才道︰「治什麼病？」
小販道︰「餓病。」
他拋了個包子過去，秀才一口吃了下去，模著肚子笑道︰「還真能治病。」
忽听牆外一人道︰「這病我也有，而且病得厲害，快多弄幾個包子來，給我也治上一治。」
小販道︰「行。」
他又拿起個包子往牆頭一拋，牆頭就出現了一個蓬頭垢面的乞丐，只見他一張嘴，正巧咬住了這個包子，一口吞了下去。
他接連吃了七八個包子，才模著肚子道︰「我上你們的當了，這包子雖然毒不死人，卻可以把人活活的脹死。」
院外居然又有人笑道︰「脹死也沒關系，餓死的，脹死的，毒死的，被老婆氣死的，我都有藥醫。」
一個賣草藥的郎中，背著個藥箱，一瘸一拐的走了進來，他竟是個跛子。
緊接著，賣菜的，買面的，賣花粉的，都來了，竟然還有個掌櫃的，這些人一來，院子里立刻熱鬧了起來。
那抽旱煙的老頭子敲了敲煙袋鍋，站起身來，道︰「約我們來的人，他自己怎麼還不來。」
賣包子的小販道︰「我來看看。」
他將提籠里的包子全都拋出來，幾十個肉包子，竟一個疊一個，筆直的疊在了一起，隨後一縱身，竟站在了這疊肉包子上，居然站了個四平八穩，紋風不動，單瞧這手輕功，也可算得上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了。
只听那小販大叫一聲，道︰「來了。」
這時，一個禿頂的老頭子，穿著件灰色的粗布衣服，四下一打量，哈哈大笑的向蕭雨的這間房走了過來。
蕭雨縱身一躍，穿窗而出，一個翻身落到了院子里，笑道︰「山西雁？」
山西雁的笑聲頓止，目光炯炯的盯著蕭雨，道︰「霍天青是我的師叔。」
蕭雨道︰「我知道。」
山西雁道︰「外面抽旱煙的那老怪物，叫樊鶚，人稱樊大先生，一根旱煙袋專打人身三**穴，那窮酸秀才，就是彈指神通的唯一傳人，簡二先生，那窮要飯的，野郎中，賣包子的小販，賣花粉的貨郎，七個人本是結拜的兄弟，人稱市井七俠。」
蕭雨淡淡的笑道︰「我知道。」
山西雁的神情忽然變得很嚴肅，道︰「霍天青要延續祖師爺的香煙血脈，我們深受師門的大恩，不會讓你殺死他的。」
蕭雨突然冷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約了這麼多人來，即使殺不死我，也要消耗我的體力，好讓霍天青明日得勝，這法子倒是不錯，但你的算盤卻打錯了。」
山西雁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突然仰面狂笑，道︰「好，罵得好。」
他頓住了笑聲，右手一翻，已抽出了一柄尖刀，他的出手非常快，但卻還有人比他更快。
只見陸小鳳忽然出現，兩指一夾，火星四濺，他手中的尖刀已斷成了兩截。
山西燕盯著陸小鳳，厲聲道︰「我們還是不是朋友？你這是什麼意思？」
陸小鳳笑了笑，道︰「我也沒什麼別的意思，只不過我不想我的朋友，死在我的朋友手里。」
賣包子的小販道︰「你說什麼？」
陸小鳳道︰「我是說，如果讓蕭雨出手，你們都會死。」
賣包子的小販大聲道︰「死又何妨，我若皺一皺眉頭，我就是你孫子。」
陸小鳳笑道︰「你若是我孫子，我就更不想你死了。」
山西燕道︰「你讓開，否則我們的情誼，就一刀兩段。」
這時上官飛燕也走了過來，看著他們，忽然輕輕的嘆了口氣，道︰「好人做不得。」
山西燕突然跳了起來，就像是根標槍一樣，一頭撞了過去，撞上了陸小鳳的胸膛，陸小鳳被他撞得一偏。
樊大先生道︰「陸小鳳，希望此事你莫要插手。」
陸小鳳苦笑道︰「你們這是找死。」
樊大先生道︰「即使找死又何妨，只要有我活著的一天，就不能讓人對付霍天青。」
說完，他霍然騰身而起，煙袋一舉，道︰「出手吧。」
蕭雨緩緩的拔出劍，冷笑道︰「很好。」
簡二先生也慢慢的亮出兵器，道︰「我們本來就是不分黑白，不知輕重的人，就算是死，我們也要死在霍天青的前頭。」
那賣包子的小販也是大聲道︰「不錯，我包烏鴉恰巧也是這種人。」
蕭雨道︰「所以，你們都要死。」
就在此時，一個人。
一個長身玉立，臉色蒼白的人出現了。
正是霍天青。
每個人都怔住，就連蕭雨都怔住，誰也想不到霍天青居然會在此時此刻出現。
蕭雨望著他，道︰「你很不錯，居然敢來。」
霍天青的臉色是蒼白的，但神情卻很冷靜，緩緩的道︰「你們若全都死了，難道要天禽門滅亡不成？」
他們都低下頭，不語。
霍天青道︰「莫要忘記我們天禽門的宗旨，天禽門傳你們一身武功，並不是要你們自己去找死的。」
包烏鴉道︰「可是？」
霍天青冷笑道︰「我跟你們又有何關系？我霍天青有財有勢，這種窮掌門我早已不想當了，從此我和你們天禽門全無關系，若有誰再說我是天禽門下，我就先割下他的舌頭，再打斷他的腿。」
包烏鴉看著他，突然伏在地上，放聲痛哭起來。
霍天青卻連看都不看他們一眼，慢慢的轉過身，凝視著蕭雨，道︰「我們的事，你是永遠也不會明白的。」
蕭雨道︰「我知道你一心想做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你不願在你父親的余威下過一輩子，但這件事，你卻做錯了。」
霍天青厲聲道︰「這種事就是大事，除了你之外，也沒有別人能破壞我的大事。」
蕭雨忽然仰而長嘆，道︰「明日日出之時，你還有三個時辰去安排後事。」
霍天青冷笑道︰「朝朝有明日，何不改為今日，我在城外等你。」
他拂了拂衣袖，人已在門外。
城外有座山，青色的山。
青山已在夜色中，淡淡的月色漂渺，看來卻像是蒙著一層輕紗，一陣風吹過，蒼松間的睡鳥驚起，撲楞著翅膀飛向了遠方，滿山一片蒼茫。
霍天青孤零零的站在山頂，心情卻比這青山還沉重。
蕭雨在前面慢慢悠悠的走著，好像要給霍天青多留一些時間，多留一些存在世上的時間。
對于要死的人，多活一刻也是好的。
陸小鳳沉默著，過了很久，才長長的嘆息道︰「霍天青也是可憐人，能不能給他留下一條活路？」
蕭雨道︰「如果他願意放棄，我不殺他。」
陸小鳳的心又沉了下去。
霍天青怎麼可能會放棄？
市井七俠在後面緊緊的跟著，也是一個個垂頭喪氣。
最遠的是距離，但無論多遠的距離，終有一天會走到的，終于，他們走到了山頂，山頂上，蕭雨望著霍天青那孤獨的背影，道︰「拔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