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存在絕對意義上的善惡麼?一個更高的源頭告訴我有,但我很長時間都不能理解這一點。
無論在地球上還是在阿塔斯,我都曾游歷世界,在不同民族中生活。我所觀察到的,是道德的標準隨著時間和文化的變化而不斷變化,曾經不道德的事可能會變得道德,在一個地方完全道德的行為在另一個地方可能是聳人听聞的惡行。我曾反駁過,那如何解釋世界上總是善良佔多數呢?而有人反駁——不是因為善良佔多數,而是佔多數人的價值觀被奉為了善良而已。
他們錯了。
太初術士拉賈特和他的斗士們發動了淨化之戰,消滅一切敵視人類的異族。也許曾經有人類視他們為英雄,但是結果如何呢?幾千年來,大部分人類依然被奴役,被貴族壓迫,生死操于暴君一念之間。對于人類種族來說,接受暴君的統治和面對異族的威脅,哪個也不更好一點。
滅絕諸多異族的巫王們也許拯救了人類,但這並不代表他們有權力統治人類。珊瑚女巫沙蒂麗明白這一點,所以當她解放了提爾後,又放棄了王位。為此我崇敬她,雖然後來,這帶來了新的爭斗和動蕩。
——《穆哈迪偽聖訓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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螳螂人巨大的身體讓他們不能騎乘,但這不代表他們好對付。
這些昆蟲的力量讓心靈術士震驚,他們的觸足一揮,就能把全副武裝的佣兵連人帶馬的打翻。他們的武器非金非石,是自己分泌的一種生物體液凝固做成的,但是在那怪力的運使下,足以刺穿金屬鏈甲,切斷骨骼。
如果認為和這些異族拉開距離就可以獲得優勢,那就大錯特錯了。螳螂人不但喜歡並善于使用飛鏢,而且可以拉開很強的長弓,那箭頭粗的跟長矛一樣,只要命中,非死即殘。
騎射對步射,騎手們因為射擊平台不穩定,就算箭術再好也射不過螳螂人。不過連人帶馬,騎手們質量比蟲子們大,所以還可以用沖鋒的方式對付敵人,不過效果也不是很好。螳螂人反應很快,一個不留神就會在錯身的時候被從馬背上抓下來,亂刀砍死。
這一隊螳螂人大概有一百只,正好是一個百人隊。他們的可汗揮舞著兩把彎刀兩只長矛,帶著親兵沖在中間。兩翼是其他螳螂人武士,武器有長矛有彎刀,還有飛鏢和弓箭。佣兵們則憑借速度優勢,繞到螳螂人後方的街道展開了攻擊。
鎮子里的建築物起了阻擋作用,讓人數偏少的螳螂人可以抵擋數目更多的佣兵。有些螳螂人還爬到兩層的土屋頂上,居高臨下的放箭。佣兵們被壓制住了,不過,那是在穆哈迪還沒有插手的情況下。
昆蟲類生物對靈能有一定抵抗力,那是因為他們的神經和思想都和類人生物大不相同。不過穆哈迪自從對付過沙漠巨蜈後,對付起蟲類怪物已經總結出了一些心得。
首先,昆蟲和類人生物一樣,有中樞神經,有智慧,能思考。不過區別在于它們還有神經節,反射回路和人的完全不同。阿塔斯上的心靈術士多半不通生物學,所以一直也沒開發出一套針對非人異族的靈能施展方法來。穆哈迪在地球上了解過一點生命科學的皮毛,這時候倒排上用場了。
他用靈能制造出一片無色毒氣來,然後制造出微風,把毒氣吹到螳螂人群中。昆蟲沒有鼻子,靠全身的呼吸孔呼吸,這讓他們的嗅覺非常不靈敏。等到察覺動作變得遲緩時,有四分之一的螳螂人已經中招了。
可惜穆哈迪到底不是斯達赫賓塞派德魯伊,造出來的毒雲威脅性不大,只是讓敵人變得不靈活一點。真正的德魯伊能調配出各種激素和體外荷爾蒙,能夠瞬間讓這些生物喪失戰斗力,不過做到現在這樣也不錯了。
佣兵們抓住機會,佔到了上風,但是這還不夠,有些沒吸入毒霧的螳螂人依然不好對付。心靈術士展現制造聲音的異能,發出一道超過人耳听力頻率上限的強大聲波,擊向敵人密集處。
根據地球上的研究,穆哈迪知道普通螳螂的听器長在中足基節和後足基節之間的中胸月復板上。比較特別的是,它們只有一個听器,而不是成對生長的。螳螂的听器接收範圍比人類的耳朵要高很多,它們通過听到的超聲波訊息來輔助自身定位。
心靈術士制造出來的超聲波橫掃螳螂人群,一下子就讓好幾個螳螂人站立不穩,東倒西歪。這麼大好的機會,佣兵們當然不會錯過,一個膽大的精靈模到近前,想要砍下一個敵人的腦袋。
精靈佣兵騎在馬上,猛的一揮彎刀。刀鋒咬入螳螂人的脖子,綠色的外骨骼承受不住揮舞的巨力,破碎開來。彎刀不受阻礙的切開蟲殼下面的體液,髒器,神經,干脆利落的斬下了整個頭部。
精靈興奮的高喊,好像凱旋而歸的英雄一樣。他太高興了,以至于沒注意到被他斬下腦袋的螳螂人沒有倒下,而是六足胡亂揮舞,好像在跳快步舞一樣掙扎。佣兵一時不防,被一只觸足抓到了,接下來其他全部的肢體都纏了上來。無頭的螳螂人龐大的身體把佣兵連馬一起撞翻,倒在沙地上廝打起來。
螳螂和其他昆蟲一樣,月復部有神經節,可以操縱肢體,所以沒了腦子也不一定立刻就死。可惜那個佣兵不知道這一點,他被綠色的殘肢壓在身下,口中發出悲哀的嚎叫。其余的人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被活生生的撕扯成了碎片,嚎叫變成了一種漏氣式的嘶吼,然後就悄無聲息了。
那個無頭的敵人殺死了一名佣兵,還站起來跑了幾步,才終于倒下。肌肉老爹的手下們被這一場面震撼,都有些不知所措,一時間攻勢也減弱了下來。
肌肉老爹心知此時就是關鍵,絕對不能泄氣撤退。穆爾人一聲豪邁的大笑,自己騎馬沖了上去。他的那把刀又大又沉,又黑又丑,但是看起來威力無窮,一往無前。
穆哈迪勒馬立在陣前,展現異能幫助穆爾人。現在隨著他對人心的理解越來越深入,他展現其靈能來也越來越得心應手起來。再加上他帶著的水晶面具和各種靈能裝備,他的異能威力和往日比起了不可同日而語。
螳螂人密集的一處街道上,兩側小鎮建築的殘骸突然傾倒。心靈術士改變了重力的方向,讓街邊的牆壁砸向敵人。螳螂人們猝不及防被砸個正著,剛要站穩,然後改變了的重力又突然消失,讓他們手足無措,接下來面對穆爾人的彎刀。
肌肉老爹大刀一揮,砍入了一個敵人右肩,一直切到月復部,幾乎把這個昆蟲斬成兩半。後者緊緊的抓住刀刃不放,給自己人爭取攻擊的機會。穆爾人順勢一腳踢翻了那個敵人,然後向後一踢,鞋跟上的馬刺正好插入一個夾擊的螳螂人復眼上,一下子綠色的膿液爆的到處都是。
他從腰間拔出一把短柄斧來,揮了一個半圓,逼退了兩個又圍上來的敵人。接下來穆爾人突然爆發,或砍或劈,殺的螳螂人節節敗退。他好像渾然不在意自身的危險處境一樣,一馬當先,砍斷了十幾根伸向自己的觸足,砸爛了三個昆蟲腦袋,最後把斧頭卡在了螳螂人可汗一個侍衛的脖子上才被止住。佣兵們跟隨他破開的缺口一擁而上,以多打少,壓制住了這幫敵人。
螳螂人的頭領蒙哥可汗比他的同類長的更高大,更凶殘。他的腦殼上有兩道可怖的傷口,一條從後腦一直延伸到額頭,一條從口器向斜後方伸展,擦過復眼。他的口器也比其他螳螂人顯得凶殘,那巨大的獠牙和咀嚼器,讓人看了不寒而栗。
昆蟲沒有表情,但是可汗的復眼里有一種讓人心悸的情緒,一種壓抑的憤怒。他站直身軀,高達九尺,四只前肢拿著輪刃和長矛。像一個小型的颶風,不斷的揮舞著。他張嘴怒吼,人類詞匯中沒有對應描述的怪異吼聲響徹每個人的耳畔。
穆哈迪還以為他要直沖上來,沒想到這個螳螂人除了理解戰斗以外,也明白隱忍的道理。他沒有選擇沖上去和肌肉老爹肉搏,而是向佣兵人少的那一方向殺了出去,似乎想要帶著剩下的螳螂人突圍。
心靈術士覺得很奇怪,這些昆蟲難道以為自己能跑的贏馬不成?一方騎馬,一方步行,那麼步行的一方必須勇敢才能獲勝。一旦開始潰逃,他們就會變成獵物,被追趕,被追殺。在逃亡中逐漸耗盡體力,最後被從背後一刀砍倒。
螳螂人可汗投出長矛,兩個佣兵從馬上墜落。他用空出的手抓住另外兩個佣兵,猛的把他們的頭撞在一起,像兩個紅色的漿果一樣爆炸了。其他幸存的螳螂人跟在他身後,一口氣殺出了一個缺口。
佣兵們謹慎的退開了一段距離,敵人如果開始逃跑,那麼掌握戰場機動力的一方可以從容的開始追獵,沒必要再死纏爛打了。
穆爾人松了一口氣,挑釁的看著逃跑中的螳螂人可汗,喊道︰「這就是你們的能耐?來吧,讓老爹我多打一會兒!」
螳螂人們且戰且退,已經到了鎮子的邊緣。那個叫做蒙哥的可汗听到了穆爾人的挑釁,回過頭來,用生硬的語氣回答︰「狩獵才剛剛開始,穆爾人,而你們都是獵物!」
他話音剛落,遠處的地平線上就傳來了動靜。大股大股沙塵被揚起到空中,驚起的鳥類四下逃竄,大隊螳螂人來了。
從行軍時的動靜來看,這一隊螳螂人至少有四五百只,這下強弱之勢逆轉,變成佣兵們反而要被螳螂人追殺。
但是此時決不能退讓,因為水和食物剩下的已經不多了。不在這里補給,下一個能補給的貿易點要走三天,三天里要是遇到了沙暴,那就一切都完了。困在沙漠深處,什麼靈能和魔法都顯得蒼白無力。
佣兵們中不乏好手,多得是常年刀口舌忝血的漢子,但是面對這麼一大股螳螂人,正面對抗只不過是自取滅亡。這時那個螳螂人可汗外骨骼形成的臉龐上竟然好像露出一絲殘忍的笑意,似乎在嘲笑佣兵們的不自量力。
「撤退!」肌肉老爹低聲咒罵了一句,看著螳螂人大隊逐漸逼近,然後咬牙切齒的擠出這兩個字。
撤退?往哪里撤?穆哈迪不解,但是他看到穆爾人壯漢帶著手下往鎮子里一座古怪的高大建築跑去,于是催馬跟上。
這座名叫士邁拉的小鎮平時大概有兩千多居民,有一座水廠供應水分,有鐵匠鋪,客棧,妓院和供旅人休閑的水煙館。在鎮子中心有一座奇怪的建築,外表像一個倒扣的盆子,接近流線形,而且連一個窗戶都沒有。
肌肉老爹顯然以前就來過這座小鎮,對路線熟悉的很。他指揮著佣兵們下馬退入建築中,然後指揮人手關上了建築的大門。
建築內部有充作光源的水晶,地上是幾具橫七豎八的人類尸體。穆哈迪關上建築大門的時候,意外的發現這門有金屬的質感。而且大門的門板很厚,大概有一尺有余,門板邊緣還有螺紋狀凸起,要旋轉著才能關上。
「這里面這麼小?」有個佣兵皺起眉頭,問道。「從外面看這建築大的很啊!」
他說的有點道理,穆哈迪發現大門後這個房間只比普通的住民土房子大一點,佣兵們勉強才擠進來,幾乎都找不到地方站了。
只听肌肉老爹不屑的嘲笑,「你懂什麼,這只是個門廳!」然後他一指,人們才發現原來還有一扇門,和外面那扇大門一模一樣。眾人擰開第二扇門,終于到了建築物的內部。
拉伊娜不懂戰斗,所以湊到了穆哈迪身邊。她看到心靈術士似乎若有所思,于是問他,「怎麼了?」
「這種設計……」穆哈迪值得是這奇怪的兩層房門的設計,「……似乎不是簡單的防御用途。那個門上的螺紋……似乎是氣密性設計。你以前見過這種建築嗎?」
拉伊娜沒听懂穆哈迪的話,她只是解釋道。「我之前和佣兵們來過這里,據說這建築非常古老,可以追溯到半身人的年代。這里的居民傳說,這其實不是建築,它是一艘船,一艘能在燃素海航行的船。遠古半身人曾經乘坐它月兌離大地的束縛,飛到天空之上,觸模繁星和其他的世界。你看,幾千年甚至上萬年的歲月也沒腐蝕掉船體,它依然堅固。」
听了這個,穆哈迪可以想象這艘船的故事。自從它墜毀以後,顯然沙漠里的居民們把它當成了一個要塞在使用,並逐漸建造起了圍繞它的市鎮。而剛才經過的小房間應該就是飛船的氣密隔離艙。至于燃素海,那是阿塔斯上法師們的說法,指得是晶壁系之間的廣漠空間。
肌肉老爹見佣兵們都進到建築里來了,松了一口氣,「這里可以堅持好一會兒,我們守住入口,等那些螳螂人發現奈何不了我們,自然自己就會退走。」
他說的輕松,穆哈迪覺得可能沒這麼順利。這建築立面也有不少尸體,可見之前洗劫鎮子的時候,昆蟲們還是攻陷了這里的。雖然可以用猝不及防來解釋,但是有第一次就不能避免有第二次。再說萬一要是蟲子們堅決不撤退,困在這里也和等死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