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陽光明媚，百花齊放，縱是傍晚，也到處是一片綠色盎然的美好景色。
煦妍卻仍是不肯出門，終日把自己關在臥室里，也不說一句話。
離手術已有一個月了，她的身體漸漸恢復過來了，可心情較之以前卻更加抑郁。
這日，她依舊窩在臥室里，側躺在沙發上，一動也不動，若不是偶然閃爍一下的眼楮，當真會讓人認為是雕塑。
吳媽站在她的身旁，不住地嘆氣，不滿皺紋的臉寫滿了憂愁。這樣年輕美好的女子，為何要經歷那樣的痛苦呢？
門被輕輕推開，一身黑色西裝的賀蘭澤輕巧地走了進來，停在煦妍的面前，俊挺的眉宇微微皺起。
「賀先生，」吳媽點頭行禮，禮貌而恭敬地向他匯報煦妍一整天的情況︰「您去公司後，小姐便回了房間，午餐是在房間里用的。還是老樣子︰半碗白米粥。吃過午餐後便一直躺在這里。」
明知道她自從手術出院後便一直過著這樣簡單而重復的生活，可他聞言仍是皺緊了眉。
「你下去吧。」他沉聲吩咐，吳媽答了句「是」，便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房間里只剩下他們兩人，煦妍不說話，他也不開口，從她身邊坐了下來。
良久，忽然發覺煦妍的身子在隱隱地發顫，他這才站了起來，扯過床上的薄毯，蓋在了她身上。
「冷了怎麼也不說？」他輕聲責怪，憐愛意味更甚。
他沒想到煦妍會理她，這一個多月以來她看也不看他，對他的話更是恍若未聞。
「我冷了可以說，」煦妍冷冷地笑了下，「可是他呢？他冷了，該怎麼辦才好？」
他一怔，旋即想到她指的是誰，眉宇間的憂愁更甚，輕啟薄唇，幽幽地道︰「妍妍，你還在怪我嗎？」
她不再說話，閉上了眼楮，唇邊依舊帶著他所熟悉的嘲諷笑容。
他有些生氣，最恨的莫過于她這樣的冷嘲熱諷！
若是她打他、罵他，他都能接受，哪怕她拿刀捅他，或者直接給他一槍，他都不會吭一聲！
偏偏最受不了這樣的無言冷淡！
傷害一個愛你的人，最簡單的方法莫過于對他冷淡！
而他一直隱忍，努力地改正之前的暴躁性格。
難道孩子的事情是他所想的嗎？
煦妍根本不知道，當他親眼看到看到醫生用手術鉗取出她肚子里的孩子時，他的心情是怎樣的！
那是個小小的肉團，發育不良，還沒有長成形，和長長的鉗子成鮮明對比。白白的，可以看到模糊的鮮血。
他死了。
還沒來得及長大，來不及叫她一聲媽媽、叫他一聲爸爸，甚至來不及睜開雙眼看這世界一眼，便永遠睡了過去。
他想過去撫模他一下，哪怕只是看一眼，可是他不敢，在自己的骨肉面前，他膽怯了。
他親口下了命令保住妍妍，亦是間接殺死他的凶手。
他比處死他的醫生，還要殘忍！
而這一個月以來，他又何曾不是生活在痛苦中呢？午夜夢回，全是那塊模糊的肉團，用著陰森而恐怖的聲音叫他「爹地」！
「爹地！」
「爹地！」
「爹地，你為什麼不要我！」
「爹地，我好冷，好餓！」
「爹地，下來陪我吧！」
每一晚，他都會從噩夢中驚醒，再也無法睡著。
受折磨的，不止她，迅速消瘦的，不止她，痛苦自責的，也不止她！
為什麼她就不能體諒自己呢？他相信，任何人在那樣的緊急狀況下，都會做出與他一樣的決定！
他是為她好，這全都是為了她！
若是再讓他選擇一次，他仍然會選擇放棄孩子！
他為了她做了天底下最無恥的殺手，為了她雙手沾滿鮮血，她還要怎樣！
難道要他以死謝罪嗎！
「妍妍，你殺了我！」他忽然從西裝內口袋拔出手槍，一把塞進她手里，「你殺了我，替他報仇！」
他將黑壓壓的槍口對著自己，將她的十指放進扳機內。
「來！」他指著自己的眉心，「對著這里開一槍！殺了我！殺了我！」
煦妍如同提線木偶一般，傻愣愣地將槍口對上了他的眉心。
「快殺了我！開槍啊！」他怒聲咆哮。
殺了他，煦妍心底有個聲音響起，孩子就是被他害死的，殺了他！
她無神的雙眼就那樣看著他，手指雖然顫抖著，但仍然準備無誤地握緊了手槍，對準了他的眉心，眼看著就要扣下扳機。
她的目光忽然越過了他，看向了大床.上，放射出異樣的光彩。
她仿佛是看見了一個嬰兒︰看不出是男是女，有著健全的四肢，肉嘟嘟的小臉，靈動的大眼一眨一眨，可愛極了，尤其是那粉粉的嘴唇，他正看著她笑。
她不由地跟著笑了，這是她這個月，不，是她這一生以來最舒心的笑。
可是，只片刻間，那嬰兒臉上的笑便冷了下來，變為憤怒地神色。
「為什麼不要我！」她耳邊響起男嬰的怒吼︰「為什麼不要我！都是因為你，我才會死！你才是凶手！」
「你才是凶手！你去死！」
「你去死！」
「你去死！」
她嚇得立刻大叫了一聲，同事迅速將槍口對準自己！
賀蘭澤一直閉著眼楮，等了幾秒，心跳快的厲害，听到她的叫聲猛然睜開雙眼，看清她的動作嚇得大聲怒吼︰「妍妍！」
煦妍將手槍對著自己的太陽穴，食指快速地按下了扳機。
——紅袖添香——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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