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吳雅擔憂著玄燁的安危,另一方面,卻又有一種被重視的甜蜜在心底萌生,玄燁對她的在乎已經超出了對他自身安危的擔憂,這讓她的心里被一種幸福的東西籠罩。腳下的腳步也不由得加快了,她要趕回去親眼看見他安全才可以安心。
明明是這麼平坦的道路,吳雅卻走得太過蜿蜒。黑暗的夜過于神秘,隱藏著太多的詭計,邪惡的火舌正漸漸地朝著兩個人慢慢逼近。
就在整個保定的兵力都在圍剿天地會的時候,幾十里外的狼牙山上的一股山匪正打馬下山,他們的探子打听到了官府今夜的行動,準備趁著今夜的混亂大撈一筆。
躲在暗處的幾個土匪一眼便看見了正撐著燈籠趕路的兩個漂亮妞兒,不禁個個垂涎三尺,連忙去叫二當家的︰「二當家的,你看那兩個妞兒,當家的抓回去給咱們當壓寨夫人吧!」
山里頭太久沒有女人了,悶得兄弟們看見女人就眼冒綠光。二當家的抬眼看了看兩個女人,這麼晚了還在街上亂跑的,估計也不會是什麼大家閨秀,便大手一揮︰「搶了!」
就這樣一個簡單的決定,就讓吳雅和絲竹原本簡單的歸途變得如奢望般可望不可及。
吳雅還沒反應過來是怎樣一回事,便已經被幾個男人圍住,不由分說地一掌將她敲暈了。幾個土匪扛著軟綿綿的女人,個個躍躍欲試般等著二當家開口,好釋放一下眾兄弟的饑渴。
二當家看了看天色︰「今天主要目的是來撈銀子的,這倆女人抗山上去再說!別為了個娘們壞了大事!」
夜色是最大的收容傘,很多人以為平靜的夜晚,卻有著太多不一樣的故事在發生。某一處,正是火光沖天火熱激戰;某一處,正是翹首以盼待人歸來;某一處,卻是風卷殘雲呼嘯而過,載著一車的「戰利品」,一路向北往狼牙山狂奔而去。
吳雅悠悠轉醒,只覺得脖後酸痛,想伸手去揉,便發現自己已經被五花大綁死死困住,看樣子,應該是在一個運糧食的馬車上。周圍都是馬蹄狂奔的聲音,四周是幾近深淵一般的黑暗,隱約的幾點火光讓她依稀辨認得出不遠處的峭壁,看樣子他們是在走一段山路。
「今兒他娘的收成真不錯,口糧、銀子不說,還他娘的搞來倆娘們,老子真想直接來上一炮!」粗狂的聲音中,帶著萬分的興奮和孟浪。吳雅皺眉,她是被土匪劫上山了嗎?這種突如其來的巨變讓吳雅有些措手不及,剛剛不是才出了龍潭,怎麼轉眼間就又掉進了虎穴呢?
「你他娘的少猴急了,怎麼輪也不會從你開始干,咱三個當家的沒發話,你敢直接上!女乃女乃的輪到你的時候還有沒有氣兒都不一定了!看你他娘的對個死人還有沒有興致,興許到時候她比你還硬呢!」
「哈哈……」剛才的話引起了周圍土匪的一陣爆笑。
一陣哄笑讓吳雅見識到了她周圍土匪的數量,想要趁其不備滾下車看來是不太可能了,吳雅有些慌,難不成就這麼束手就擒的被他們輕薄了嗎?她不能死,她肚子里還有孩子,可是,史書上從來不會去記載一個妃子的清白問題啊!
小玄子,如果我被玷污了,你還會像以前一樣愛我嗎?吳雅狠狠地閉上雙眼,即便玄燁不嫌棄,她自己也會嫌棄自己!吳雅咬緊牙關讓自己保持清醒,她不可以屈服,一定有辦法,可以逃過這一劫!她小心地記憶著每一個有特點的聲響,哪怕只是泉水叮叮,哪怕只是一陣樹葉沙沙。
幾十匹響馬涌進山寨的時候,吳雅仔細地打量著用青磚砌起的山寨,與她的認知有些不太相同的是,這里並沒有獸皮木柵,也並不是倚著山洞而建,這里分明就如同一個山上的村落一樣,完全是用青磚壘砌,大門上也有守衛把守,顯然是個戒備森嚴的山寨。
吳雅和絲竹被人從馬車上拎下來,所到之處都引來了土匪們的注目,不斷地有人吹著口哨或干脆直接哄鬧,絲竹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野蠻的男人,不禁嚇得腿都軟了,奈何兩人的嘴上都塞著東西,她沒辦法去詢問主子的情況。
兩人被丟在大殿中央,四周十多個火盆將整個大殿照的通明,一張碩大的關公圖下面是三張椴木大椅,上面坐的應該就是剛剛那個土匪提到的三個當家的了。
「老二,怎麼還帶回來兩個女人?」中央的男人瞪起星目看著堂上的兩個柔弱女子,孔武有力的身材雖然只是坐在,卻還是可以看出胸膛前的肌肉。
「兄弟們在路上踫見的,想必大半夜的能出來隨意走動的也不是什麼好鳥,就被我們帶上山來犒勞犒勞兄弟們!」
「胡鬧!」大當家的一聲呵斥,大堂上所有的人都立馬安靜下來,「誰準你們劫女人上山的!我們是土匪,搶的也都是大戶人家的糧食,你們想女人,拿了銀子去窯子,誰準你們劫清清白白的良家女人!」大當家的青筋暴起,帶著怒火的眼神橫掃大堂。
「大哥,兄弟們以後不敢了,可是這人都搶上來了,就讓大伙開回葷吧!」二當家仍舊不依不饒地爭取著,剛剛在巷子里看不清楚,回來了才看見,這兩個妞長得不是一般的好看,他也有些蠢蠢欲動。
大當家的沒有說話,卻站起身走下來,拿出塞著吳雅嘴的布條,低聲詢問︰「你是什麼人?為何大半夜在路上行走。」
吳雅咽了咽口水,定下心神才回答︰「我是保定主題客棧的掌櫃,你的兄弟看見我的時候我們剛剛從天地會的院子里逃出來。」
「人都說陳近南為人最是正直,你為何要逃?」大當家一挑眉。
「我原本在做廚娘,想逃是因為朱三太子要非禮我!」吳雅抿嘴,「我已經有將近四個月的身孕,不能這個時候被人輕薄,沒辦法,才在半夜逃跑的。」
一听這天仙兒似的人原來是個孕婦,幾乎所有的兄弟都發出一絲掃興的聲音,這也正是吳雅想要的效果,這里和天地會還不一樣,即便大當家的發話了,她也不能保證會不會有想要偷腥的土匪對她們在背地里下手。
「老三……」大當家回頭,望向一直坐在一旁不開口的瘦弱男子,「給她看看,有沒有傷了胎氣!」說著,便抽刀解開兩人的五花大綁。
「主子……」絲竹一見繩子松開,便連忙扶起地上的吳雅,「您怎麼樣?」
吳雅微笑著搖搖頭,示意她不要太緊張,才沖著大當家的頷首︰「謝大當家的。」
一直沉默的三當家也走過來,將手搭在她的手腕上,許久才抬眼,也不看她,只回大當家的︰「胎氣有些動,無大礙。」
听見他這樣說,吳雅還是下意識地去模自己的肚子,剛剛有些凸出的小月復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吳雅抿嘴不語,卻還是緊張得嘴唇發白。
「我代兄弟們跟你陪不是!」大當家抱拳作揖,「本來是想天一亮就送你下山的,但是山路崎嶇,你再一顛簸,恐怕月復中胎兒受不了,先在俺們這兒安歇兩天,老三醫術挺好,幫你先安安胎。」大當家的臉上一片誠懇,他能夠坐上這狼牙山的第一把交椅,憑的也就是他那盜亦有道的精神氣節。
吳雅看著他正派的風範也微微放下心來,只是她已經在天地會里耽擱了太久,若是再在這兒耽擱一陣,恐怕玄燁非要急瘋了不可,現在保定天地會的成員又多,只怕玄燁耽擱太久了會不安全。
「怕家里男人不放心?」大當家的咧嘴一笑,「這麼漂亮個媳婦突然就丟了,是得不放心!我派二當家送封報平安的信給你家,讓他放心,等你胎氣穩定了,我們一定把你們完完整整的送下山!」
吳雅看著大當家一副豪放的模樣,便也坦然一笑,拱手還禮︰「謝大當家的!」
大當家的原本是一片好意,卻被二當家的轉達成了另外一副模樣。二當家對這兩個女人懷恨在心,他從不做賠本的買賣,色劫不成,也要討些銀子來花花才行。
另一面,玄燁已經在客棧等得心焦了,隆科多稟報,說整個院子里面已經里里外外的搜查過了,並不見小珠子的蹤跡,可天已大亮,卻還是不見德兒順利回來。玄燁的心仿佛在滾沸的油鍋里煎熬著,讓他根本難以保持該有的冷靜。
天地會的余孽早已經四散,沒人能夠斷定他們下一個窩點在哪里,被抓到的「朱三太子」對吳雅的去向更是一問三不知,玄燁整個人都僵直著,他的德兒能跑到哪里去!
「誰是管事兒的!」一匹高頭大馬出現在客棧門前,並不下馬,趾高氣昂地開口︰「你們掌櫃的吳雅和婢女絲竹在我們狼牙山山寨上,想要她們平安無事,三天後準備好一萬兩白銀,否則我們可就撕票了!」
玄燁眯了眯眼楮,語氣陰冷得足可以凍死人︰「再說一遍!」
土匪一怔,不知道為什麼,那人的嗓門不大,卻藏著讓人心悸的氣勢,土匪便覺得自己的氣勢立馬降了下去,整個人沒來由地縮了一截,乖乖開口重復,卻磕巴了不少︰「你、你們掌櫃的吳雅和婢女絲竹在我們狼牙山山寨上,想要她、她們平安無事,三天後準備好一萬兩白銀,否則我們可、可就撕票了!」
復述完,土匪才發現自己有些太過于听話了,便不再理這個詭異的男人,打馬而去。
客棧的氛圍安靜極了,沒有人敢去打擾這個強大氣場的男人,他的霸氣並不來源于他身上的衣料有多麼華貴,那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氣魄,讓人不敢直視。原本只是坐在那里就已經讓人側目的他,听到了土匪的話,周圍似乎升騰起濃重的戾氣,仿佛他周圍的空氣都藏了刀子一般,接近就會受傷。
玄燁氣的臉色鐵青,不由分說地往總督衙門趕去,居然有土匪敢劫他的女人,若是德兒少了一根毫毛,他便要將狼牙山夷為平地!
馬齊接到這個消息時也是一怔,他雖然接管直隸的時間不長,卻還是大概听說過這個狼牙山的土匪,大當家的一直堅持著盜亦有道的原則,向來只向地方豪紳和官員下手,從不隨意搶奪平民,怎麼會突然就劫了吳雅跟絲竹呢?
隆科多可沒那麼好脾氣,一听小珠子被劫,立馬跳將出來,拎了長槍便要上馬,他非要將擄走他的人戳個窟窿不可!
山中的天氣不比城中,即便是中午仍舊是帶著一絲沁涼的山風,讓人心曠神怡,吳雅在大當家的保護下,在山寨中也算是暢通無阻,吳雅和絲竹便第一次看到了土匪練武的場景。別看這些人平時嘻嘻哈哈地沒個正型,真的拿起了刀槍,個個臉上都是大義凌然的模樣,吳雅看得有些怔忪,既然這些人這麼有本事,又肯刻苦練武,何必還要到這狼牙山上當什麼土匪呢?
陪在吳雅二人身邊的三當家的話不多,也不參與他們的練武,只是坐在椅子上悠閑地喝著茶,吳雅猜測,這個人應該就是山寨的軍師,靠的是腦力,而不是武力。
「三當家的,你是怎麼到這山上來的啊?好像你跟他們都不太一樣!」吳雅閑著無聊,便湊過去跟三當家的閑聊。
三當家的瞥了一眼吳雅,她支著下巴滿眼好奇的模樣分明就同一個未經世事的孩子一般,這種人可以支撐起一個客棧,還能在天地會里做事,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三當家的薄唇一抿,淡淡開口︰「殺了人,逃過來的。」
吳雅明顯感覺到絲竹扶著她的手明顯一僵,是啊,這麼單薄的人怎麼想也不會是個殺人犯呢!吳雅巧笑︰「用毒嗎?」
三當家眉頭一皺,看她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探究︰「你怎麼知道?」
「你要打斗,還說不定誰殺誰呢!」吳雅支出一只胳膊,挽起袖子撐起肌肉來,伸到他胳膊邊,「看看,你那胳膊還沒我粗呢!」
三當家的眉間,川字紋更加深了,吳雅略微的有些發覺,便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對不起啊,我沒有要嘲笑你的意思。」
「不要在這里露出胳膊,不是每個人都像大哥那麼君子!」三當家的輕聲警告。
「謝謝!」吳雅呲牙一笑,「不過我相信你是君子!」
三當家的眼神一暗,輕蔑地一笑︰「你才認識我多久,就敢相信?」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我有女人的直覺!你能坐上這三當家的交椅,就說明你一定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大當家的相信你,我也可以相信。而且,你眼楮里一直有一種特別干淨的東西!」吳雅不禁又湊近了一些,直直地盯著他的眼楮。
三當家被她看得有些慌了,不禁向後躲︰「你怎麼……」
三當家的話還沒說完,寨子外守衛的一個兄弟便急匆匆地趕了進來︰「當家的,不好了,清兵帶著大隊人馬圍了整個狼牙山!」
所有正在練武的人統統收了手,狼牙山說大不大,但是想要團團包圍,也需要不少的兵力,而且他們在保定的衙門里也有探子,並沒有听說衙門有剿匪的計劃,怎麼會這麼突然的圍上來呢?
三當家的突然回頭瞪向吳雅︰「你到底是什麼人!」
吳雅一怔,難道真的跟她有關?可是剛剛不是送去平安報了嗎?為什麼還會這麼興師動眾地上來圍剿呢?吳雅皺眉,玄燁不會是這麼沖動的人,這里面一定是有什麼誤會!吳雅站起身沖大當家的喊︰「這里面一定是有誤會,你派去的兄弟到底是怎麼說的?真的說我是平安的嗎?」
吳雅的一個問句讓二當家有些赧然,大當家的察覺到了這個細小的表情,不禁懊惱︰「老二,你到底說了什麼!」
「我……我只是想再要些錢來給兄弟們!」老二別臉,老老實實地回答。
「你!」大當家的憤然,一把抓住他的衣襟,「走,跟我下山去跟那些人說個明白!」
「我跟你們一起去!」吳雅往前走了兩步,卻被三當家一把抓住︰「你不能去,萬一他們救出了你,還要剿我狼牙山怎麼辦?你既然對衙門這麼重要,我們就不得不把你押起來,作為我們最後的籌碼!」三當家的平日話不多,但到了關鍵時刻,卻字字珠璣,幾乎整個寨子不會有任何反對的聲音。
「老三你看住了這倆女人,兄弟們帶家伙!」大當家與二當家各自操刀上馬,一會工夫,便是一片塵土飛揚,出來駐守寨子的人以外,幾乎所有人都傾巢出動。
吳雅皺眉,事情怎麼會變得這麼復雜?而且她不禁有些心驚膽顫,她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事情不會就這麼簡單,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為什麼她的心里會七上八下的,這般不安寧?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