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聖旨下到了靖王府.世子蕭澤因在宮中無端受害是皇後督導宮人不嚴之過皇上也深感內疚遂賞靖王一萬昌邑同時將小世子接進宮撫養待遇與皇子等同
親王世子得以入宮撫養這本是榮譽但也是帝王為了防止親王生出異心的告誡之舉
當夜衛琬正在燈下撫琴時卻感到身側一道異樣的視線指端流瀉的音律陡然一滯她側眸看去一個熟悉的黑衣身影便驀然撞入眼底
那一刻不知是鬼迷心竅還是神思恍惚她竟展顏向他一笑十指輪轉在琴弦上深深淺淺地撥出新的曲調
那是蕭承鈞第一次听她彈那樣的曲子他自幼不曾對音律有過參習所以並不知道曲名然而在琴音悠然中他卻忽然想起了兩年前的宮宴上她刻意荒腔走板的琴曲還有繞梁三日的歌喉
原來她的琴竟彈得那樣好若不是當初蕭杞風的刻意設計或許她便會那樣韜光養晦下去然而那一曲清歌俘獲的不僅是那些男子的目光亦讓他淪陷地更深
一曲終了她清澈的聲音響起︰「此曲名為鷗鷺忘機曲名出自列子」
海上之人有子歐鳥者每旦之海上從鷗鳥游鷗鳥之至者百住而不止其父曰︰‘吾聞鷗鳥皆從汝游汝取來吾玩之’明日之海上鷗鳥舞而不下也」
說完了典故後衛琬從繡墩上輕巧起身走到蕭承鈞身前她一雙清亮如昔的眼眸看向他的雙眼啟唇道︰「世事皆有定數往往在不經意間便是求仁得仁反之一旦動了機心強求便是圖添煩惱」
「你……究竟想要說什麼?」他終于開口聲音喑啞他是了解她的今夜這樣反常的舉止精心挑選的曲目還有那個典故不過是想借著這些來點破某些事情罷了
衛琬唇角的笑意漸漸斂去正色道︰「我接到密報你在府中的這些日子來表面看來是韜光養晦內里卻在……招兵買馬」
蕭承鈞眸色一凜薄唇抿緊沒有回答
衛琬依舊誠摯地看著他「能告訴我是為了什麼嗎?」
蕭承鈞偏轉了目光不再去看她的眼楮她的眼楮太過清澈當初便是那樣一雙與世無爭的眼楮俘虜了他自以為早已成灰的心然而世事流轉後再面對這樣一雙眼楮只會讓他更加痛恨自己
「我自以為足夠避人耳目沒想到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你若是為蕭允尚做說客來的那便不必了」他的語氣微有生硬
衛琬卻固執的伸出手去捧住了他的臉語氣執拗︰「為什麼?」
他的眸光閃動了一下遲疑片刻才答道︰「你不必知道這是男人的事……不管結果如何都沒有人會傷害你」他閉了一下眼楮重新睜開時眸間的情緒已消隱無蹤「況且就算我不做也有別人按捺不住了」
「我不希望那是你」衛琬說「這並不是合適的時機他贏不了同樣你也是」
這句話卻似觸到了他的痛處他猛然伸手拉下衛琬的雙臂眸底瞬間燃起了火焰「不是合適的時機?」他古怪地笑了一聲「那麼我還要等多久難道要等皇上濱天之後?哈我怕是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他的語氣忽轉冷厲「那個位子……本來就該是我的我已兩次拱手相讓卻依舊是一無所有若是再等下去怕是連性命也不在了」
他父皇一生中最愛的便是他的母親容妃在他年幼的記憶中母親永遠那樣美麗溫柔而父皇注視她的眼中總是滿盛著濃濃的柔情和眷戀
他的父皇為他取名「承鈞」取「承繼鈞天大任」之意鈞天的含義便是帝王
他是龍椅上帝王膝下長大的最負重望的孩子那樣意氣風發的他曾以為這世上的一切都唾手可得彼時年幼的他不懂得什麼叫做韜光養晦也因此與那時身為皇後的高氏越發不睦
然而命運曲折離奇卻從來不在他的掌握之中︰母親莫名薨逝父皇一夕之間變了行徑對他從視若珍寶成了棄如敝履甚至將他送去敵國做質子受盡折辱
父皇駕崩後一道遺詔將皇位留給了他平庸無為的大哥而他卻不得不屈居人下哪怕是用一身血肉硬拼來的軍功也要飽受非議
大哥莫名駕崩這里面有皇後的私心亦有二哥蕭杞風的推波助瀾彼時他遠在朔城一度以為天高海闊就此無憂然而回到帝都後新皇成了他的佷子蕭允尚而他在朔城城樓上發誓求娶的女子成了新皇的皇後
一等再等一忍再忍卻連身旁的女人都守不住他固然知道此時發難勝算未必有五五之數卻已無法再等下去再等怕連半成勝算也不再
隨著紛亂的思緒他眼底的神情幾度變幻最終凝定在眼前女子的容顏上他的目光陡然柔和起來「你放心只要此番我能奪得那個位子暖河那里我自有其他辦法彌補她雖痴心卻也懂得為家族考慮到時……」
「到時我便是廢帝的皇後或與他殉葬或陪他幽禁悉听尊便」衛琬冷冷接口
「不不會是這樣的」他下意識地反駁「到時我便是天子你的身份可以是任何人只要你陪在我身側甚至是皇後的位子我都……」
他的話沒有說完衛琬已經伸手掩住了他的嘴唇美麗的面容沉靜冷酷「可是那並不是我想要的」
「難道你不再想和我在一起了嗎?」他莽撞發問失去了平日的警醒理智語氣和神情都像極了情竇初開的少年急需對方的認定
然而對于他的問題衛琬卻沒有正面回答「居高方知其寒我只是好奇為何你們總看到那個位子的光華燦爛從不曾想過坐在上面的無可奈何?」她淡淡道放下了手「今天我不過想提醒你一句切莫輕舉妄動」
蕭承鈞苦笑一下「你這是在趕我走嗎?」
衛琬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窗外爾後輕輕說了一句話聲音低得只有近在咫尺的蕭承鈞才听得到就是那樣一句簡短的話卻讓蕭承鈞瞬間變了臉色
原來竟然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