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要識破幻術,並沒有人們想象的那般困難,尤其是當你已經對眼前的某個場景,產生了懷疑後。
因為再逼真的幻術,完美的也只是幻象本身,在幻象和真實世界的餃接處,總會留有這樣那樣的破綻。
就比如幻象腳下的地面。
由于幻象本身是沒有重量的,當然不會對腳下的地面產生影響;這一點,無論多精湛的「鏡像術」、「位移術」都沒法避免,畢竟你總不能在施放幻術的同時,還擺個重量相當的東西在那里跟著一起動。
所以當黑霧散開,露出了那片被巨蛇體重壓塌的地面,和地面上那道被夕陽拖得精細老長的影子時,拉烏就知道眼前的這條蛇,八成不是什麼「逼真的幻象」。
可問題是之前那條被艾森伯格重傷的巨蛇,早已經死得不能再死,連最後的收尾工作,就是由他拉烏帶著人完成的現在那顆珍貴無比的蛇膽,都好端端地躺在被他特意騰空的挎包里,試問,又怎麼可能再爬出來興風作浪;而且還龍精虎猛地,仿佛沒受過任何傷一般?
狀態完好的艾森伯格,都要靠百多具尸體布下陷阱,才能一舉擊敗那條中伏的巨蛇,何況是剛剛吸收了死老鬼的靈魂碎片,還沒來得及消化的自己?
想到這里,拉烏也不禁猶豫起來畢竟首先發動攻擊的,一般都會招致最為猛烈的反擊,可就在他絞盡腦汁去想怎樣才能讓周圍的同行替他動手時,站在巨蛇腳下的德魯伊,卻說話了︰「原來你也知道。看來,艾森伯格那老家伙還挺信任你嘛,什麼都跟你說。」
「……可為什麼會有兩條?」拉烏趕緊拋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深坑之蛇每一代,不是只有一條的嗎?」
「誰告訴你的?」羅文笑了,「艾森伯格那老東西?……我不知道你們魔法師怎麼看這個世界,但在我們德魯伊眼里,萬事萬物,都有與其相反的一面,就好像有生就必有死,有暖就必有涼;有白天,就有黑夜,有奔行,也有歇止一樣……而且這兩面也不光是對立那麼簡單,而是相互關聯,不斷轉化的;如果其中一面消失,另一面,也無法獨自留存。」
「沒有低,誰知道什麼叫‘高’?沒有錯誤的行為作為比較,你又知道什麼叫‘正確’?這個世界要全是男人沒有姑娘,人類早不知道滅亡多少年了,還有現在的你和我在這里說話?」
「深坑之蛇也不例外。既然這個物種能繁衍至今,就說明至少有一雌一雄兩條,好稀奇麼?艾森伯格那麼跟你說,不是有意騙你,就是連他本人都不知道,那條雄的其實在我這里!」
……
……
在旁人眼中,這番理論顯然比艾森伯格的說法更加可信,因為艾森伯格死了,而羅文還活著。
海盜的世界,有時候就是這樣簡單。
他們當然不知道羅文所說的,其實來自夏爾洛給他的那本日記,就連羅文自己,都不是很明白其中的意思;只不過在他說的時候,心中忽然有了一種莫可名狀的靈光閃現,這才把一段晦澀難明的理論,說得是有鼻子有眼,而且還擲地有聲。
正是這一份說不清道不明的領悟,讓羅文在上了昆布的船後,就把自己關在了多美尼克給他安排的房間里,而自己打昏了自己的昆布,也不知是不是太累的關系一直都沒醒,因此就沒有人,來打擾羅文的靜思。
直到一陣若有若無的歌聲響起,才將羅文,從那種全心投入的思考中拉了出來,仔細一听,發現那歌是這樣唱的︰
「喲吼,一起揚帆,我們遠航;征服大海的男人,我們將永不朽。一起揚帆,我們掛上船旗;星星知道我們,該駛向何方。」
傳統的歌曲就是這樣,一共那麼兩句詞,顛來倒去的唱,旋律也平平的缺乏變化,跟近年在浮冰港流行的「歌劇」完全沒法比;不過簡單,也更容易表達出歌中承載的某些東西連羅文這樣對音樂沒什麼研究的人,也能從那紛亂,且又斷斷續續的歌聲中,听出歌者的豪邁以及那一絲絲的……迷惘。
就像一個流浪的旅人,在漫漫的長路上仰望星空。
不過這寂寥的星空,如今卻被一團熊熊的篝火照亮!海盜們,居然將鍋灶都搬到了甲板上,就在這萬籟俱靜的夜里,熬起了鮮美的肉湯。
「哪里來的肉?」要知道在海上,吃到鮮肉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無論是腌還是燻,羅文都不用嘗,一聞味就能分辨出來。
「就是兄弟你抓的啊!托你的福,弟兄們才能撈到鮮肉來打打牙祭。」一個海盜手持木勺,在熱氣騰騰的大鍋中翻攪著,時不時撈起那白白的肉段,「香著呢……一會兒等肉好了,給兄弟你盛最大份。」
一句話,就讓羅文翻起了白眼他千辛萬苦,抓來給卡琳解毒的毒蛇,為防小蛇偷吃還特意用藤蔓給包了起來,誰知道就這樣,被一幫饞嘴的海盜給炖了!
不過話說回來,誰叫自己當時光顧著去領悟夏爾洛先生的思想,把巨盾上的昆布和蛇球一起忘了個干淨呢?
好在下腳料,他們還沒倒掉,而是留給了那個叫多美尼克的疤面漢子這家伙,居然還是個不錯的制毒師。
「既然是配毒用得著的東西,應該也能用來制作解毒藥吧!不過中了毒的人,如今都不知道在哪呢,想這些,還有用麼?」羅文自嘲地笑笑,問那個正在熬湯的海盜,「昆布老大呢?還沒醒?」
「沒。」那海盜嘆了口氣,「多美尼克怕頭兒失血過多,傷了根本,所以想叫頭兒多睡會。」
「那你們還那麼大聲唱歌,不怕把人給吵醒了?對了,你們剛才唱得是什麼?」
「那個啊,是‘海盜之歌’,我們的歌!」另一個拎著水袋的海盜接話道從他噴來的酒氣,就知道那只不知什麼動物胃囊做成的水袋中,盛的肯定不會是水。「而且兄弟你不了解咱們頭兒。他那人啊,一旦睡著了別說唱歌,就算是打雷他都照睡不誤,哈哈!」
說著話,他還熱情地拽著羅文坐下,並把水袋塞到了他手里,「嘗嘗吧,我穆勒自釀的好酒……再過一會兒,沒準就讓某個貪嘴的小鬼給偷光了,」
「呸!我什麼時候偷過你的酒喝?」這時候羅文才發現,原來坐在他另一邊的,竟是個撐死了十七八歲,連唇上的絨毛還沒褪盡的少年海盜。「羅文哥,你可別信他的。」
「哦?你也知道我的名字?」
「當然啦!羅文哥你當時那麼威風你們,這幫烏合之眾!」少年手舞足蹈地,學著羅文那時的語氣,結果卻引來一片笑聲。
「拉倒吧!人家說話,哪像格蘭若你這樣女乃聲女乃氣的?」另一邊的穆勒笑聲最大,「不過羅文兄弟,你當時召喚出來的那條大蛇……還真是夠嚇人的,等級也一定很高吧?」
听對方這麼說,羅文心里不由得一陣汗顏,因為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條蛇,其真實的等級只有三級而已;而且和愛瑪夢中的那只眼魔不同,這條蛇之所以等級這麼低,不光是缺乏技能,更有一個致命的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