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馬車再次停下時,衛琬警惕地看著掀開車簾的少年,冷冷發問︰「你是誰?」
少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小姐叫我阿明就好,我是公子身邊身手最好的護衛,」他仰頭看了看天色,「小姐快下車吧,公子等您很久了。」
「公子?」衛琬疑惑地重復道。
她的話音還未落,阿明已經從車門處退開了,一個白衣男子站在車門前,微笑著向衛琬伸出了手。
斜飛的長眉,濃黑如夜色的眼瞳,薄如刀削的嘴唇,男子的面容極為出挑,卻帶著病態的蒼白。不知道為什麼,在看到他眼楮的瞬間,衛琬就感到莫名的信任感。
她沒有說話,只是將手交給他,借力跳下了馬車。
看清周圍的環境時,衛琬驚訝地睜大了眼楮。分明才片刻的工夫,周圍的景色已經與之前在路上見到的大為不同。但這根本是不可能的,從馬車在路上停下,到阿明掀開車簾,這樣短暫的時間內,怎麼可能走那麼遠。
身旁的男子開口道︰「這里是月曜山莊,我是這里的主人,蘇恪。」
「可是……我記得來時的路,並沒有經過這樣的地方……」衛琬覺得腦子里一片混亂,眼前的一切都超出了她的想象,簡直就是匪夷所思。
這是一個美麗的山谷,遍地盛開的都是五顏六色的曼陀羅花,簇擁著四周參天的大樹,一派鳥語花香。而遠處的樹影搖曳下,隱約露出了宏偉的庭院一角。細碎的陽光灑在露出的琉璃瓦上,璀璨地耀眼。
蘇恪輕輕地笑了,語聲溫潤︰「你已經到了南疆了,這里離涿郡大概有三天的路程。」
衛琬疑惑地看向蘇恪,然而在那雙澄澈的眼瞳里卻看不到任何欺騙的影子,「……你怎麼能……時間這麼短……」她語無倫次地說。
蘇恪似乎已經明白了她的疑問,卻只是微微一笑,伸手握住她的腰,帶著她向前跨了一步。「現在,回頭看看馬車?」他提議道。
衛琬轉過頭去,眼眸驚異地睜大了。剛才分明就在身後的馬車,在蘇恪帶著她跨出這一步後,已經在十數步開外了。阿明還站在馬車旁邊,笑著向她揮了揮手,還做了一個我家公子很厲害吧的表情。
衛琬回頭看著蘇恪,「你是怎麼做到的?」
「你以後自然會知道的,」蘇恪這樣回答道,用審視的目光看著她,「難道你就沒有其他問題想問嗎?比如蘇家,比如這個月曜山莊?」
衛琬認真地說︰「你會回答我嗎?」
蘇恪笑了,似乎頗為懊惱的說,「我看起來就那樣不能讓人相信嗎……」
「不是的,」衛琬連忙否認道,「你看起來……很好,真的很好。」一時間也想不到什麼詞能形容他,她只能說很好很好的。憑心而論,在看到蘇恪的第一眼時,她就覺得有種莫名其妙的信任的感覺。明明是才第一次見面,明明是他把自己以這樣詭異的方式帶走,卻在每次看到他眼楮時,都忍不住要毫無保留的相信他。
「我的父親是蘇氏的上一任家主,他在臨終前曾告訴過我,要我一定要找到他的小妹妹,並將她帶回月曜山莊,」蘇恪輕輕用手撫模了一下衛琬的額發,「他的小妹妹,也就是我的小姨,她有一個美麗的名字,叫做蘇媃。」
「可是……」
蘇恪打斷了她的話,笑著說︰「這個世界上姓蘇的人多得是,叫蘇媃的人也未見得少,是不是?」
衛琬臉頰微紅,頗為不好意思地承認道︰「是啊,僅憑一個名字就認定是我和母親,似乎……有點草率吧。「不止是一點,而是很草率。
蘇恪失笑,反問道︰「你也見識過我的本事了,那你還覺得我會做出錯誤的判斷嗎?像我這樣的人,若不是有了確鑿的證據,怎麼會花這樣大的力氣把你帶到這里來?畢竟,你在那個世界的身份也不容小覷。」
听起來確實是這樣的道理,擁有像他那樣的異能,想來也不會從名字就作出判斷。「那……」衛琬抬起眼楮,「我應該叫你哥哥,是嗎?」
原來如此,那樣熟悉的感覺和信任,原來來自于這個世界上最密不可分的血緣。正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會在第一眼就產生那樣的感覺吧。
蘇恪凝視著她的臉,猶豫了一下才點了點頭,「嗯。」
「哥哥,」她重復了一遍,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可不可以把所有的事都告訴我?」
蘇恪眼底掠過一絲心疼,語聲也異常柔軟,「好。」
說話間,他們已經走到了庭院的入口處。人群向兩邊分開,讓出一條路來。蘇恪牽著衛琬一路向前,穿過寬敞的院子,直到彼此都站到了第一級台階上才停步轉身。
蘇恪沖著站滿院子的人群朗聲道︰「我的妹妹蘇婉已經回來了,從今天開始她就是月曜山莊的大小姐,你們要像尊敬家主一樣尊敬她!」
底下的人群立刻爆發出歡呼聲,在一個管家模樣的人帶領下,所有人恭敬地向她躬下了身子,將右手放在左邊的肩膀上,齊聲道︰「歡迎大小姐回家!」
在一片歡聲雷動中,蘇恪握緊了衛琬的手,眼底卻掠過某種不知名的哀傷。
「今天你也累了,我會叫人帶你去你的房間休息,那些你想知道的事情,我會慢慢告訴你的。」他這樣對衛琬說。
「嗯,」她順從地點頭,卻又忍不住開口問道︰「你為什麼叫我蘇婉?」
蘇恪的表情似乎僵硬了一瞬間,卻又很快恢復了常態,「我們是蘇氏的子孫,在我們家族中,不論男女,後嗣的姓氏都是蘇,」他眉峰輕揚,帶著與生俱來的傲骨,錚然道︰「在這片土地上,沒有任何一個姓氏能凌駕于我們之上,更何況是區區一個衛覃,他怎麼配讓你和你母親跟隨他的姓氏。」
說到衛覃的名字時,蘇恪的眼中掠過些許寒光,整個人如同一把利劍,散發出冷冽的光芒。他的眉眼本來是生得極溫潤的,這樣陡然的轉變讓衛琬很不習慣,甚至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蘇恪似乎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立刻展顏一笑,「這些以後再說吧,鳶染,帶小姐去房間休息!」
一個約莫十七八歲的女孩子應聲出現,恭敬地對衛琬道︰「大小姐,請跟隨奴婢來。」
衛琬跟著她走出很遠後,再回頭時還能看到蘇恪還站在原地,濃黑的眼眸隱藏在陰影中,是她看不懂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