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風清一身白衣站在安逸王府門口,清俊的臉上掛著愜意溫暖的笑意。墨黑的發在風的吹拂下揚了起來,他安靜的看著走過來的兩人,黑曜石一般的眼中漾著三月春風般的暖意,白衣飄飄淡然寧靜的神色與凌傾顏如出一轍。
卓君臨拉了凌傾顏的手,眉眼都皺成了一團︰「你要早些回來。」那委屈的調調活像一個被拋棄了的小媳婦。她本是剛剛回來,還未曾好好歇息便要離開,他不放心也是應該的。
凌傾顏看著他,眼中也染了笑意︰「嗯,傾顏知道。」
「切記不可去的時日長了。」他不放心地再次叮囑,讓身後跟著的一干人等驚詫得差點摔倒。這平日里一本正經的小王爺如今怎的如此無賴?
凌傾顏點頭,看向候在大門口的風清,她安靜地揚起唇角。漆黑的眼中有著同風清一樣溫暖的光澤,給清冷的她添了不少柔和之感。
「凝兒,來,我們走吧,父皇怕是要等急了。」昨日他便往東道國傳了家書,父皇已然知曉了他找到了凝兒的事情,此時怕是早已等候在宮中了,好在洛水城于東道國之間的距離並不遠,今天日落之前定是能到的。
看著那個紅衣灼灼尊貴倨傲的男子,明明是霸氣昂揚的人卻在凌傾顏面前斂了所有的傲然,儼然一個痴情男子的模樣。風清安靜地笑,溫潤清淡的面上有著清淡的暖意。
上了馬車,凌傾顏閉目而坐,風清輕笑,那個紅衣男子此時怕是還在翹首望著他們的馬車吧。看來卓君臨對凝兒倒是一片深情,自己如此也能放心了。
「凝兒?」
「嗯?」凌傾顏睜開眼楮對上風清那雙清淡寧和的眸子,她輕笑,此時她才發現他們何其相似,為何原來就不曾發現彼此是兄妹。
「笑什麼?」風清寵溺地問。
「什麼也沒有。」凌傾顏將散下來的頭發細心掖好,白淨的臉上難得的有幾分期待忐忑之意。其實她是該恨那個爹爹的不是嗎?只是為什麼她現在的心情如此復雜。是期待嗎?即使這樣她還是心存期待嗎?
明白她矛盾的心情,風清模了模她柔順的發︰「凝兒,哥哥知道你心里定是矛盾的,哥哥不逼你做決定,到時見了父皇你自己再決定吧。」
凌傾顏頷首,哥哥果然還是同小時候一般體貼。只是時光流逝歲月變遷,他們都早已不是當初那般純真的孩童,她再也不能如當初一般回給哥哥一個甜美的笑靨。
馬車慢慢地前進著,太陽也緩緩地走動著,待到太陽漸漸暗淡了顏色,凌傾顏的心情也越來越復雜。
風清將目光投向她,見她依舊傷痕累累的手指緊緊地絞在一起,有的指尖竟已經開始滲出血來。風清心疼地皺眉,這麼多年來她都是如此不知憐惜自己的?他輕輕將她的手置入到自己的手心里,溫暖如清風般的溫度傳至凌傾顏的心中。
她抬起頭看向風清︰「哥哥。」多年來獨來獨往的生活讓她險些不知該如何與風清相處,好在他依舊同當初一般溫潤,倒不讓人覺得尷尬難堪。
風清從懷中掏出一塊手帕,白淨的帕子上繡著歪歪扭扭的小花,帕子的質地本就是不夠好的,再加上那拙劣的繡工,就更顯得那帕子拿不出手。可是那帕子卻被疊的方方正正依舊白淨如初,由此可見其主人對其的珍視程度。
凌傾顏看著那個帕子,白淨的臉上也浮上一陣紅暈,那難看至極的小花不是她繡上去的嗎?她記得那時她方才六歲,因為從來沒有人教過她繡工,可是她卻羨慕娘親繡出來的種種花樣,所以便偷偷地繡了一個帕子。後來因為實在太丑她便藏了起來,不想如今竟在哥哥的手中看到了。
風清輕笑,疏朗的眉眼里有著微不可見的寂寥︰「當日,母妃失魂落魄地回來我便知道你定是沒有生還的可能了,恰好在你的房間內找到了這個帕子我便一直帶在了身上。」他細心地替凌傾顏擦去手上的血跡,然後將染了血的帕子仔仔細細地疊好,聲音中滿是落寞和憂傷︰「一直都以為你不在了,好在倒是它伴了我這麼多年。」
凌傾顏動容︰「哥哥。」她叫,聲音里有微不可聞的顫抖,如果一個人能如此被在意的人惦念著,即便是死了也是幸福的吧。她竟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個一身紅衣的男子,那樣一個讓人安心的存在,若是自己真的不在了,他也是會這般記著自己的吧。
現在如此想,多年後,這樣的想法竟成了現實。那個桀驁尊貴的男子斂了滿身傲然,于歲月中日日靜候她的歸來,紅衣換成黑衣,黑發換成白發,他在一直守候……
風清拍了拍她的手,聲音輕輕的,卻帶了幾分飄渺的笑意︰「不必再想了,都過去了,稍歇歇吧。就快到了。」
撩開小窗上的簾子,凌傾顏看著眼前不斷變換的景色,清冷的臉上漸漸出現了不一樣的神采,終于要到了嗎?說起來,這里竟是她的家鄉呢。許是太過專注,一向敏感的她今日竟不曾注意到馬車外那一抹灼熱的視線。
本是無意,前來東道國皇宮商榷要事的方朗正有些困倦,便伸手撩起了簾子想要看看這里的風土人情,卻不想在與另一個馬車擦過的瞬間他竟看到了那張魂牽夢縈的臉。
匆匆忙忙地命了轎夫停車,他下車久久凝立佇望,那個女子依舊當初一般清淡飄逸,絕美的臉上帶了矛盾的神色,不知是什麼事情竟讓她那般通透的人兒也為難了。細碎的發在額前飄弄著,給整個人都添了隨意飄然之色。
他張了張口,本想出聲叫停那輛馬車,可是奈何那輛馬車的腳速太快,自己還沒有來得及叫出聲它便匆匆地消失在了他的視線中。獨留下他一個人站在這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連喊她的口型還沒有收回來。
方朗黯然嘆息,他竟是又一次錯過她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