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王 第六卷 邊境奇事 第八章血洗

作者 ︰ 英年早肥

第八章血洗

「我爹他回來了沒有?」

蔣勤勤從曹都大牢出來,就急急忙忙趕回蔣府,馬車到了門口,日頭早就已經落了,她走下車來,張口第一句話,就是問門房。

「回小姐的話,宗主大人自從中午出去後,就一直沒有回來。」

蔣勤勤滿臉失望,若有所思的吩咐道︰「如果我爹回來,就告訴他,說我有急事,讓他一回來就去找我。」

「是,小姐放心。」

蔣勤勤長嘆一口氣,抬腳進門,前腳剛落地,自己院里的婢女就迎面跑了過來,一邊擦汗一邊喊道︰「小姐小姐,您可算回來了」

「又怎麼了?慌慌張張的?」

婢女跑到跟前,按著自己劇烈起伏的胸口,斷斷續續的回稟道︰「您,您前腳走,霍,霍,家老爺爺後腳就來了,都,都等您整整一下午了周小姐,一直陪著呢。」

眨眨眼楮,蔣勤勤心口再度揪緊。

上午在聚賢樓與霍爺爺分手,中午霍爺爺就登門造訪,肯定就是為了霍蒙的事情,可是眼下,她半個辦法也沒有想出來,這可怎麼向他老人家交代?

「趕快帶路吧,讓老人家等久了,是我失禮。」

蔣勤勤較快腳步,趕往周小溪的院子,不管怎麼說,她畢竟去了一趟大牢,雖然徒勞無功,卻也該讓小溪和霍爺爺知道,霍蒙現在安然無恙。

「琴姐姐,蒙蒙哥,他,他還好嗎?」

婢女才一推開門,周小溪就三步並作兩步跑過來,一把抓住蔣勤勤的雙手,亮晶晶的淚珠正在眼圈里打轉,一旁正襟危坐的霍老爺子也趕緊放下煙袋,站起身來,滿臉的期待。

蔣勤勤一見這陣勢,便知道,她們已經知道自己去探監的事情了。

「勤勤見過霍爺爺。」

一見蔣勤勤躬身施禮,霍老爺子趕緊還禮道︰「哪里哪里,我老頭子不請自來,多有打擾了。」

「霍爺爺這是說的哪里話啊?勤勤還希望您沒事就常來坐坐呢。小溪妹妹來,咱們坐下說。」

蔣勤勤輕輕擦掉周小溪眼角的淚水,拉著她各自坐下,又揮手屏退了婢女關上了門,才對著急不可耐的霍老爺子和周小溪,微微一笑。

「霍爺爺,小溪妹妹,你們放心,師兄他很好,下午我們見了面,他從頭到腳沒有受半點傷,情緒也很好,還特意叮囑我轉告你們二人,讓你們不要為他擔心,他沒事,過不了多久,就能出來了。對了,大牢里上上下下,我都打點過了,絕對不會讓師兄受半點委屈的……」

「真的?琴姐姐,蒙哥哥很快就能出來了嗎?可是,他……」

周小溪原本只是個單純的小丫頭,心里根本裝不住事兒,也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一時間滿心滿腦子都是關于霍蒙的生死安危,倒是忘記了感謝蔣勤勤的一片苦心。

可是霍老爺子聰明一世,又怎麼能像她那般關心則亂?

強自壓下心中盤亙的無數疑問,霍老爺子謹慎的收起煙袋,再度站起身來,恭恭敬敬的對著蔣勤勤深施一禮,蔣勤勤也趕緊起身,連連安撫︰「霍爺爺,您這是干什麼?勤勤身為晚輩,哪能受您如此大禮?您這不是折殺了勤勤嗎?」

霍老爺子搖搖頭。

「不不,這一禮,蔣小姐當之無愧,我是替我那個不省心的孫子謝你的,你受得起,受得起。」

「霍爺爺……」

霍老爺子一擺手,止住了蔣勤勤的話,作揖到底,然後才站直身子,吸了一口氣說道︰「我們藥王村在曹都里無親無故無門無路,要不是有蔣小姐你這位貴人相助,我們怕是連那個臭小子在大牢里的死活都不知道,又怎麼可能得知他平安無事的消息?」

「霍爺爺您坐,我們坐下說。」

霍老爺子點點頭,只在椅子上搭了半邊,目光殷殷的看著蔣勤勤繼續說道︰「蔣小姐,老頭子我雖是一介山野村夫,可是眼不瞎耳不聾,初來曹都,便知道蔣小姐和令尊那都是在曹都里手眼通天的大人物,我們霍家那個臭小子,也不知道是幾世修來的好福氣,得到你和令尊的垂青,老頭子我也替他高興……」

說到此處,霍老爺子有意無意的轉開了一下視線,蔣勤勤微微低頭,臉色泛紅。

周小溪坐在對面,將蔣勤勤的表現看在眼里,也不覺有些尷尬,可這個關鍵的時候,霍老爺子提到如此敏感的話題,她再怎麼心亂,也能猜出霍老爺子的用意,自己不便插話,只能配合著低下了頭,免得蔣勤勤不好意思。

霍老爺子瞥了一眼,對周小溪的懂事很滿意,這個時候,你當媳婦的就要為霍蒙著想,別說這蔣小姐和霍蒙有這麼一層曖昧的關系,就算是沒有,也要讓她有。

在他看來,放眼整個曹都,能真心真意幫助霍蒙度過此劫的,除了這個蔣家小姐,就再沒有別人了。

「蔣小姐,我們鄉下人說話直,你多見諒。小溪啊,是我看著她長大的,這孩子善良乖巧,又有容人之量,對我這個老頭子的話又听得進去,所以,有些事,我這個老頭子還做得了主。」

霍老爺子話說三分,意思卻已經到了,點著燭火的廳堂里,隨著他聲音的消失,也安靜了下來,兩個女子都低著頭,不言不語。

其實,早在霍老爺子開口之前,蔣勤勤就已經預料到了這個局面,她和霍蒙的關系,說白了,也就只差那一層窗戶紙……

而老爺子,今夜便是來做這個捅破窗戶紙的人。

她現在不出聲,不是因為霍老爺子想出這個辦法來求她出手救人,有點那個,而是在前後思量著,怎麼給霍老爺子一個滿意的交代。

霍蒙她是見到了,她爹也說讓她不要再操心了,可是知道現在,她手里還是半點憑借都沒有,而霍老爺子卻已經做出了這番保證,這讓她一個做晚輩的怎麼好意思呢?

看了看蔣勤勤盯著自己面前茶碗出神的模樣,霍老爺子模了模自己的煙袋,從懷中掏出一塊用鮮紅色綢子包裹的東西。

「這是蒙蒙女乃女乃生前留下來的紅玉鐲子,說是要留給孫媳婦的,當時就連蒙蒙的娘進門,我都沒舍得給……現在,為了感謝蔣小姐對我們家蒙蒙的照顧,就把這個當做謝禮吧,呃,鄉下人的東西,不值什麼錢,希望蔣小姐別笑話。」

霍老爺子說著就站了起來,蔣勤勤也噌得一下站起來,看看霍老爺子手中的紅綢子,又看看一旁同樣起身的周小溪,臉上為難極了。

「霍爺爺,這份禮太貴重了,勤勤可不能收。」

蔣勤勤這話一半說給霍老爺子听,一半說給周小溪听,畢竟人家是明媒正聘的霍家媳婦,真有這種傳家寶也是應該交到人家的手里。

「蔣小姐,莫不是嫌棄我這禮太輕?那,就讓蒙蒙出來的時候,再專門給你訂制一份吧。」

霍老爺子說著就掂量了一下紅玉鐲子,臉色很是不好,仿佛有點覺得丟了臉面,蔣勤勤見狀,心知這是霍老爺子在用激將法,她是不接招也得接招。

只有收了這個東西,霍老爺子才能想象她會不遺余力的去救霍蒙。

「霍爺爺,勤勤絕對沒有那個意思,既然您已經把話說到這兒了,那勤勤就厚顏先收下這份厚禮,暫時保管,等到師兄回來的時候,勤勤定當原樣奉還。」

這最後一句話,蔣勤勤是對著周小溪說的,周小溪瞥了一眼鐲子,卻是勉強一笑,沒有說什麼,霍老爺子倒是哈哈一笑,直接將鐲子遞到了蔣勤勤的手里,接過了話茬。

「好好,到時候你們想怎麼辦,都隨你,老頭子我絕對沒有意見……只是,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啊?」

周小溪聞言也再度抬起頭,咬著嘴唇看向蔣勤勤,她知道爺爺能做的已經做了,現在就等蔣勤勤的一句話。

「霍爺爺,說句實話,我也不敢保證什麼,不過,我爹說了,這件事他管定了,絕對不會讓霍蒙掉一塊肉,所以,我們就再耐心的等等吧,也許……也許,明天就有答案了。」

「明天?」

「明天」

霍老爺子和周小溪同時開口,兩個人的語氣卻是大不相同,霍老爺子人過半百,心里要比周小溪有數的多,這麼大的亂子,又豈是一天一時就能解決的?

蔣勤勤又說了幾句客套話,就邀請霍老爺子住下來等消息,霍老爺子關心霍蒙的安危,客氣了一下,也沒有推辭。

等到蔣勤勤離開,霍老爺子又點上了煙袋,眼楮盯著那星星點點的火,對周小溪語重心長的說道︰「小溪啊,你受委屈了,你不要怪爺爺,爺爺這也是沒有辦法,都是為了蒙蒙啊……不過,你放心,只要有爺爺在一天,你就還是我們霍家的長媳婦」

周小溪猛地抬起頭來,兩行淚水緩緩流下。

「爺爺,只要蒙蒙哥能平安無事,我什麼都願意……爺爺,明天,蒙蒙哥真的能回來嗎?」

「回來?」

霍老爺子一連嘬了三次口煙,才搖搖頭說道︰「怕是不可能了,能保住條命,就不錯了。」

蔣勤勤回到房里,見蔣天正還沒有回來,就立刻派人去人境廬找,結果回來的人沒找到蔣天正,卻是帶來另一個消息。

人境廬來去了一位叫做杜鵑的姑娘,據說是帶著霍蒙的親筆書信去投奔人境廬的,霍蒙信上說,在他的事情沒有了解之前,就讓杜鵑住在人境廬。

回想到白天在囚車後面跟著的女孩,蔣勤勤便將之對上了號,心中不禁埋怨霍蒙,下午見面的時候,為什麼沒有對她提及此事……不過,與眼前的事情比起來,這個杜鵑是什麼來歷微不足道,她也沒有閑心去理會。

望著天上那輪明亮的彎月,蔣勤勤緊攥著紅玉鐲子,喃喃自語︰「爹,這個節骨眼上,您到哪兒去了?」

※※※

月至中天,陳府正院書房里還亮著燭火。

「老爺,三小姐已經在書房外站了兩個時辰了。」

听了僕從的回報,陳道之放下手中的書,靠在椅背上淡淡的說了句,「讓她進來吧。」

「月華見過爹爹。」

陳道之眯著眼楮,瞥了一眼陳月華走路時的別扭模樣,嘆著氣說道︰「坐吧。」

「女兒不坐。」

陳月華一改往日對陳道之的恭順,有些倔強的站在寬大的書案前,搖曳的燭火映照著她那張略顯憔悴蒼白的面容。

「不坐,那就站著說吧。」

陳道之心疼之余,口氣里多了一分怒氣。

「爹,您一定要將霍蒙置于死地嗎?就連半點轉機都沒有?如果霍蒙肯為我們所用,您能不能……」

「哼你有本事讓他回心轉意棄暗投明嗎?如果有,今天他也不會是蔣天正的女婿了?」

此言一出,陳月華當下啞然,美目流轉,里面一片黯然。

父女二人,半響無語。

「唉——」

陳道之長嘆一聲打破了寧靜,繞過書案,拉住陳月華的手,來到了書房的窗邊,手指蓮花池問道︰「月華啊,你看見那輪明月了嗎?」

平靜無波的蓮花池面上,皎皎明月掩映在錯落的蓮葉之中,似真似幻,仿佛唾手可得,又好像永遠無法觸及。

陳月華痴痴的望著,一時間沒有答話。

「噗通」

陳道之不知將何物拋了出去,立刻打破了蓮花池面的平靜,粼粼水波蕩漾開來,銀盤一樣的月亮頓時化為虛影。

陳月華猛地驚醒過來,瞪大了眼楮,雙手死死的抓住了窗欞。

「霍蒙與你而言,不過就是鏡花水月,曹侯動動手指,他便會支離破碎……與其想著如何留住那輪虛無的明月,還不如好好想想怎麼經營這一池蓮花,醒醒吧。」

陳道之明明說得和風細雨,可是在陳月華听來,卻是如二月寒風一般刺骨,她突然拉住了陳道之的衣袖,卻是說不出半句話來。

良久之後,陳月華慢慢松開手指,最後望了一眼蓮花池上剛剛形成的圓月,轉身走向了門口。

「你要記住,你姓陳,你叫陳月華,你父親是陳上卿,他輔佐的是曹侯。」

「是曹侯,也只能是曹侯。」

陳月華停止了腳步,卻沒有回頭,

「月華這就去睡一覺,明天夢醒了,就繼續去養荷花。」

「去吧。」

待得陳月華頭也不回的離開,陳道之負手站在窗前,喃喃自語︰「月華,不要怪爹,這就是霍蒙的命,也是你的命」

※※※

曹都城南,深夜。

這里本是那些家底殷實的小家小戶居住的地方,雖然宅邸院落比不上其他的地方寬敞氣派,卻也都是幾進幾出的獨門獨院,貴在清淨宜人。

可是久居在城南的人都知道,這里有一條無人深巷。

听老輩人講,起初這里也和別處一樣住滿了人家,只是後來突然搬來一家人,買下了四套前後相連的宅院,這家人口不少,卻總是來去匆匆,跟誰都不打交道,而且那些人身上都帶著一股子莫名的殺氣,只看一眼,就能把巷子里的人嚇得打寒顫,夜里偶爾還能听到有些奇怪的動靜從那片宅院里傳出來,街坊四鄰無不害怕,幾十年下來,周圍的人竟是無一例外的紛紛搬走……

如今,整條巷子里就只剩下了當年搬來的那一戶人家。

眼下,明月高懸,在幽深的巷子里投下青白的光影,隱隱可以看見巷子里有一戶人家的門廊上掛著燈籠,可是那燈籠卻是滅著的,沒有半點光亮。

「噌、噌、噌、噌、噌。」

一連五道黑影掠過巷子口,在青白的地面上劃過一閃即逝的線,速度之快,甚至讓人以為根本就是一個影子,或者說,只是眼花罷了。

今夜本無風,可是掛在門廊上的四盞燈籠卻突然不約而同的向一側擺去,好像被一陣風吹動了似的,緊接著又詭異的回歸原來的位置,一動不動了。

雖然這一切是無聲無息的發生,又無聲無息的結束,可依舊驚動了守在門里的四個人,他們極為默契的互看一眼,幾乎是不假思索的朝四個方向沖了過去,反應之快動作之急,令人嗔目結舌,儼然如傳說中的夜游鬼魅。

突然,四個俯身猛沖的人毫無預兆的剎住了身形,那感覺就好像時間靜止了一般,可也僅僅靜止了那麼一下,時間就又重新開始了流動,那四個人僵直的身體也瞬間發生了不可思議的變化。

四顆頭顱齊齊落地,一腔熱血噴薄而出,將月光染上了濃重的血色。

「 」

一俱無頭尸體在倒地之前突然爆裂,沉悶的響聲就此撕破了夜的寂靜,漆黑的宅院不安的躁動了起來。

這是一種用自爆報警的方式,放眼整個曹都,只有曹侯的血衛們才在一出生就服下這種可以引爆身體的藥物。

即便人頭落地,身體依然能報警,血衛果然不是浪得虛名之輩……不過,就在近三百血衛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憑空出現的時候,寬敞的院落中央早已經站定了五個挺拔的身影。

這五人中,兩人赤手空拳,兩人持劍,還有一人左手拖著一根長長的馬鞭,馬鞭周圍便是四俱無頭尸體。

血衛們看看尸體,又看看馬鞭,一張張冷峻嚴酷的面容上都是前所未有的驚駭之色。

很顯然,此人用一馬鞭取下了四顆人頭,這可不是普通的人頭,是四名堂堂血衛的人頭

而那五個人卻是一臉的雲淡風輕,被四人圍在中間的那一位更是在無聲輕笑。

「殺」

血衛中為首的一人幾乎是咬著牙吐出了這個字,身為血衛,他們從不說這個「殺」字,他們只用做的,可是見到此番情景,他便知道,今夜如果不殺掉這五個人,他們世世代代用熱血捍衛的血衛之名便要從此蒙羞。

他一聲令下,周遭頓時寒光四射,三百比五,這簡直就是一場毫無懸念的虐殺……

就在「虐殺」兩個字剛剛從他心頭跳出來的時候,他看見了一片噴涌的熱血,這股熱血就近在他眼前,腥味鑽進鼻孔,那麼熟悉……是誰的血?

突然,他用手模了一下自己的脖子,瞳孔瞬間放大,面容極度扭曲,甚至沒來得及發出任何聲音,便仰面栽倒了下去。

至死,他才看到剛剛那個笑著的人,卻不知道,他是如何將自己殺死的?

「砰。」

「砰、砰、砰……」

就在血衛首領的尸體栽倒的同時,周遭已經倒下了一片,緊接著又一片,血衛們就這樣無聲的死去,沉重的倒地,滾燙的血鋪滿青白的地面。

貳佰血衛,一百血衛,五十血衛……當五個血衛對五個黑衣人對峙的時候,一切已成定局

「唰——」

一道劍光如銀蛇般在五個血衛的頸項上游走了一圈,帶走一片血痕,留下五俱尸體。

漆黑的院落里再度恢復了寧靜,五個人依舊如之前那般站在中央,四下鋪滿了錯落交疊的尸體。

三百血衛,無一幸免。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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