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凌傾顏已從自己的院落中出來準備離開,德王府中卻來了一位貴客,說是貴客,還真是貴不可言,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當朝皇帝卓坤輿,德王的親哥哥。
不知是哪里的傳言,皇帝居然得知德王府有了一位神醫,宮中正得寵的燕妃突染惡疾,皇上便要請這位神醫去宮中為燕妃診治。
皇上親昵地攬了德王的肩︰「許些日子不去上朝了,朕心中十分憂急,聞你好些了,這便匆匆地來了。」
德王淺淺地做了個揖,精神已不似那幾日的頹靡,劍眉朗目中依舊不減年輕時的英姿,高大的身形硬是把一身普普通通的黑色便服穿出了威風凜凜的感覺︰「謝皇兄關心,臣弟已無礙了,再休息一兩天便可以去上朝了。」
在德王的襯托下,身材矮了他一截的皇帝愈發顯得慈眉善目︰「不必拘謹,如此倒顯得我是來催你去上朝了,咱們兄弟何時也如此生分了?」他自覺地換了稱謂︰「早些日子听聞,你這府上來了位神醫,才將你的病治好,不知可有此事?」
德王神情一凜,口中遲疑道︰「確有此事,不知皇兄如何得知?」這事王府從未宣揚,凌傾顏喜靜不愛宮中的復雜壓抑,所以自然也未曾告知皇上。
皇帝哈哈一笑,頓時氣氛輕松了不少︰「為兄哪能怎麼知道呢,前些日子燕妃突染惡疾,御醫都束手無策,偏偏燕妃家里傳了信兒,說有丫鬟的妹妹在你府上做事,說你這王府來了神醫,這不我不就想讓那神醫也去幫燕妃瞧瞧嗎,不知坤乾可肯?」
德王神色稍稍松了下來,卻也為難︰「不瞞王兄,傾顏——她是雪女。」說到這里,德王的眼神閃了閃,喉頭頗為隱忍地動了下,眼中一片晶瑩,翻滾著海一般波瀾壯闊的深情,像是有什麼要噴薄而出,只見德王微微轉過了頭,眼神晦暗︰「性子想必皇兄也知道,臣弟也做不了主。」
听到「雪女」二字,皇上的瞳孔忽的緊了緊,是雪女嗎?曾聞雪女只有上一任死去,下一任才會擔負起雪女的責任,這麼說,她已經去了嗎?眼前忽的出現了那個叫方施珞的女子明媚的笑顏,心中一陣鈍痛,差點讓他暈厥,卻還是斂了神色︰「是嗎,那便叫她來,朕親自與她說說吧。」
凌傾顏走進大堂時,便看到這樣一副兄弟情深的場面,眼神依舊寂寞清冷,嘴角卻細微地揚了揚帶了淡淡的嘲諷︰「不知王爺找傾顏所為何事?」
听到這聲如清風掠過幽谷般清幽的詢問時,皇帝側了頭,看到站在大堂口一身純白的人,眼前不由得一陣恍惚,像是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那個黃昏,那天那個女子也是一身白衣,巧笑嫣然地站在大堂口,只是那時的她便是滿心滿眼的卓坤乾,如今依舊是個純白的人兒,依舊忽略了自己的存在只問了句︰「不知王爺找傾顏所為何事?」。心酸澀的疼,沉寂了好多年的傷口再次被撕裂,讓這個俯瞰天下的九五之尊險些落下淚來,但他卻還是不得不開口︰「你,是叫傾顏嗎?朕想請你到宮中為朕的妃子治病,你可願意?」
凌傾顏淡淡開口︰「皇上說笑了,傾顏一介草民怎敢如此唐突?」
皇帝听到她如此直白,心中更添酸澀,曾經那個美麗的女子也是這般坦誠而不知禮數,讓他心生歡喜。皇上輕輕動了動唇,卻未發出什麼聲音,或許他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看到皇上為難的樣子,德王忍不住開口︰「傾顏,知道此去是為難你了,可是燕妃是皇兄最疼愛的妃子,如今怕是只有你能救她了。」說罷他便後悔了,自己這是又要將這樣一個純淨剔透的人兒推向那個她們避之如蛇蠍的地方嗎?
凌傾顏斂眉,心中一陣煩躁,眉目間卻依舊清朗如三月的晴天,只是眼中的黯然卻添了不少,她烏黑濃密的睫羽憂悒地覆蓋在眼前,艷若桃花的唇輕啟︰「傾顏去便是了。」眼看便要離開了,如今卻還是不得不呆在這里,還真是讓人難過呢。
皇帝聞言便眯起眼笑了︰「朕無意為難你,只是朕那愛妃連日來受了不少苦,朕還真是心疼哪。」
凌傾顏扯了扯嘴角,眼角的朱砂愈發的美艷,一雙勾魂攝魄的眸中清淺地漾了些意味不明的冷意︰「傾顏遵命便是。」
剛說完便听到一聲朗笑,就看見卓君臨大搖大擺地進來了,淺淺地做了個揖︰「君臨拜見皇伯父。」說罷便站到了凌傾顏身側,親昵的樣子像是久熟的朋友一般。
皇上又是一聲大笑,話語中帶了幾分欣慰︰「還是君臨這孩子懂事,生得也越來越俊俏,坤乾可是要被比下去了呀。」
德王看著自家兒子,語氣中不無寵溺地說︰「臨兒自小便被我縱著,其他還好,就是性子頑劣了些。」
皇上眼中更是盈滿笑意︰「無妨無妨,朕偏偏喜歡這孩子的率直。」
卓君臨聞言一樂︰「那不知皇伯父可許君臨也去皇宮住上幾天?也和顏兒有個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