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上門了。」回到叨州的張宸洮還沒有來得及給自己放大假好好陪陪李氏和馮氏,一張名片就送到了張宸洮的手中。「不是一家人不登一家門呢,來人呢,開中門,列隊迎接。」
開中門,這個禮節非同小可,但是來人也的確有這個資格。「御賜觀察使、加顯文閣學士、都督春朋、塔色、客務、班沙、吠陀、朗普六縣、春朋伯爵張宸琛,見過總督大人。」
「我說十九哥,你不興這樣啊。」張宸洮雖然是侯爵,但在族譜中的名次卻在對方之下,因此不敢受對方這麼一拜。「傳出去,你讓我如何再見其他的兄長。」張宸洮伸手相引著。「來來,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里面請,里面請。」很快賓主雙方在內堂落座。「十九哥什麼時候到的?嫂嫂和小佷子他們呢?」
「才到的叨州,你嫂子他們還留在京師,」張宸琛淡淡的看了張宸洮一眼。「長陽啊,這次你可把大家伙給害慘了。」張宸琛喊著張宸洮的爵號,他可不敢跟景惠王後和紹德王一樣喊張宸洮老十一,畢竟張宸洮是王族嫡出的侯爵,自己不過是庶子伯爵,在宗法禮數上他也不敢過于拿大,更何況對方是一省總督,自己有求于人呢。「十六哥、十八哥都氣病了,安陽侯更是在家里摔了東西,長陽啊,你可闖大禍了。」
「十九哥啊,我也是冤枉呢。」張宸洮對于這些宗親的消息靈通並不意外,這事原來就瞞不了人,再加上有紹德王在背後推波助瀾,自從塘報一出,他就已經知道這個黑鍋是背定了。「原本我是跟六哥說了要分封一些宗藩的,但那是為了安康,沒想到六哥把事情弄大了,現在我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啊。」
「為了安康?」張宸琛眉頭一挑,隨即了然的點點頭。「也是啊,安康再有幾年也要服功民役了。」響鑼不用重錘,張宸洮輕輕一點,張宸琛立刻明白了怎麼回事。「事已至此了,再說也不能讓王上回心轉意了,好歹,這個伯爵的帽子日後是世代罔替了,就算付出些代價,十六哥、十八哥他們遲早也會轉過這個彎的。」這個話頭就此帶過了,張宸琛隨即單刀直入著。「長陽,我今天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呢,既然是你這個西洋總督的下屬,自然是要跟你來求援了,事情是你闖出來的禍,千萬不能袖手旁觀呢。」
「十九哥這是?」張宸洮有些吃驚,他不知道張宸琛有什麼地方需要自己幫助了。「還請十九哥明說,我但能幫忙的絕無袖手的道理。」
「第一,我要向長陽你借兵,我知道你訓練了一支奴軍準備遠征細蘭,我也不多借,只要一千人,你也知道朝廷是不允許我們這些空殼子的爵爺擁兵自重的,因此手中也就那幾十名護衛以及原本在領地上監管奴隸的那些家生子組成的小隊子,而春朋六縣四十幾個 ,只憑這些小隊子和護衛恐怕起不到什麼威懾的作用,所以還請長陽助我一臂之力,先過了這個難關再說。」看著張宸洮瞪得渾圓的眼珠,張宸琛訕訕一笑,口中說著連自己都不相信的承諾,「一旦等我自己的軍隊訓練好了,這些奴軍我一準會還給你的。」
還?劉備借荊州有借沒有還吧。張宸洮苦笑了一聲,但他沒有馬上拒絕,反而問道。「有第一,必然有第二,十九哥,有什麼你都說出來吧,多少讓我心中有底了再做回答。」
「也好,」張宸琛也不客氣,畢竟大家還沒有出五服,是正正宗宗的親枝堂房兄弟。「第二,王上雖然把春朋都賜給了我,但春朋並非一片白地,山林之間土地多為土著所有,要是輕易引移民來開墾的話,恐怕會引起大亂,所以哥哥我準備首先在海邊築一座新城,錢物我府中還有些,但我需要磚、瓦、大木、鐵釘、築城修屋的工匠以及輸運的海船,其中有些可以就地解決,有些需要跟工部打招呼,還有些就需要長陽你給我引介西洋當地的商賈相幫解決。另外,我需要大量的奴隸勞工,雖然我的舊領中可以解決一部分,但是這麼大的工程,恐怕未必足夠,所以至少還要長陽你幫我解決一萬口。」
早就听說過宗貴們家產不菲,張宸洮還是沒有想到張宸琛一張口就是要平地里建設一座新城。這築城需要多少錢,張宸洮還真不知道,但是從需要一萬口奴隸這個數目來看,這座城絕對小不了,相應的開支更是個天文數字。不過想想也是,日後張宸琛在春朋六縣立足的根本在這座城池之上了,自然是要建得即大又兼顧的。
「第三,」張宸琛的話還沒有完。「我需要在速古泰、蘭可泰設立商號,也想在羅斛采買稻米、柚木、開采玉石,因此北地藩屬那邊需要長陽你幫我打個招呼。」說到這,張宸琛忽然嘆息一聲。「不是你哥哥我掉進錢眼里了,雖然王上許了十年不貢,但建這座城,可是把你十九哥我的家底都掏空了,說不得還要向四海錢莊借貸一些呢。」
建立一個國家並非簡單的事,周初武王分封列國,為什麼到了春秋時代才出現諸國爭霸呢?正是因為要將殖民地式的領土轉變成自家可以立足的國土需要太多時間的積累,現而今雖說消化的時間不需要那麼久,但對時間的需求已經轉化為對金錢的需求了,張宸洮也是準備一個人在異域他鄉闖出一番天地的人,他當然明白對方的感受。
「十九哥這邊就這三條嗎?」張宸洮等了一會,不見張宸琛繼續下去,于是問了一聲,張宸琛不好意思再提什麼要求,于是張宸洮想了想。「第三條完全沒有什麼問題。第二條嘛,最近正好來了一批從馬都八掠來的奴隸,原本應該販往蓬萊還南洋的,既然十九哥有這個意思,我可以跟幾家商號打個招呼,讓他們把其中精干的給留下來。」
事情就是這樣的奇妙,若是張宸琛也消極抗拒紹德王轉封宗藩的命令的話,那麼他勢必沒有這麼快或得足夠數量的奴隸,那麼將來的建設計也就劃勢必遭到拖宕。而正所謂一步慢,步步慢,由此可見,其他五家伯國的發展可以想象的要落後于春朋伯國了。
「至于第一條。」張宸洮沉吟了半天。「我這邊有三四百名受傷的奴軍,他們有些傷不重,有些的確是不能再上戰場了,我可以把他們都交給十九哥。」看著張宸琛詫異的眼神,張宸洮解釋著。「這些奴軍我一個也不要了,全部交給十九哥調度,只要十九哥到時候給他們一個庶人自由民的身份,他們會接受十九哥的調派的。當然十九哥不要誤會了,我不是把包袱甩給十九哥,其實這些不能上戰場的奴軍當初也是嚴格訓練的,至少有些經驗可以幫十九哥把兵練出來。」張宸琛這才釋然,只听張宸洮繼續說著。「不過十九哥要練新軍的話切切不可從孟人中挑選士卒,不如從家生子中挑一些吧,至少他們沒有反叛的心思。」
「長陽說的是。」張宸琛略一沉吟,很快點頭同意了,他也有陸軍把總的經歷,自然明白張宸洮的用意,雖然最終今天上門並非十分圓滿,但能達成這個效果他已經心滿意足了。
「十九哥這幾日就住在總督府吧,不要去擠什麼館驛了。」張宸洮邀請著,對此張宸琛欣然允諾。「等一下讓虞國和上谷來拜見一下十九哥,日後等嫂子和小佷子來了叨州,也好經常親近一番。」張宸琛笑著頷首著,這個時候張宸洮問道。「既然六哥分封宗藩的時候說過各藩可以自立官屬爵位吸引移民,不知道十九哥是怎麼考慮的?」
「王上已經征瓊州、儋州富賈大戶三千戶發三韓實邊。」听了張宸琛的話,張宸洮才明白紹德王是這樣解決神州地主問題的,大華在三韓鏖戰了差不多十年,幾乎將所有的麗族不是屠戮一空,就是變成了奴隸,只有少部分一早就跟大華眉來眼去的豪族大姓得到幸存,這麼一旁空白地,完全可以將國內不服的地主們全數吸納了,再加上到時候直接分配除役老兵監控地方,一準把可能的不滿全部扼殺在搖籃里。「日後官軍進入神州之後,恐怕也會一體執行,所以真要打主意也只能在這批豪族身上了。」
張宸琛的憂慮並非虛幻的,神州大亂,人口暴減,即便大華軍立刻參戰光復大陸,未來二、三十年內,除了被強制遷離原籍的地主和腐儒以外,各省恐怕也很難得到更多的新移民了。正是出于這樣的擔心,他們這批宗藩才會對提議的張宸洮有這般。那般的不滿。
「至于官屬爵位嗎?我準備設立左輔右弼,左輔掌民、右弼執軍,這樣也簡單一點,也符合春朋現在百廢待興的情況。」張宸琛不願意多談春朋的政治結構和可能的官員來歷,只是泛泛的介紹了一二,對此張宸洮也能理解,這些官不是來自母族就是妻族,也少不了他們這一支的諸多庶子,當然也有可能來自某個不知名的贊助者。「至于爵位,春朋是伯爵國,原本就可以冊封男爵,因此我也不準備多做什麼變化,就在男爵以下設甸、衛兩等以及方伯一等。」張宸洮听明白了,這是商代的爵位,方伯是授予土著 主的,類似土司。而甸、衛就相當于大華的護軍都尉和輕車都尉等顯爵,但也是有授土的。「一句話,宜靜不宜動,一切鎮之以靜吧。」
「鎮之以靜?」張宸洮意味深長的說道。「太公至國,脩政,因其俗,簡其禮,通商工之業,便魚鹽之利,而人民多歸齊,齊為大國也!」
張宸洮這麼一說,張宸琛不由得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大國?六縣之地,自保爾,何謂大國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