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入寶山,怎能空手歸。
段敖明面上勸紫月不宜親往,心里恐怕巴不得她趟得越深越好。
一個貪污案子竟然查這麼久還只有眉目?築堤銀子去了哪里?經手人是誰?負責築堤的又是誰?順藤模瓜哪里有查不清的道理。
只是樊州前巡撫宋鳳坡,雍州高陽王,都不是易相與的主,就算把整個刑部拖下去,也未必扛得住。段敖到底是官場模爬滾打多年,明哲保身這四個字,確是懂得。
寫完信,又審視一遍,放入段敖的匣子里,交給黃正武。
孫化吉見他不動,玩笑道︰」黃護院難道還要討賞不成?」
黃正武一省,低頭退出。
火苗噗嗤爆了下。
孫化吉剛要伸手將烙餅取下,便見斐銘噌得站了起來,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陌流星跟著站起來,還來不及說什麼,便聞木鐲啪得掉在地上,急忙彎下腰揀起來,用袖子擦了擦,放入懷里。」我出去片刻!」斐銘有意無意地瞟著跋羽煌沉聲道。
紫月的心也不由被揪了起來,月兌口道︰」早去早回。」看斐銘神色,對跋羽煌的心思應是有幾分把握,但心里總有種隱隱的不安。
陌流星將鐲子匆匆收回去懷里,急道︰」我也去。」說完,臉上又流露出懊惱的神色。
斐銘黑眸與跋羽煌不著痕跡地對上,嘴角微揚,」也好。」邊說邊往外走去。
陌流星呆住。
明明是他自己提出要去的,現在卻又好象有幾分不信。
斐銘邁出的步子稍頓,頭微微一偏。」他說什麼?」陌流星緊張兮兮地跟在後面。
說話?
紫月莫名地看著狹窄的小室,剛才有人說話嗎?」恩,今天是個散步的好日子。」斐銘丟下句意味不明地話,緩緩朝外走去。
陌流星經過紫月時躊躇了下,背對其他人,朝紫月努了努嘴巴。
紫月挑眉!
朝左邊努嘴巴?恩,那里只坐了個跋羽煌,是在提醒她要警惕他麼?正思忖間,陌流星已掀簾而出,原本擁擠的空間因少了兩個人,而變得有些冷清。
孫化吉舉著烙餅的手有些酸,換了只手後,遞到紫月面前,」小姐,請用。」
紫月眯起眼楮,」孫大人確定……這是朕的御膳?」
孫化吉目光順著她移到眼前這塊黑糊糊的東西上,輕咽了口口水,」臣剛才是說,小姐,請用……您的智慧辨別一下,此為何物。」」原來朕的智慧是這麼用的。」她皮笑肉不笑。」偶爾,咳,也可以這麼小用一下的。」孫化吉的聲音越說越小。
紫月沉默地看著他半晌,才嘆氣道︰」把村長剛才送來的食物分一分吧。」村長就是帶路的老人,晚上他送過幾個地瓜來,不過被孫化吉以御膳房的玉米烙餅給否決了。
他一吃地瓜就會臭屁連天啊!
孫化吉邊烤著冷掉的地瓜,邊郁悶地想。
吃過簡單的晚飯後,紫月了無睡意!
被褥蓋至頸項,呼吸間不是熟悉的御用檀香,而是富貴之家用得較多的寧神香片,與檀香略似,但里面參攪了些其他花香,聞起來稍嫌濃郁。
紫月翻了個身,睜大眼看著天花。點點烏黑,片片班駁,火光下倒不覺如何,但映照在月光里,好象一只老鼠掉進粥缸,惡心得人全身發癢。
她動了下,剛想坐起,便听不遠處孫化吉極輕,但清晰可聞的詢問聲,」小姐,是要起夜麼?」
微涼的腳底因他的話而溫了些,血液流至頸項。
紫月噎了半晌,才緩緩道︰」不起。」
啪得一聲。
一個巴掌聲把她的話蓋了過去。
紫月和孫化吉同時沉默。」好好睡吧。」她嘆息道。
孫化吉將沈雁鳴橫擱在他臉上的手悄悄移開,」……是。」
月至中天。
紫月睜著眼,直愣愣地看著銀亮的夜空,眼角漸漸疲倦。
嗚魯——
這樣的聲音在萬籟俱寂的夜里听起來很怪,好象野獸的低聲咆哮,又像是某種樂器的渾厚。
她嘴巴動了下,想起孫化吉適才的詢問,又把話吞了回去。
又發了會呆,四周靜謐,雙耳惟聞此起彼伏的呼吸聲,眼皮慢慢合攏,困意襲來,她漸睡過去。
半睡半夢中,窗外足音紊亂。
嗚魯——
那怪聲好似又近了幾分。
黑暗中,跋羽煌和孫化吉先後翻身坐了起來,後者貼心地點起油燈。
簾外傳來急匆的腳步聲,簾子刷得被掀開,黃正武帶著一身霜露站在門檻處,」皇上,有刺客!」
紫月驟驚,撩被站起,里里外外的衣服雖一件未月兌,但還是被突然的寒意凍了下,」大約多少人?」」可能過千人。」」可能……?」尾音拖長。
黃正武身上汗珠漸滲。
女帝板起臉的時候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說下情勢。」跋羽煌突然出聲。
紫月微斜他一眼,孫化吉適時送上大氅。
黃正武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紫月,見她不反對,才道︰」一柱香前,刺客先從東面攻來,大約三百人左右,兩百帝輕騎已將他們擋住。」」一柱香前的事情為何現在才報?」紫月怫然不悅。
黃正武額頭汗如米粒,」臣不敢打擾聖駕。」」糊涂!」孫化吉搶在紫月之前狠聲責道,」不過皇上,眼下該如何是好?」
紫月一省,此刻的確不是論誰是誰非的時候。」黃大人剛才只說了三百刺客,那其余七百多人又從何而來?」跋羽煌悠然道。」從南北來,每邊大約一百來人,且戰且退,似有意將我方人馬引出村外,臣恐有埋伏,不敢直追。」」東南北三面已是七八百,難道西面還有三百?」孫化吉臉色有點難看。」這倒沒有,那三百人,臣算的是南北伏兵。」
紫月攏住大氅,沉聲道︰」朕出去看看。」」不可!」」不可。」
一急一緩兩聲喊叫拖住她的腳步。
紫月回頭,卻是黃正武與跋羽煌。
黃正武忙道︰」刺客凶殘,皇上實在不宜涉險。臣看他們攻擊全無章法,恐怕還不知皇上身在何處。」
紫月想起在前方探路的五分熱血堂,和徹夜未歸的斐、陌二人,漫應一聲。
等到天亮,他們應該統統會回來。
窗外樹影重重,酣斗之聲漸聞,紫月容色淡定道︰」拖至天明。」
黃正武應諾,轉身退出。」你去看看。」跋羽煌對候在一邊的琺夏漫聲道。
紫月回身踩過孫化吉的」床鋪」,坐到凳子上。
孫化吉趕忙將茶幾移到中間,端了油燈放在一旁,又返身倒了碗水。
她喝了口水潤嗓子,耳邊突然傳來斐銘清朗的聲音,」試探跋羽煌。」擱下碗,不著痕跡地朝四周望了圈,是凝聲成線麼?
小時候曾听高叔叔提起過,是絕頂高手才會的技巧。剛才斐銘遇到的,應也是高手吧。她定了定神,」跋愛卿在想什麼呢?」」在想皇上心里想的事。」他拖了把凳子坐到她對面,笑容冷冷。」你知道我在想什麼?」」本來不肯定,不過當皇上問我想什麼的時候,大概可以肯定七八分。」」哦?說來听听。」」皇上在想……我和這些刺客有沒有關系。」
紫月擺手道︰」你錯了。」
跋羽煌冷笑。」朕在想,你為何要派這些刺客來。」
一語,天驚!
跋羽煌琥珀般眸子逐漸沉澱,深邃,化作洞淵,」皇上有何證據?」」需要麼?」她淺啜著水,好似極品綠茶。
跋羽煌慢慢眨了眨眼楮,」皇上若信不過我,何不直接將我拿下?」他想了想,又補充道,」一個黃正武再加幾個大內高手,應是夠了。」」這自然是有原因的。」紫月心滿意足地呷嘴。一個粗俗的動作,由她做來,也是優雅至極。」哦?」他斜眼,桀驁地睥著紫月。
她手指在茶幾上劃了幾個圈圈,」因為有人讓朕先不要動。」
跋羽煌的睫毛微抖,」那個人對我真是不錯。」」的確不錯。」」不過皇上有沒有想過,」他聲音陡然轉低,」若刺客真是我派來的,你剛才就不該讓黃正武出去。」」想過。」紫月托腮點頭,就是想到得有點晚。
他被紫月無所謂的態度激得眼神一凝,」那皇上是有十足把握了?」」沒有,朕、孫愛卿、沈愛卿加起來,也比不上你的一只拳頭。」」那皇上是準備任我宰割了?」」也許吧。」紫月嘆了口氣。
跋羽煌盯著她。」若跋愛卿要殺我,自斐銘離開起,至少有十七八個機會。」黃正武一直在門外巡視,孫化吉和沈雁鳴的武力可忽略不計,」所以朕才好奇,跋愛卿究竟要做什麼?」
跋羽煌緩聲道︰」即使我說,人不是我派來的,你也不會信了?」」那人……到底是不是你派來的呢?」紫月反問。
他凝視紫月的眸子,一字一頓道,」不是。」
紫月回望他,明澈的眼波因而漸起漣漪,」卿可願以北夷之名起誓?」
跋羽煌眼中怒意迸現。
紫月的視線毫不怯弱得與他在半空交接,互不相讓。」我以北夷之名起誓,並未派刺客刺殺大秦皇帝。」低沉的聲音旋繞在昏黃的火光下,如魔咒般,一輪一輪,陷入人的心里。
恩,只要她沒死,就可以不算刺殺。
紫月嘴唇的尖角好看得揚起,」是朕多心了。」」皇上這算是道歉麼?」跋羽煌咄咄逼人。
紫月收回目光,重新啜起水,」恩。」
跋羽惶忽而邪媚一笑,」皇上若是愧疚,不如以身相許吧。」」難道我們不是夫妻嗎?」她不溫不火道。
跋羽煌一怔,眼中閃過一道復雜難解的光芒,隨即朗笑道︰」不錯,不然我也沒有機會和大秦右相稱兄道弟。」
紫月拿碗的手一頓。」皇上,沈郎伴額頭好燙。」孫化吉的驚呼適時插進來。
紫月雙眉一蹙。
為防消息走漏,因此隨員里並沒有御醫。」取幾顆清蓮玉露丸給他服下。」
孫化吉答應一聲,稀稀索索得在包袱里找著。
打斗聲若近若遠,黑漆窗外,銀亮的劍光閃爍不定。
側耳傾听了會,斐銘的聲音石沉大海,紫月咳嗽一聲,」跋愛卿猜……刺客是誰派來的呢?」或許是屋里太寂靜,紫月的聲音顯得有些幽蕩。」不是想做皇帝的人,就是很恨皇帝的人。」他隨意道。」這範圍大了去了。」紫月謂嘆!
不扯她認識的,還有很多她不認識的。皇帝,恐怕是天下被罵得最多的人。」不過天下有這等實力的,恐怕寥寥無幾。」」跋愛卿不正是其中之一?」」勉強算是。」
她眨著清澈亮眸,」那卿是想做皇帝的人?還是很恨皇帝的人?」
跋羽煌身體微微前傾,俯低頭,鼻尖于她面頰只有一指甲蓋的距離,」我不已經是皇上的人了麼?」
做皇帝的人……也能這麼解釋。
紫月捏著發紅的耳垂,轉開頭道︰」不錯、不錯。」
跋羽煌調戲的功夫的確不錯。
跋羽煌面露冷嘲,卻在她轉回頭的一瞬又恢復平靜。」跋愛卿猜……會不會是高陽王呢?」不甘如此敗下陣來,她又牽起一個難題。
跋羽煌微怔,轉眸看她,卻見她笑容瀲灩,並無半分不悅,」皇上的兄長,只有皇上最了解不過。」」所以才讓卿猜啊。」
跋羽煌說道︰」皇上今天的話特別多。」
紫月笑道︰」因為今天的夜特別長。」
他靠牆,閉上眼楮,」皇上不如先歇一會。」」……好。」紫月手指輕輕點了點太陽穴,朝窗外投去別有深意的一瞥。
天色近白。
黃正武再度進來。」戰況如何?」紫月揉著眼楮,密布的血絲藏不住。」刺客攻勢暫緩,雙方仍在膠著。」
紫月哦了一聲,低喃道︰」莫非他們不怕白天曝光。」
話音雖輕,卻足以讓在場的人听得一清二楚,也讓他們同時一凜。在雍州地界不怕曝光的刺客……答案不言而喻。」一味防守,恐非良策。」跋羽煌淡淡開口。
紫月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般,」跋愛卿有何高見?」」皇上信得過我?」他嘲弄道。
紫月干笑兩聲,」大家同坐一條船,何分彼此。」
跋羽煌似是余怒微消,鼻子輕哼了一聲。
黃正武眉頭一皺,正要呵斥,抬頭卻對上紫月凌厲的警告眼神,立刻低下頭去。」突圍。」跋羽煌迸出兩個字。
紫月敲著桌面,躊躇道︰」東南北都被包圍,莫非我們須從西面突圍不成?」
黃正武急道︰」萬萬不可,西面恐怕是誘敵深入之計。」」激戰一夜,體力應到極限了吧!」跋羽煌沒有正面答復,而是望著天色,」帝輕騎也該乏了。」刺客人馬多于兩倍,他們人人以一敵二,即使驍勇如帝輕騎,也應該透支了。
紫月眼神一冷,隨即笑道︰」難道要我們等他們打呼嚕的時候再走?」
孫化吉模著下巴,疑惑道︰」臣有一事不明,刺客他們此來,究竟為何?若對方東南西北四面加起來真有上千兵馬,何需伏兵?」
不錯,帝輕騎再厲害,也敵不過幾倍的人馬。
紫月悠道︰」莫非是……空城計?」她求教地看著跋羽煌,後者也看著她。」皇上英明睿智,不如選一條吧。」跋羽煌含笑不語。」朕有的選麼?」東南北三面的人馬只能堪堪對峙,無論從哪方突圍,都必須從另兩路調集人手。兩路失守,結局更不堪設想。西面是唯一的出路。
這……就是他的目的麼?
跋羽煌眸光動了下,緩緩開口道︰」有。」」比如?」」東面。」
紫月屏息,等著他的解釋。」南北刺客既使誘敵之計,我們不如將計就計,調半數人馬佯追,將他們逼開,剩下半數人馬與東面集合,以夾擊之勢突圍。」
紫月側頭看黃正武,」此計有幾分把握?」
黃正武皺著眉頭,」突圍不難,就怕前方還有伏兵。」
繞來繞去又繞回原題。
不待她思索,便聞斐銘的聲音突至︰」東面。」
紫月沉吟半晌,」但憑跋愛卿做主吧!」
跋羽煌若有所思地瞄了眼窗外,」黃正武接令!」
黃正武一愣,眼楮下意識地看向紫月,只見她微微頷首。」臣在。」」待南北刺客下一波戰退,帝輕騎佯追一里,再兵分兩路,一路繞回東面,從兩側夾擊!東面且戰且退,引敵深入,以配合另兩路人馬。」」遵命!」黃正武當慣副手,發號施令未必行,執行卻很快。身子一轉,人便去了。
跋羽煌瞟了眼默然的紫月,」皇上似乎仍有顧慮?」」朕只是在想……那些村民究竟到哪去了。」她輕輕道。
黃正武突然又匆匆跑回,」啟稟皇上,有官兵自東面來了!」」多少人?距離多遠?刺客有何反應?」她倏地站起來。」大約兩三百人,距離百丈,刺客仍無退意。」
紫月低喃︰」該如何是好?」難道官兵和刺客是一伙的?
等了等,未聞斐銘答話,卻听跋羽煌先一步道︰」從西面走。」
西面?
紫月小心收拾情緒,抬頭,正要開口,便听跋羽煌冷嘲道︰」皇上若是信不過我,大可留在這里。」
連偽笑的面具都不屑帶了?
紫月嘴角動了下,」一切听跋愛卿安排。」
當紫月上馬的時候,官兵已經著急得與刺客融到一處,帝輕騎有序地縮攏,將她保衛在中心。雙方的傷亡比想象中慘重,地上尸體雖然不能說堆積成山,血卻已染紅了大片土地。」點子出來了!」」在那里!」
尖銳的叫喊立刻點燃刺客僅余的斗志,場面頓時激烈數倍!
流箭密布,自各處飛射過來,有幾個帝輕騎以身作盾,紫月雖看不見,那箭矢入骨的清脆聲卻穿過重重吶喊,敲在她心靈最深處。
跋羽煌躍到她鞍後,將她箍在胸前,卷袖橫掃,近身的箭又被擋了出去。
思緒拉回,身體上桎梏讓她極度不適。」跋羽煌,朕可以自己騎。」
跋羽煌置若罔聞地一夾馬月復,馬沖如箭射。
黃正武見狀叫名大內高手護送沈雁銘,自己立即跳上孫化吉的馬匹,緊跟呼嘯而去。
沈雁鳴燒得正暈,昏沉間只覺得有人將他扶到馬上,然後抱著他顛簸起來。一身柔弱的骨頭頃刻要松掉般。
飛馳數里,紫月見跋羽煌雙眉緊鎖,臉色陰沉可怖,心不禁提到嗓門。」跋愛卿……欲去何處?」她的聲音消融在風里,斷斷續續。」地獄。」低沉的聲音仿佛來自胸腔,震得她臉一陣發白,」皇上怕了麼?」
疾風利刃般地刮著面頰,紫月听到自己的聲音在風中顫抖,」朕只是想知道……北夷的地獄可有馬車往來大秦。」
跋羽煌輕嗤作答。
馬復行數里,卻是三岔口。」分頭走!」跋羽煌氣沉丹田,傳聲數丈。
紫月心里一沉,吃力扭頭望去,卻見跟在後面的帝輕騎大約一百來人,分了一半去另兩條路。黃正武和孫化吉倒是不離不棄,一直保持一個馬身的距離。
心下稍安,紫月眼楮努力辨析四周,但見沿路青山對出,人跡罕至,前路茫然。」皇上……」跋羽煌的聲音好似來自九天之外,在風中飄蕩不可捉模,」還記得我的妻兒麼?」
在節骨眼提起這個?
紫月有種不好的預感,」跋愛卿?」」他們都死了,」他俯在紫月耳邊,聲音輕柔如情人的呢喃,」死在自己親人屠刀下。」」……」」那個拿刀的人,就是我的父親……跋羽尉戥!」
紫月的心髒一縮!」我還記得……那天的天氣和今天差不多,又冷又陰。他們身體里的血很紅,濺出來,沾到哪就紅到哪。我被幾個人壓在桌子上眼睜睜地看著。胳膊扭斷了,就用肩膀掙扎。腳踢斷了,就用大腿掙扎。嗓子嘶啞了,卻還會啊啊啊地叫,眼淚流干了……心卻還在跳……非歌的頭當時就落在我面前,眼楮睜得大大的,無辜委屈得就像每次做錯事被發現時的表情……」
風很大,跋羽煌坐在紫月的身後,聲音往後飄散,應是听不清楚的,可她卻覺得那每字每句好似被風卷成了細沙,一絲絲地自耳朵穿入,摩挲心扉!」他是我最疼的兒子,是我跋氏曾經的驕傲!可還是死了,被一刀砍斷了脖子……和一般人的脖子一樣脆弱。」」你可知道,這一切只因為……我這個做丈夫做爹的,要無牽無掛,無怨無悔地被送來當個暖被的。」」為、北、夷、的、夙、敵、暖、被。」
這樣的恥辱和仇恨,跋羽煌終其一生都不會忘記!
而罪魁禍首——他的弟弟和那個誘惑父王將他出賣的女人所做的一切,他都將連本帶利地討回來,無論是用他的血,或是他們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