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敗了,又敗了,忽必烈惱羞成怒的將手中精美的瓷器狠狠的砸成了碎片,唬得所有的內侍都拱手垂立著,生怕一不小心引起了這位大帝的不滿引來不可測的噩運。「區區東海寇,居然如此猖狂,朕,朕要再發五十萬大軍,親自征討。」
「陛下不可啊。」侍立在一旁的翰林學士承旨、知制誥兼修國史不忽木急忙勸諫著。「此番東征日本已經鬧得江南騷動,百姓競相逃亡了,要是再征日本,恐怕國本就要動搖了,陛下,此事萬萬不可啊。」
「陛下,不忽木大人所言極是。」身為尚書省左丞相桑哥親信的另一位翰林學士承旨閻復也在一旁進言著。「國庫匱乏,東西兩道的戰事尤未停止,此時再行東征恐怕不加賦絕難足用的,可是前宋覆滅不過二十年,一旦加賦,南人恐怕就要群起作亂了。」閻復祖籍平陽和州人,其父避兵禍到了山東高唐,由此因禍得福成為了元朝四等民中的漢人,自然覺得比最低一等的南人要高上了一等。「再說了,昔日唐太宗如此英明神武,幾次征討高句麗還差一點復蹈了隋代煬帝之覆轍呢,現而今東海與日本遠在海上,其形勢遠比高句麗要險惡的多,我軍又長于騎軍步戰,拙于水師,實在不可再次以己之短攻彼之長啊。」
「陛下,孫子言︰主不可怒而興兵!」中書右丞相完澤曾經是皇太子真金的詹事長,深得父子兩代的器重,而且這個人也喜歡儒家文化,對諸子百家也有研究。「而且即便陛下有意再次東征,也不必親自出馬,不如稍待三、五年,等江南民力紓緩之後,可再命大將征討。」
「陛下,如今皇孫尚在討伐叛王哈丹,」宣徽院使月赤察兒也在一旁勸說著,不過他的角度顯然有些不同。「萬一陛下親征東海,不知道國政可托付何人?」
在眾人的輪番勸諫之下,忽必烈不得不冷靜下來,他已經是七十多歲的老人了,人身七十古來稀,再加上皇太子瘐死,這個時候中央政權是宜靜不宜動的,因此他不得不首先打消了自己親征的念頭。至于放棄征討東海則是不可能的,忽必烈又獨裁者們慣有的堅強意志,更何況東海的存在不但威脅了江南運往大都的漕路,更可怕的是東海是個南人政權,其存在必然會激發起宋地遺民的反抗熱情。
「陛下。」不過忽必烈的決斷還沒有出口,尚書右丞相桑哥匆匆進入殿中。「三日前東海將數百名在耽羅被俘的國人送還到了密州,隨船還有一副文書,上書玉速帖木兒等人尚且活著,東海希望朝廷能用重金贖回這些人。」
「玉速帖木兒?」忽必烈念叨著這個讓他蒙羞的名字,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彩。「東海寇到底是流寇,居然想要贖金?」春秋和漢代,對于被俘的高級將領和上等貴族一直是有贖回的記錄的,不過隨著五胡亂華,這種風氣被不知不覺的改變了,被俘在漢賊不能兩立的思維中叛變的代名詞,因此東海的行動就成了令人起疑的草寇做法。「諸卿,你們說說,是不是該把玉速帖木兒接回來呢?」
「陛下,臣的話還沒有說完。」也只有桑哥這個持寵而嬌的家伙敢用這樣的語氣對元帝說話。「東海要價是一千艘三千石的海舟,」一千艘三千石的海舟?殿中的群臣眉頭都皺了起來,要知道從耽羅逃回的大型海舟總數不過一千多艘,東海這是顯然防止元軍再度利用海舟進攻東海呢。「東海寇甚至口出狂言,說什麼只要朝廷願意支付重金,他們可以保證漕運安全,否則決不讓一粒糧食流入月復里。」
「猖狂!」忽必烈勃然大怒,然而看著四周臣子們的表情,他不得不緩和下自己的情緒。「他們不是要談嗎?那好,桑哥,你立刻選派尚書省官員東去耽羅,無論如何,朕要生見玉速帖木兒的人,死見玉速帖木兒的尸體,但是要船,一條也沒有!」
「臣,臣遵旨。」桑哥的臉立刻垮了下來,然而看到權傾一時的桑哥吃癟,除了閻復臉色露出一絲尷尬外,其余人都冷眼旁觀著,對此桑哥自然是明白。他躬,送走了拂袖而去的忽必烈,抬起頭沖著在場的幾個人冷冷的一掃,眾人頓時覺得一股陰寒從臉上掠過,接下來有如毒蛇吐信一樣,桑哥的舌頭在嘴唇上一舌忝。「幾位大人,陛下的話你們也听到了,到時候別怪是本官斷送了玉速帖木兒的性命。」
「桑哥你敢。」中書右丞相完澤大怒,用手指著桑哥暴喝著。「要是玉速帖木兒大人有什麼不測,本官拼命也要彈劾倒了你。」
「嘖嘖,」桑哥嘴里發出了嘖嘖的聲響。「彈劾本官,真讓人好害怕啊,」隨即桑哥冷哼了一聲。「本官倒也想讓玉速帖木兒活著回來,可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陛下不松口,難道東海寇就會松口嗎?本官可還沒有修行到神佛的境界呢。」
「完澤大人,桑哥大人所言不假,」閻復急忙打著圓場。「若要讓玉速帖木兒和其他的蒙古將官安然的返回,怕是只靠使臣巧舌是不管用的,不過桑哥大人,東海寇也許是漫天要價,咱們總得就地還錢才是,還是先派人去跟東海寇談談才好如實稟告陛下。」
閻復其實還有一句潛台詞沒有說出來,也許經過一段時間之後,在臣子們的不斷勸諫之下,固執的忽必烈或許會改變自己的決定,大家自然不用現在就為了不能向向東海寇支付贖金而導致玉速帖木兒死亡而起了無謂的爭執。
「哼!」桑哥一听也是,這才不做斗牛狀,瞪了眾人一眼,轉身而去。
「奸佞!」看著桑哥的背景,殿中的幾名大臣有致一聲的發出了一聲咒罵,這倒讓作為桑哥一黨的閻復有些面紅耳赤,不由得抬腳跟了出去,不忽木一把想拉住他,卻被閻復用力推月兌開,隨即閻復沖著不忽木搖搖頭,嘆了一聲,徑直而去。
「可惜子靖了,」不忽木也嘆息了一聲。「怎麼就跟了這個主子呢?」
「這就叫一步錯,步步錯,」完澤跟直學士、太子左諭德、東宮翰林侍讀學士李謙以及曾經身為伯顏謀主的孟祺交好,而這兩人又與閻復以及江南浙西肅政廉訪使的徐琰同稱為「東平四杰」,受他們的影響,完澤對閻復的印象也算不錯。「到時候能拉他一把就拉他一把吧。」
東海大捷的消息不但震驚了元廷,更嚇壞了高麗王氏,生怕東海再度襲擾高麗沿海甚至進攻內陸的高麗政權搶在元廷跟東海接觸之前,派人前往嚴原議和,五月二十日,作為東海和高麗議和的國信使禮賓司員外郎丁宇軒終于抵達了嚴原。
「我國的條件是,第一,高麗向東海稱臣。第二,每年向東海提供五十萬斤精鐵、兩歲口耕牛三百頭、人參十株、大木料三千圍作為年貢。」只看了丁文新遞過來的條件的第一條就嚇壞了王氏的使臣。「第三,高麗每年向東海選輸中等以下麗女三千名,中等以上麗女五百人。第四,楊廣、全羅兩道不準在設立水軍。第五,我國國主曾娶貴國崔氏女為側室,希望貴國能選任崔氏賢者為官,同樣也是顯示與我國交好之意。第六,我國水軍巡航大洋,需要落腳之地,希望貴國能將光州珍寶郡租借給我國,我國可以支付租金。第七,我國國主請尚貴國的王女為側室,為了兩國交好,還請貴國能夠答應。」
「這,這?」七個條件讓高麗使者汗流浹背。「未免過于苛刻了吧?還請上國稍加體面。」
「苛刻?」丁宇軒反問道。「貴國難道追隨蒙胡南下的時候就沒有想過失敗會怎麼樣嗎?」一席話說得對方無言以對,又有誰會相信在陸地上的無敵雄師會在大海上一敗再敗呢。「也罷。」丁宇軒提起筆在最初的條件上抹去幾個字,丟到這名金姓的高麗使臣面前。「就依使者的話,可做如下修改,不過之後不可再做修改。」
金使臣拿起再看,卻是只刪除了第一條中的人參字樣,實際上並無太大的修正。「丁大人,高麗國小力弱,听命于元廷實在是不得已的事情,還請丁大人高抬貴手,在改一改吧,否則在下無法回去交代。」
「如此說來,金大人是有權簽訂和議的嘍。」丁文新反問著,對此金某人只能尷尬的搖搖頭。「看起來金大人是做不了的主的,還是請回吧,」丁文新臉色一肅。「真是豈有此理,居然浪費本官的時間。」丁宇軒給了對方一個類似最後通牒的通報。「這樣吧,我方艦船會送金大人回去,屆時還要貴國派出可以作數的人出面,否則就休怪我東海得勢不饒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