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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那是艾琳所難以想象的速度,她都來不及驚訝,祁連已經化作一道殘影,沖過了那第四所區間的門。門口處的魔術式符文驀然激發出強烈灼人的火光,難以計數的火焰箭簇霎時間凝聚成形,鎖定了飛馳的身影激射過去。所有的魔偶都猛地轉過了身,與那火焰箭簇面向同一個方向。
艾琳屏住了呼吸,目光緊盯著那光芒爆起之處,雙手緊握成拳,就連雲鶴兒攥緊了她的衣角都沒有感覺。
祁連穿過門邊的腳突然在門上重重一踏,身體立時下沉,借著那門上踏出的力道,他的速度猛然加快,火焰箭簇統統甩在身後,落入門、牆、地板之中,消失無蹤。他俯身沖刺,難以看到身前,成群的魔偶們已然撲至。
祁連一聲沉喝,單手撐地,身子驟然旋轉,匕首劃出一道銀光弧線,將前方一個魔偶裂成兩半,他身體借著這一撐一旋一劃之勢,已然躍至半空。幾只魔偶跟著躍起,指甲里凝出閃著幽幽光芒的元素之刃,或冷或熱、或寧靜或狂暴,氣息各有不同,交織在一起的殺氣令人心滯,站在門外觀看的艾琳完全想不到身在半空無處借力的祁連該如何應對。
該不會……
「心!」她突然大聲叫道,後面的警示卻怎麼也不出口。她的匕首上銘刻著匕首增幅式幻形和輔助隱匿幻形兩個魔術式,一個能隨意延伸變幻匕首形狀,以使采取多樣的攻擊手段,一個能將人的身份形貌氣息等等等等隱蔽變幻,結合在一起反應才生成的魔法效果,但是兩個魔術式卻有著本身的排斥作用,不能同時使用。祁連現在所面對這種狀況,也唯有使用匕首上的增幅式幻形魔術式了。可是那樣一來,隱匿幻形魔術式必然失效,他們也將徹底暴露,不定還會引來魔法塔的主人。
然而除了這樣,艾琳想不到什麼其他方法。總不能讓祁連為此丟了性命。
她緊緊盯著祁連,只見祁連忽然將手一甩,手中匕首化作一道流光,猛然從魔偶縫隙間穿過,發出一聲怪異的悶響,整個刀刃沒入石台。一個魔偶指甲間的元素之刃狠狠扎進祁連肩膀,艾琳頓時一聲驚呼。祁連卻順勢抓住那魔偶胳膊,往前一推,竟恰好將其他魔偶路途擋住,他腳在魔偶胸口一踏,肩頭元素之刃拔出,鮮血飆射之間,半空再躍,翻身躍過一眾魔偶,落在石台之上。
「你看好鶴兒,就在外面等著!」祁連轉身看著返回來繼續朝他亮著鋒銳刀刃的魔偶們,扯了袖口將肩頭簡單一裹,拔出匕首,將迎面而來的一個魔偶刺翻。艾琳這時才看清楚祁連的動作,驚得張大了嘴,這個終于獲得了落腳點的男人在在石台邊騰挪閃躍,每一下出擊都準確無誤的朝著魔偶的關鍵位置刺下,將保證魔偶行動的魔術式支點破壞,造成魔術故障。而先前那一下刺中石台,從那繁雜的魔術式里一眼看出支點所在,將石台殺光的警報魔術破壞,源源不斷的魔偶響應終于終止,那一下,更是了不得的一擊。
「喂,你是魔術師吧?」艾琳忍不住對祁連的身份發出質疑。
二
然而其後的路程,並沒有危險發生。
三個人在路過每一個區間口的時候,祁連都會認真觀察那透明的牆壁,把每一個魔術式都尋找出來。那些魔術式無一例外都十分強大,擁有難以想象的毀滅性,甚至已經帶上了法則屬性,屬于魔法範疇,如靈魂剝離,空間囚牢,等等等等,搞的三個人都心驚膽顫,臉色發白。不過這一切效果也都是祁連的猜測,他即使在博學,也不可能得過專精此道的魔法師,他可以解讀魔術導式,但涉及世界規則時,也只能胡亂猜測。
——令人驚疑的是,這些魔術式無一例外都已被破壞了。刻印導式的牆壁上全部都被充滿血腥味的劃痕粗魯打斷,那是魔獸的血液,充斥著魔力的腥臭液體恰到好處地干擾了魔術的運行,所有的防御效果都被毀壞個干干淨淨。
祁連和艾琳難以想象這里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這里的魔術式雖然被破壞了,其他東西卻似乎都完好無損,魔法師收集或研制的寶物存放在他們每一個被強大魔術式保護的區間之中,令他們打開眼界。兩個人帶著雲鶴兒一路觀察著魔術式遭毀的痕跡,向著被橫置過來的塔頂而去。仿佛不知什麼時候專門有人給他們打通了道路,讓他們暢通無阻地前進。
目的地就在前方,然而不知怎的,他們三個竟都有些忐忑。這樣詭異的痕跡,仿佛在昭示著有他們難以預料的事情正在發生。
通道的盡頭,是一片幽暗,魔術造出的光屏遮擋了視野。祁連和艾琳拉著雲鶴兒的手站在這暗色光屏前面,相顧之時,眼中都露出些許不安。
「我記得當初博妮塔魔法師讓我看‘世界規則鑄成之劍’時,就在門口指著這里,這黑色的光屏就自然而然地散開了。我想博妮塔魔法師和她的劍應該就在這光屏後面了。」艾琳著,卻忽然語氣一轉,「但是我不明白的是,如果這樣的話,對于這魔法塔里的糟糕狀況,博妮塔魔法師為什麼會視而不見?」
「過去看看就知道了。」祁連握著雲鶴兒手的手緊了緊,然後松開,當先朝那光屏而去。
光屏蕩起一圈圈漣漪,如同黑色的潮水蕩漾開去,祁連一步跨過,身後的艾琳和雲鶴兒便被黑色屏障遮擋得難以看到。黑色屏障的後面別有洞天,眼中所見,都是一片混沌的世界,卻大得無邊無際。混沌中漂浮著光所組成的符文,連接起來,便是充斥著神秘的魔術導式。這樣的神場景屬于法則的造物,讓祁連如同在初進這個魔法塔時一樣,忍不住驚嘆連連。他努力去認知那浮動的魔術式,但對這些已經極為高深的涉及了規則層次的導式,理解起來十分困難,沒看幾眼,他便覺得頭疼不已。
層層疊疊的魔術式驟然疾速動了起來,莫名的法則導式排列組合,圍繞著祁連旋轉。祁連頓時一驚,然而他還未來得及反應,周圍空間里突然流動起他所難以理解的氣流,身體似乎突然間就被那些氣流壓制住了,定著那里一動都不能動。
——該死!中招了——空間制約!
他頓時明白過來,這是傳中魔法師們針對敵人時最愛使用的魔法。
「該死的入侵者,不可饒恕!」
沙啞的女聲突然響起,帶著出離的憤怒。祁連尋聲看去,只見一個艷麗的金發女子站在混沌之中,腳底下踩著魔術式所構成的金色圓盤,她的黑色魔法師袍上袖子不知道因為什麼出現了破損,白皙的胳膊上所刻印的黑色魔術導式露了出來——那是每個魔術師以及魔法師都擁有的裝備,他們在學習的最初就會選擇自己最為熟悉最為喜愛的魔術式刻印在自己的身體上,當需要使用的時候,只要催動體內魔力,把導式激活,就可以隨心所欲地發動魔術。
這個金發女子胳膊上的魔術式卻顯然在女子後來的魔術抑或魔法研究中經過了精心的改動,那些符文組合復雜難懂,和消除一部分導式時所留下的紅色傷痕交織在一起,令女子的胳膊顯得妖異異常。
「美女手下留情!」祁連高聲叫著,眸中卻忽然亮起詭異的血色光芒,魔法所造成的空間權限限制忽然失去了效果。而金發女子卻對祁連的話充耳不聞,她舉起了刻印魔術式的胳膊,朝著祁連遙遙一指,純粹的魔力從她指尖噴發而出,隨她所指的方向激射而去。
祁連屈膝一躍,閃了開去,卻不想那金發女子的魔力竟憑空劃出弧線,追著他的方向而來。
——是空間鎖定!
涉及了規則魔法,可就不好躲避了。祁連心中贊嘆,空間制約、空間目標鎖定、魔力箭,這樣一個魔術兩個魔法組合起來,直接而有效,簡直就是黃金搭檔。
幸好的是,他曾是一個實驗的受害者。
他將手指在匕首的刃上輕輕一抹,那刀刃帶著一道紅芒,立時與魔力箭撞在一起。
魔力箭頓時消失。
「神秘之血?」金發女子忽然停止了攻擊,皺眉盯著祁連。
「是的,魔力湮滅之血。」祁連站定,輕吐口氣,道︰「美女你可是博妮塔魔法師?」
這個世界上有著被稱為「阿嘉麗」寵兒的幸運者,他們的血脈里被銘刻了阿嘉麗規則,能夠發出帶著規則的力量。他們和魔法師依靠魔力使用規則不同,他們依靠的,是自己的生命力。
金發女子卻沒有回答,只是冷笑道︰「擁有神秘之血的阿嘉麗寵兒,確實有闖進我魔法塔的資本。但是即便你有那刻進了阿嘉麗規則的血液,擅闖我的魔法塔的罪過,也不能得到寬恕。」她話之間,再次舉起了手臂,混沌中的導式再次圍繞祁連疾速選擇起來,規則的氣息擠滿了整個空間,令祁連呼吸都變得不順暢。
「包括外面那兩個人。」她用沙啞的聲音下達完了制裁通告,魔力所成的箭不要錢似的成堆射出。
祁連頓時瞪大了雙眼,剛才那一套攻擊手段被這個已經可以斷定是博妮塔魔法師無疑的女子一瞬間同時發出,令他壓力很大。他全力發揮自己的血液力量,瞳仁的血色甚至已蔓延之眼白之中,實驗室中造就的規則力量湮滅著周圍的魔力,令魔法失去了憑依,效果解除,「有沒有搞錯啊美女,我來這里沒有惡意的,用不著這樣吧?」
「我倒是想呢。」祁連啐了一口,閃過魔偶的元素之刃,只要不像在空中無處借力,這閃避對他來很是容易,他躲閃間瞄準了魔偶身上的魔術式支點,瞬間刺下,魔偶頓時止住動作,仿佛失去了一切力氣,癱軟倒地。眼見魔偶四周圍攏過來,他一躍又上石台,邊繼續道︰「可惜身體不能容納魔力,沒有魔術師的體質。」在那偽裝的實驗室里,他繞著石台不住流竄,行動敏捷仿若真人的魔偶圍殺對他構不成絲毫威脅。
艾琳在房間之外,看得目瞪口呆,直到最後一個魔偶倒地,她一副不敢置信的神色,望著七橫八豎倒了一地的魔偶,仿佛被施了定身魔術般一動不動。好半晌,她才被雲鶴兒拉扯著衣角,叫回神來。只見祁連躺在石台之上,胸口起伏已定,休息完畢,一躍而起,疾速射出房間的門,那門上的火焰箭簇魔法再次激發,卻都落在了他身後,一堆箭簇全部射空。
祁連長吁口氣,對艾琳和雲鶴兒道︰「好了,魔法師僅有的仁慈咱們欣賞完了。下面,進入真正的危險區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