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北廣泰這些日子簡直有些焦頭爛額,雖說他通過揭示大友家和南朝勾結的證據從而拿到了西國探題默認他以下克上的許狀,並且通過大隅守護千葉宗胤的施壓迫使日向島津家暫不追究他斷送近千日向子弟的事情……然而這一切並沒有使他輕易的獲得大野、大分、海部、直入等豐後南四郡的治權。豐後的豪族紛紛逃亡四國、日向,即便沒有逃亡他國的也拒絕承認田北家的權威,迫使田北家和若干阿附的小家族陷入了疲于奔命之中。
然而這還不算完,雖說田北家在戰場上和東海軍達成了不戰的協議,但是這個協議也只是針對大觀山戰場一處的,田北家絕不敢輕易的將鳥越一線的駐防兵力撤走,從而門戶洞開拱手相邀東海軍長驅直入。
「主公,好消息。」看著有些憔悴的廣泰,作為人質也好,作為信臣也罷的佐伯長惟有些唏噓的跪在廊下。「宇佐郡的戶次家派人前來參加主公。」戶次家因為之前東海軍的打擊而元氣大傷,隨著田北家徹底拱手讓出了別府一帶的緩沖區,隨著日田和玖珠兩郡相繼落到東海之手,隨著中津設縣開始出現東海屯民,在迫不得已之下,戶次家選擇了田北家作為自己的依靠。「戶次家願意從宇佐撤回所有人兵力和百姓替主公把守鳥越,只是請求主公將賀來、國分和向之原三處莊園賜給戶次家,以便戶次家休養生息。」
只對外敵不對內患,廣泰听懂了長惟的潛台詞,然而此刻他卻沒有更好的辦法,僅僅為此節約下田北家嫡系的三百兵力就讓他只能點頭同意。「可以,不過戶次家必須向本家交出人質,」廣泰想了想,仿佛記起了什麼。「戶次家的嫡子孫太郎今年十二歲了吧,就請他來府內城,本家親自給他元服,再給他選一門好親事。」
「臣下這就回復戶次家的使者。」長惟當然知道所謂好親事不過是在田北家的支系中找出一個女孩來,由廣泰收為養女下嫁給戶次孫太郎,不過,這也是主君施恩與下的權力,錯非現在這種局面,廣泰也不可能輕易的授予戶次家這種榮耀。
「慢,」廣泰叫住長惟。「令愛今年十一歲了吧。」長惟愕然的點點頭。「三郎親泰的次子三郎次郎,今年也已經十歲了,就讓本家也提前替他元服吧,」三郎親泰是廣泰的嫡子,而三郎次郎則當初就過繼到內田家,成為內田莊未來的地頭。「等元服之後,還請佐伯大人允許三郎次郎迎娶令愛。」
「臣下受寵若驚。」盡管現在並不像另一個時空中日本戰國大名可以決定家臣子女的婚事,然而現下的田北廣泰卻必須想盡一切辦法的把所有傾向自己的豪族都緊緊抓住了,而諸多辦法當中,聯姻顯然是最溫和的一種。當然,若要是長惟敢拒絕的話,接下來田北家的大軍就將開上門來,非此即彼,沒有第二條路可供長惟選擇的。
「主上,臣大致算了一下,如果當中沒有一點的延誤,從速見郡沿海把四千大軍送到大分川口差不多需要一個時辰。」田北廣泰還一門心思想著拒東海軍與鳥越外,然而張煌卻有著超越這個時代的眼光,不對稱的登陸戰才是他的鐘愛。「如此,再算上潮汐和風向以及豐後水軍的可能阻擊,那麼運輸一萬大軍至少要三個半時辰。」
「水軍司這邊,能不能加快一點造船的速度。」影響張煌南進的因素其實並不是兵力和運力的不足,關鍵是打下這批土地,他需要有人能佔據下來,而目前來看,今年以至于明年都未必能有足夠的人力。但是張煌卻有些迫不及待了,要知道元帝國的壓力太多沉重了,他需要擴大自己的戰略縱深和戰略後方,而陷于內亂的豐後正好是他最容易下手的。
「還是老問題,一是人手不足,二是船料也需要時間曝曬。」水軍司員外郎何春華苦笑的回應著張煌的壓力。「最好是直接從大陸和高麗獲取一部分海舟,否則,」他搖搖頭。「臣下怕誤了主上的大事。」
「郭卿,看起來也只好讓職方房這邊想想辦法了,最好能在九月之前獲得兩條以上的三千石海舟。」這個要求頗讓新任的撫軍司郎中郭天犯難,但壓力也就是動力,知道沒有辦法拒絕的他也只好點頭稱是。「對了,沈卿,藍旗軍是不是已經整編了。」
所謂藍旗軍是基于曾經頒發給李雄的黑旗而言的。按照公國官方的說法,黑旗軍是沒有正式軍號的麗軍和牧奴隊的代名詞,以此類推藍旗軍則是剛剛為了功民地位而投效東海的沒有正式軍號的日本武者偽軍部隊。
「回主上,陷陣營已經開始對編入藍旗軍的三百十七名武者進行操訓了。」沈鴻有些猶豫,當然張煌已經通過耳目知道了他這副樣子是為何,畢竟雙方廝打了幾年仇恨早已累積,因此有些不對眼也是正常的事,張煌並不要求兩方能夠立刻轉變過來。
「很好,這些日本人孤有大用,所有不需要交給他們很多,主要讓他們會听、會說咱們的話。」事實上張煌不說,陷陣營里的師範也不會交給日本人太多的東西,更何況,原本這些師範也只會最基本的擊技,至于隊列和分列式,他們本身還沒有完全吃透呢。「對了,也沒有原本就會說,會寫的?」
這卻是張煌高看了他們一眼,這些人不過是豐後一地的土豪之子,平時出來精煉武藝之外就是埋頭耕作家園,有些人不要說出國,就是連本郡都沒有出過,又怎麼能同整日里無所事事的且有財力的公卿們相提並論呢。
「這倒是可惜了。」張煌想了想。「現在離九月還有不到三個月,沈卿,等一下以大都督府的名義給三大營行文,讓趙彬和唐崢通告藍旗軍,凡是在八月前能听得懂漢語的賞糙米一石,若是會寫則加倍賜予。」不管如何,八月份張煌一定會在這些豐後的土著當中挑出一部分用水軍運到豐後騷擾田北家,為大軍南下開路。「李卿,」張煌的目光轉向剛剛升任大都督府僉事的李雄。「當下南下道路的建設的情況如何了。」
「當前南線黑旗軍萬人隊已經完成了從海東城至宇州州治的道路改擴建。」
宇州州治也就是築後縣的縣治,原來是築後國三瀦郡的郡町所在。已經修完的這一段道路差不多八十余里,以原來狹小的舊街道為骨干重新擴充成十五尺寬可並行三部大車的干道。兩邊五步一樹,二十步一亭,凡二十里一驛,日後將成為貫通九州南北的西線主要道路。
「東線也已經修到了丁州嘉穗縣。」這一段主要是因為是山路,所以進展較慢。「若是要加快速度的話,需要增加倭奴的數量。」
張煌皺了皺眉頭,以這個速度,單單要修築完丁州和宇州兩條道路就至少要三年以上,他不明白為什麼這個時代修路會這麼慢,他私下揣測著,是不是使用條石鋪路的原因,因此他提議著。「百工司新生成的石灰你們可以試著使用一下。」
「回主上,百工司的石灰我們已經開始使用了,不過因為一方面要夯實土基,一方面要采集河沙碎石,所有速度根本快不起來,再說了,石灰需要供給海東城的改建,即便讓百工司窯工幫助建窯,也需要人力采集青石。」
原來如此,張煌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他想的太簡單了,這個時代的官道其實就跟後世的高速公路一樣,不但造價高昂,而且修築起來具有不小的技術含量,再想想歷朝歷代因為修河和造路而引發的起義,張煌不禁暗幸自己有無償的勞力。
「算了,這個孤是外行,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也就是現在東海內部貿易和貨幣流通不活躍,主力修築的又是奴工,李雄等人也沒處貪污,否則這個天文數字的花費中必然有相當一部分落到了主持者的口袋中,一念及此,張煌就準備什麼時候該讓鄧濤的都察院下去查查了。「那幾處河道堤防的工程呢?」
「主要河道大堤尚無法趕在八、九月台風季節到來之前完工。」張煌很幸運,連著兩年沒有遇到台風,但是沒有遇到是偶然的,遇上了才是必然的,因此避免河道泛濫是當務之急。「以眼前的速度僅能保證部分屯種區的河堤的建設。」
「那就命令各軍出動協助修築。」張煌作出了決斷,一定要趕在八月台風頻發的季節之前最大限度的完成河堤的興建工程,不過這樣的話,之前決定的全軍大校就要延期舉行了。「屆時孤也要親自下去。」在場的人都有些吃驚,張煌居然要親自下去,那自己是不是也要跟著下去呢。「卿等各司其職,」仿佛看出了幾人的疑惑,張煌擺擺手。「孤這個閑人是去為將士們鼓勁的,至于你們,這里才是你們的戰場。」
眾人這才釋然,不過按照張煌的說法,即便他們想去也不敢去了,畢竟收買軍心可不是他們擔得起的罪名。
「還有其他要回報的嘛?」張煌掃了掃幾人,幾人搖搖頭。「那就好,且各自去忙吧!」然而其他人都走了,就只剩下李雄還留著。「李卿還有事嘛?」
「臣下在高麗的族中有一幼佷,生的花容月貌,原奉與主上。」
張煌一開始還听成了有個佷子獻與自己,剛一皺眉,這才明白過來,李雄說的是佷女,頓時苦笑起來,看起來還是崔平惹得禍啊。「李卿,此時暫且不議,孤還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東海情況。」
說罷張煌拂袖轉入**,剩下吃了個軟釘子的李雄在那木立了一會。
「李大人,主上已經離開了。」執勤的千牛內衛提醒著李雄。
「明白,主上是不想多讓無關之人知道東海嘛。」李雄自以為明白了什麼,于是他沖著張煌的御座深深一禮,低聲的說到。「臣想辦法會做的天衣無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