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瓊宮的後院里一口幽深的古井旁邊有兩大盆堆積如山的髒衣裳.
林若薰單薄的身影在井台上面掙扎著費力地將一只木桶從井底絞上來這個天氣井水比外面的溫度高在一點提上來水面上還冒著氤氳的熱氣伸手探進來還感覺有幾分溫暖倒進水盆里然後開始清洗衣服
這麼多的衣服怕是玉瓊宮里所有的太監的宮女的衣服都扔過來了
兩只手洗了四五天便是生滿了凍瘡被水泡得發白
再浸進去冷水入侵干裂的傷口痛得她疵牙裂嘴這個位置剛好是院子門口北風時不時地從門口灌進來冷得她直哆嗦
時不時的有一個宮女走到後面來看著她歇息的時候就來罵上幾句「懶鬼不洗完的話中午飯不要吃了」
林若薰也不吭聲只是冷冷地望著她
直到望得這宮女心里發毛悻悻的離開去了她才繼續回頭做事情
一陣細微的腳步聲緩緩在停在林若薰的身後她以為是剛才那宮女便是不再理會繼續埋頭苦干忍著疼痛忙碌著時不時地擼起袖子擦擦額頭上的汗干久了以後身子活動開來就沒有那麼冷了但是那皂角混合在水里很刺激傷口仍舊是疼
很快那腳步聲繞到她的面前入眼的便是一雙繡金鳳的錦緞毛靴子空氣中還淡著陣陣香味
似曾熟悉她抬起頭靴子的主人正昂著高傲的頭微笑著看著她
「林妃娘娘辛苦嗎?」慕容飛雪慵懶地將身上的貂皮披肩攏緊一些
林若薰對她沒有什麼興趣看樣子她應該是專門來挖苦她的
她垂下眸子揉搓著手里的衣服
「嘖嘖這雙縴縴柔荑給糟蹋成什麼樣了哎喲不知道皇上看到了該有多心疼喔對了我忘了告訴你了皇上最近是雨露勻撒後宮里的妃子們個個都能隨恩受寵還有啊據說那位丹雲郡主被皇上臨幸之後封了雲貴妃呢據說是深得皇上歡心連鳳印也歸她掌管了你說你是不是混得很淒慘呢?如果我是你啊就去死了算了」
慕容飛雪的話像一支支毒針插了林若薰的心髒在這冰冷的天氣讓人覺得身在冰窟
半晌她下咬起下唇微紅的眼眶望向慕容飛雪「長公主您高興什麼呢?我至少是他的女人做過他的寵妃這是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事情我得到了雖然現在是失去了但我不後悔曾經擁有的美好回憶讓我足夠一生都快樂了而你呢?恐怕到老了連個回憶都沒有吧?沒有名份沒有地位想親近他又怕天下人恥笑活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除了羨慕嫉妒我你還會什麼?依我看該死的人是你還差不多」
林若薰的話流利地月兌口而出仿佛這翻話在她心中已經演練過許多次了一般從善如流地說了出來頓時覺得神清氣爽
慕容飛雪聞言便是氣得全身發抖她死死地抿著蒼白的唇雙手絞著披風的邊角臉上抽搐著「我告訴你我很快便會讓你看見最後得寵究竟是誰?本公主就不信了這天底下還有本公主得不到的男人」
說完便是甩手而去
等她走後突然從巷子里面涌出來三四個小太監用布蒙著臉面看不清楚長相
在林若薰驚愕的時候他們蜂涌而上對林若薰拳打腳踢起來
此時的林若薰便是不再忍辱受氣她拼命反抗身上臉上都被亂拳打得鑽心的疼慌亂之中她眼角里看到了一塊石頭她不顧一切地沖過去將石頭操在手里朝著其中一位靠得近的太監用盡全身力氣劈頭蓋臉的給他砸了下去
那太監沒有料到瘦弱的林若薰居然還敢反抗一時躲閃不及被砸了個正著腦門當場被林若薰用石頭砸得鮮血淋淋見了血其他太監一陣驚愕林若薰不等他們反映過來匆忙撿起那塊被鮮血染紅的石頭沖進人群里見人就砸像是殺紅了眼的頑命之徒咆哮著沒有方向地亂打一氣
正所謂軟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
這幾位太監原本只是想教訓一下林若薰哪里想到她居然拼死來反抗看著形勢不對頭慌忙地扶著受傷的太監一齊退了出去
林若薰沒有去追她知道現在失勢了就算是追得也沒有用的
眼下她要做的便是能保全自己的性命然後想辦法離開這個地獄一般的地方
她不想看見他她告訴自己他不值得她去牽掛不值得她去留戀
看著天色已暗北風又陣陣卷起單薄的裙角她打了一個冷顫反正今天洗完也沒有辦法得到晚餐了她索性扔下衣服然後抱著膀子抖嗦著從後門離開了
也許是慕容飛宇故意讓她記得當初他們的恩愛所以依然讓她住在了錦繡宮里
此時的錦繡宮已是繁華不再了
宮女太監們被譴散得一個不剩再加上這偏殿里死去兩個人害怕厲鬼的宮中妃子和宮女們就算是大白天也是繞道而過所以在這樣的北風嗚咽的夜里更是一個人影都沒有
里面的古董擺設精漆玉器手工藝品上次已被慕容飛宇砸了個淨光
那張偌大的沉香木床也是從中間斷裂成兩半了沒有辦法繼續在上面睡覺了
林若薰只好將錦被抱到臨窗的一張鳳榻上面夜里就這樣就湊和著過了這至少從那些流落在京城的乞丐要稍微好一點吧
自從林若薰失寵被廢之後這里的補濟便是被勢利的太監給克扣去了
取暖的精碳是沒有了連照明的蠟燭也領不到了
桌面上的這只蠟燭還是冬梅從別的宮里撿來的如今她雖然在別的宮里做事偶爾也會抽空過來給林若薰打掃一下宮殿又是怕被別人撞見總是匆匆而來匆匆而去
饒是每次林若薰沒有踫到她但從院子里被打掃清理的痕跡便是知道她曾經來過心里覺得暖暖的有人惦記著真好
沒有吃東西躺在被窩里也是沒有半點暖意林若薰起身想燒點開水突然才意識到精碳早已沒有了這便又回到了榻上
突然大門開啟了一條縫隙一股冷風吹來將搖曳的燭風給撲地吹滅了
林若薰怕黑心頭突地跳起惶然地尖叫了一聲「誰?」
「是我林姑娘」
林姑娘這世間能叫出這個稱呼的只有一個人而且這個人已經很久沒有跟她見過臉了
她心中一陣激動「段公子」
「呼」地一聲響過段雨澤手中的火折子亮了起來照亮了他清逸的臉龐
他輕輕踱到桌子邊上將蠟燭點亮了
轉過身來他蹙起了眉頭「怎地如此破敗唉」
當他重新抬起頭來對上林若薰的臉便是雙眉差點擰在一起急急地走過來端祥著她的臉又替她把了脈這便擔憂地說道「怎麼會傷成這樣?」
林若薰默默低垂著頭搖了搖頭撫著臉說道「不礙事的已經習慣了」
「你等等我去去就來」段雨澤清淡的聲線夾雜著深切的擔憂轉身離去
不消片刻他便回來了身後跟著一個小太監過來了兩個人手里還有大包小包的
大包里裝的是滿滿一包袱上好的精碳小包里是一些藥膏
他讓小太監把火盆燒得旺旺的屋子里頓時暖和起來這便又吩囑小太監「看看御膳房里有沒有人你說是我要用宵夜讓他們準備一點過來」說完便從袖子里模出來一錠銀子遞給太監「這個拿過去打點」
小太監接過銀子轉身離去
林若薰驚訝地望著他「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吃飯?」
「呵呵我剛才把脈的時候你的肚子在咕咕叫呢」
段雨澤蹲來然後雙手扶著她的臉認真地注視著她「你不要動我幫你涂藥吧臉上怎麼會傷成這樣青一塊紫一塊的?」
林若薰赫然一笑「打架的」
段雨澤也沒有再追問只是淡淡地搖了搖頭然後拿出來藥膏細心地幫她涂抹
邊涂邊細細問她會不會痛林若薰半天不語她說不出任何話只是覺得心里暖暖的所有的話都凝噎著無法說出來
那小太監不負眾望在一盞茶的功夫以後便是提了一個食盒過來
四盤精致的小菜一碗瘦肉粥一碟花生米還有一小盒酥因為段雨澤要的是夜宵所以自然是沒有正餐那麼豐富這四個小菜分別是雞肉絲醬豬手山筍銀芽梅菜扣肉做得精致可口但份量極少看來段雨澤平時也是吃得極少極精的
林若薰此時已是肌腸轆轆捧起來就吃一小碗瘦肉粥瞬間入肚然後小盒子里的酥點只有四塊也被很快地塞進了肚子
其實這一整天她也沒有吃什麼東西早上喝的是稀粥中午只吃了一個饅頭然後一直餓到現在
看著林若薰狼吞虎咽著段雨澤心里一陣難受
時不時地提醒著她「慢點吃不夠的話我再去要一份」
林若薰啃完最後一塊豬手將粥碗tian了底這便拿絹子擦了擦嘴笑道「飽了再吃便是撐了」
她自是知道在這里的夜里段雨澤能過來實屬不易若是被人發現了就糟糕了她怎麼好意思再麻煩他
段雨澤仿佛也看穿了她的心思也不再多停留微笑著告辭而去
桌面上放著一打沒有開封的蠟燭林若薰輕輕地梭摩她以後不用再害怕黑暗了微笑著滿足地睡去了
第二天便是天不亮就有宮女過來崔促她起床干活了
休息了一個晚上她便是神清氣爽了手指上涂過段雨澤給的藥膏傷口不再那麼奇癢難忍了
現在的林若薰身上的打扮與普通的低等宮女沒有差別沒有華麗的錦衣沒有精致的釵環更沒有施粉涂脂一張素淨的小臉由于充足的睡眠而顯得神彩熠熠
慕容飛宇背負著雙手像一尊石樁一樣立在玉瓊宮的大院里遠遠地望著清麗的林若薰正急沖沖往這邊趕過來
也許意識到了空氣中的寂靜林若薰無意中地抬起頭
霎那間四目相對
電光火石的一瞬間林若薰心里一陣難過便是很快她便是收斂了心神便是遠遠地給他福了一福然後低垂著眸子繞過側門向後院走去
薄薄的春風吹過著她的裙裾他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直到消失
慕容飛宇的一張臉比先前更黑了一雙虎拳握得咯咯地響
她居然毫不在意?她不在意他的冷漠和移情別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