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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江上的戰斗如火如荼的時候,陸地上,南北兩翼的阻擊戰到了最後的關頭。沒有重型武器、就連輕武器都有所不足的中**人在日本人的炮火面前苦苦煎熬著,臨時構建的陣地支離破碎,眼見得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
「殺!」安在道抄起一桿步槍帶著幾十名士兵跟突進陣地的日軍肉搏著,然而已經幾頓水米不粘牙的中**人們又怎麼是這群凶殘的豺狼們的對手,很快陣地上只剩下屈指可數的幾個,正在這個危機的時候,預備隊沖了上來。雖此前的幾番激戰預備隊的損失也很大,但是多多少少算得上是生力軍。一番奮戰下來好不容易將日軍再次逐出陣地,但安在道手邊的士兵已經不足百人了。
「弟兄們,我知道你們已經盡力了。」環視著身邊的這些被硝煙燻黑了面目的士兵們,安在道捂著被日軍刺刀劃破左臂上的傷口輕聲的做著最後的講演。「可是咱們身後還有幾萬人等著從南京逃出去,所以。」安在道沖著這些士兵們深深的低下頭。「請把名字報都給我,若是活著從這個地獄里出去,咱們西北軍在長安的陵園里就一定有你們的牌位,日後春秋兩祭,四時供奉,保管弟兄們在下面衣食無缺了!」
「長官,西北軍真能給咱們立牌位嗎?」此時的中**人是迷信的,有了牌位,有了供奉和祭奠,自然也就不是無家可歸的亡魂了。
「會的!」安在道看著這些淳樸的士兵們重重的點著頭,隨即他單手從身上的挎包里艱難的掏出紙筆。「誰會寫字,來,把弟兄們的名字都謄抄上去,就算帶不走,日後也讓人知道咱們曾經在南京城下保衛過國家!」
就在安在道這邊做著最壞的準備的時候,北線陳頤鼎這邊的防守已經被日本人洞穿。少數幾個幸存的衛士們拖著陳頤鼎往江邊走,但僅有的幾條木船都在下關江面上,離幕府山一線可謂咫尺天涯。陳頤鼎回頭一看,日軍已經從山上沖下來了,就連黃軍服上的紅領章和猙獰的面孔都看得清清楚楚了。眼看走投無路,他拔出手槍準備自殺,身旁的衛士一把把他抱住了︰「旅長,不能開槍啊!」
「我不能當俘虜!」陳頤鼎掙扎著。正在這危急關頭,一名副官和護衛在他身邊的261旅特務排的張排長不知從哪里找來了一塊被敵機炸毀的船板,幾個人七手八腳地推著陳頤鼎抱住木板,穿著黃呢子服的陳頤鼎泡在江水中喊著︰「都來,弟兄們,要死大家死在一起!」
木板順著江水朝下游漂去,江面上黑壓壓的都是等不及搭上川江艦隊拖曳的木船而躍入長江逃命的人。日軍的輕重機槍一齊朝江里掃射,彈雨在江面上激起了一片片的水花,呼喊「救命」的聲浪撕人心肺。漂了不到二三十米,木板就沉下去了。衛士們一看不好,七八個人有三四個放開了木板。有的人喊一聲「長官,保重!」就沉沒了。
陳頤鼎抓著木板的一角,身邊只剩下兩個護衛了,木板斜立著,在洶涌的江水中時沉時浮。淹死的和被日軍射殺的尸體不斷從身旁漂過,見此情景,陳頤鼎仰天長嘆,江水和淚水一齊在臉上流淌著,他已經盡力了,就連自己的生命也交予了不可測的命運,然而他卻挽回了不了失敗的命運,也改變不了下關碼頭上剩下的軍民必然的命運,他心中的淒苦又向誰去傾訴呢……
正在掙扎的時候,不遠處漂來用好幾捆蘆柴扎成的浮排,一個人手拿著一塊被單布當做風帆站在上面。衛士向他高喊︰「這位弟兄,給你兩千元,救救我們旅長!」
蘆葦上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他一見水中漂的是一位將軍,又想救,又為難,就︰「不好辦呀,我上面還有一部腳踏車!」
「掀掉,我賠你新的!」陳頤鼎乘著蘆葦捆擦身而過的機會,一手抓住了這個浮排。他手腳都麻木了,江上的西北風吹得他渾身瑟瑟發抖,而身邊的衛士卻沒有跟上來,轉瞬間被江水帶往了遙遠的下游。
救他的年輕人是教導總隊的看護上士,叫馬振海,安徽渦陽人。士兵和將軍在蘆葦上漂浮,像一葦渡江的達摩。直到天黑,兩人高一腳低一腳地從爛泥中爬上灘頭。他們朝有燈火的地方走去,結果遇到看守魚棚里的老人告訴他們︰「這是八卦洲,你們還在江心!」
八卦洲上從下關等長江南岸漂浮過來的中**民有成千上萬,上壩和下壩兩個村鎮都擠滿了人。此時數艘日軍的艦艇包圍了這片沙洲,時不時射來一連串的子彈。陳頤鼎好不容易在這里找到他的幾個部下,在第二天大霧彌漫的清晨,馬振海和幾個士兵捆扎了一個木排,士兵們挎著槍保護著旅長,終于,他們悄悄地渡過夾江,逃出了淪陷的南京。
下午五時,日軍溯江艦隊的主力開始出現在了天際之下。第11戰隊所屬的炮艦安宅、良、嵯峨、堅田、鳥羽以及第24驅逐艦隊和之前退卻的勢多、保津兩艦攜帶者掃雷部隊的間宮丸、雄基丸、天鹽丸,航空部隊的神州丸、涼風等艦排成兩列極具壓迫性的陣列,氣勢洶洶的向下關壓了過來。
「向北岸發炮示警,」謝添才一邊苦笑一邊發布著命令。「讓他們不要回來了。」至于重新拖曳在身後的各條木船也再度被解開了聯系在一起的纜繩。「走,咱們去南岸!」
此時還停留在南岸碼頭邊的木船處再度上演了爭搶的一幕,天際處那沖天的煙柱使得所有人都明白最後的時刻終于到來了,無數人爭先恐後的躍入江中,掙扎的接近木船,剛剛伸手搭上船幫卻被生恐連累了自己的船上人用船槳重擊著……
一個背著步槍的士兵騎著一頭水牛下了江,向前走了五六米,牛就回頭了。士兵用樹枝條狠勁地抽打,牛拱了幾下,騎牛的士兵隨著江水漂走了。有幾個人找來幾只糞桶,翻轉過來用綁帶扎成一副浮筏,幾個人抱著糞桶在江面上沉浮著。有些驚慌失措的人竟狠砍躉船上的鐵鏈,妄想用浮碼頭渡過長江!
「快,把可用浮具丟過去!」看著緩緩靠近的岷江號,碼頭上的人發出巨大的鼓噪聲,但西北軍將士又怎麼敢靠上碼頭,只能離開一定的距離將手中的救生圈、救生衣一類的浮具大力的拋向岸邊。「接著!都給我接著!」
十七八只手爭奪著這些最後的依仗,常常有人搶到了浮具卻被人轉手奪取,被奪的人哀鳴啼哭著翻身搶奪回來,碼頭上一片兵荒馬亂,一副世界末日的景象。還有人看看岷江號的距離不遠,拼死躍入水中游了過去,對此岷江號盡量收容,直到日軍已經距離不遠了,這才匆忙的向上游逃去。
「轟!」日艦遠遠打來的炮彈落到江面上,雖然沒有直接命中,但一艘超載了許多的木船隨即傾覆,落水的難民們還來不及掙扎就被冰冷的江水陸續吞沒。「轟!」又是一發100公厘的炮彈飛過來,一艘木船上騰出一團火光,在不到半秒中,所有人都被彈片殺死了!
也許是鑒于南京上游的長江水道中可能存在水雷,也許是看到江面上巴渝號的殘骸,也許是擔心岷江號的最後反抗造成己方的傷亡,也許是暮色已經濃視線不清,控制了浦口和下關間航路的日艦並沒有對同樣超載的岷江號實行進一步的追擊,這就給了滿船的軍民以生的希望。不過對于還滯留在岸上碼頭邊的難民來卻不是這樣。眼見得愈行愈近的日軍艦船槍炮齊鳴著,那些眼見得無法逃生的中**民們頓時一哄而散,紛紛向城內跑去,試圖進入所謂的難民區、安全區保存生命。然而他們並不知道,一場空前的浩劫正在等著他們。
岷江號上兩百多名中**民用驚恐的眼光看著身後發生的一切,正當他們慶幸著自己死里逃生的時候,突然間以最高時速行駛了十幾分鐘的岷江號突然放緩了速度,一船的難民又驚叫起來。「都d給我閉嘴!」謝添才的聲音透過電喇叭回蕩在。「來人,去把總隊長給我接回來。」一條型的交通艇就被放入水中向下關南線的阻擊陣地方向劃去,這個時候所有人才知道,還有一名西北軍的高級軍官在岸上奮戰。
夜色漸漸的濃郁起來,而稀疏的槍聲也徹底沉寂了下來,當水兵們好不容易找到當初阻擊線所在位置時,他們發現的卻是尸橫累累的戰場景象。「總隊長!」士兵們在戰場上仔細尋覓著,結果卻在戰場的一隅發現了死死抱住懷中皮包的安在道的尸體。水兵們好不容易翻開皮包,找出里面密密麻麻寫著人名的陣亡者名單,淚水情不自禁的涌上了水兵們的眼眸。「走,咱們帶總隊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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