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面尊者身形一晃,出現在邊遙身後,開口笑道︰「小友不必驚慌!我並無其他意思,只是想問你一些問題。」
陌生人話音剛剛落下,邊遙就感覺到身體猛然間往外一松,那股奇怪的力道驟然消散,手腳又恢復了動彈。
「你來就只是想問我話?不是為了抓我?」邊遙轉過身,盯著面前的黑袍老者轉動著眼珠,那神情和語氣,毫不避諱地流露出懷疑之意。
「不錯!只是很好奇,小友假扮成普通人混進王府刺殺一名護衛,究竟所為何事?」玉面尊者微微一笑,蒼白的臉上盡顯善意。
「報仇!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報仇!」邊遙惡狠狠地回道,眼眸中似有一團怒火在燃燒。
「那個叫段天良的護衛與你有仇?」
「對!只可惜昨晚出了意外,沒能取到他的狗命!」邊遙寒聲答道,語中盡顯不甘之意。
听完邊遙的話,再看看他臉上的神色表情,玉面尊者手中忽然多出了一枚玉簡,並抬手將之移近眼前,閉上雙目。幾息後,睜開雙眼說道︰「此地站著不太適合說話,換個地方再談如何?假若那個叫段天良的護衛真的做了什麼壞事,你的仇會如願得報的!」
「反正已經落在你們手中,跑也跑不了,難道還能由著我選擇。」邊遙冷著那張青稚未褪的臉龐,做出一副渾不怕死的姿態。
「小友多心了!隨我來吧。」玉面尊者說完,轉身朝院外行去。
邊遙心中暗自一喜,默不吭聲地隨在黑袍老者身後,昂然大步走了出去。那幾名听見動靜過來觀看的雜役,傻立在一旁目瞪口呆。
方才就在身體被束縛住的那一剎,邊遙就猜到了黑袍老者的身份,自己也曾被夜尸子這樣對待過,使用這種奇怪的控人招法離不開「夢域」,所以只有夢尊及以上境界的夢修者才能辦到。等轉身瞧見老者那張奇白的臉面時,他就更加確定了心中所想。王府內總共有兩名夢尊,除了怒王之外,王府的第一供奉也是位夢尊,有關他們的詳細資料,他早就從老鬼給自己的書簡中清楚得知。能夠讓這位王府第一供奉親自出手,足以說明自己受到極高的重視,也表明了計劃任務進行的很順利。
過了大約一刻,兩人來到前府與後府相連的地方,並在門前半丈遠的地方停住了。只見黑袍老者抬手朝空空的門口快速虛畫幾筆,然後才踏步走入。邊遙知道這個進出口被設下了結界,老者剛才的舉動應該是將結界暫時解除了,他在後面看著,心中羨慕不已。
自從在雲游客棧目睹兩名夢狂被客棧的「看護者」使用結界困住後,邊遙就一直對結界術心存好奇和向往。但是想要學結界術,起碼要有夢王的境界才行,否則無法修習和運用。
進入到後府,明顯可以感受到它與前府有著一些不同之處。後府的假山石多的出奇,形態各異的嶙峋怪石隨處可見,甚至連水塘里都能看見一堆堆的石頭,如果走得夠近的話,還可以看見石面上刻畫著一些怪異的符號。除此以外,這里的道路、建築和環境,都給邊遙一種異樣的感覺,似乎有些朦朧、飄忽。
一路無話,後府十分安靜!行走在由各色軟石鋪成的道路上,僅能听見兩旁樹木的枝葉搖曳出的沙沙聲,還有自己的腳步聲。後府中的樹木種類有很多,大半以上都是邊遙從未見過的品種,十分稀奇。
繞過一片長滿紫色荷花的小池塘,一座外觀雅致的小院好似從天而降般出現在眼前,院門朝南而開,淡淡的煙霧圍繞在院子周圍,似散不散。院口的門頭上刻著「閑院」二字,那字跡七分飛舞,三分潦倒,瞧著倒也覺得挺悅目。
「到了,小友隨我進去吧。」
玉面尊者說著話抬腿踏入院中,跨步直接走向廳堂,邊遙面色凝重地走在後面,經過庭院時,他瞅見院內的西側立有一座六角矮亭,東側種著十幾來株斑駁的青竹,旁邊還豎著幾塊深灰色的高石。
剛走到屋門口,邊遙就瞧見一名中年男子正悠閑地坐在左側牆壁前著喝茶,那人身穿著錦袍,頭戴金色火焰冠,身上隱隱散發出陣陣威嚴之氣。
「王爺!這位小友便是葉小貓。」玉面尊者含笑說道。
怒王放下茶杯,轉臉看向一臉警惕的邊遙,微微一笑,說道︰「听說葉小友扮成普通人進入王府是為報仇,不妨說來听听,本王辦事向來秉公而為。」
「你是王爺,既然這麼說想必不會是騙我。」邊遙瞪著雙目盯著怒王看了看,略微猶豫了一下,方才將事情的緣由說出來。
「我原本住在穴城南郊外一個叫作葉家莊的偏僻小村,不過現在已經沒了。大概在十年前的一個夏季,我那時只有五六歲,那天午後我在樹下正想要睡覺,忽然看見有個人跑進我們村里,拉住李嬸家的女兒就往屋子里拖。我們村里的人听見李嬸女兒的哭喊聲就全跑了出來,拿著棍棒想去將那個人趕走,可是那人喊著說自己是王府的護衛,誰敢妨礙他辦事就殺了誰。听他那麼說,我們村東頭的趙大爺就說要去王府告狀,哪知他說王爺不會為你們這些凡夫俗子處置一個夢修者,說著還一腳踢死了趙大爺。于是我們村的人就一擁而上,用棍子打他,接著他就拿出一把明晃晃的大刀開始殺人,沒多一會就把我們村的人全部殺死了,我爹娘也死在了他的手上!最後他還放火燒房子,邊燒邊喊‘我段天良豈是你們這些沒用的凡人可以隨意威脅的!活該你們找死’。當時我躲的比較遠,看他開始殺人就跑進旁邊的草堆里面藏了起來,所以逃過了性命,整個村子就只剩我一個人,但是我記住了‘段天良’這個名字。我原以為這個仇永遠報不了,但是幾年後我發現自己開始反復進到同一個夢境,知道自己也有修夢的資質後,就一直想找機會溜進王府找段天良報仇。」邊遙滿面悲憤地將事情的原委說完,眼瞪著怒王直咬牙。
其實他所說的這個故事絕大部分都是真實的,只有自己所扮演的那個幸運逃得一命的幼童是虛構出來,以代替另一個真實的已死人物。當年夜尸子偶然踫巧經過葉家莊,發現這個小村莊被毀的一塌糊涂,房屋還在燃燒,地上到處躺著尸體。經過一番查探後,發現地上有個中年人尚有一息,直到對夜尸子說出事情的緣由後方才死去。夜尸子听後頓時起了濃濃殺意,決定為葉家莊死去的男女老幼報仇。恰好他也正要去皇城辦事,經過一些時日的秘密探查後,發現王府內確實有一個叫段天良的護衛,容貌外形也與那個中年人所描述的相同。原本夜尸子想將他偷偷地解決掉,但是臨動手的時候轉念一想,覺得此人在將來可能會有用處,便暫時留下了他的性命。
怒王獨嘯天听完邊遙的陳述後,皺起眉頭陷入短暫的沉思,繼而抬頭言道︰「听你所言,本王倒是記得十年前確實去過一趟穴城,當時還帶了幾名護衛,但因為另有要事,回程的時候,我讓那幾名護衛自行趕回王府,也許事情就發生在那時。我讓人將那段天良擒來,若此事真是他所為,本王定不會饒他!」
說完最後一句話,怒王指間浮現出一張傳訊符,雙指輕輕一夾,將符信發了出去。
「葉小友稍等,一會兒段天良就會被帶到。」玉面尊者在一旁插言,目中若有所思。
等了不到一刻,就听院外響起了腳步聲,轉眼就看見兩個人一前一後,恭恭敬敬地踏入屋內。
「王爺!段天良帶到。」走在前面的正是護衛總管,身穿黑服的錢御先是對怒王鞠了一躬,隨後又轉身對玉面尊者微一躬身,接著退到旁邊不再言語。
「王爺!您找小人有何吩咐?」段天良身穿護衛服,臉上的表情有些復雜,似乎對怒王的意外召見感到十分迷惑。
「十年前你是否隨本王去過穴城?在回程的時候,你可曾在南郊外的某個偏僻小村莊,做過一些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听完怒王的問話,段天良的面色頓時變得煞白,渾身冷汗直冒。
「這個……」段天良嘴唇抖了幾抖,自知無法說謊,猛地彎膝朝地上一跪,大聲喊叫起來︰「王爺饒命!小人雖然犯了錯,但是對王爺絕對是忠心不二的!求王爺饒過小人一命!」
「是由本王替你處置,還是你自己動手?」怒王冷哼一聲,轉臉看向立在一旁的邊遙。
「我要親手殺了他!」邊遙語中帶著森森寒意,烏沙劍瞬間出現在掌中。此刻的他,儼然就是一名背負著父母和整村人仇恨的復仇者!只有親自手刃仇人才是最正確、最合理的行為!他緩緩朝前跨出兩步,沖段天良吼道︰「你給我站起來!」
但見怒王右手猛然一張,原本跪在地上的段天良像是被人架著,騰地立起了身子,口中不停發出嘰咕聲,卻又無法掙扎,滿臉都是惶恐之色。
邊遙冷冷地盯住段天良的眼楮看了看,右手疾速刺出,一劍貫入他的胸口,瞬間穿心!
要說邊遙與此人本來毫無瓜葛,要他隨便殺一個陌生人,他還做不到。但是想到此人竟殘忍到殺光一整個村子的人,他就不免怒火上騰,這種人簡直人人得而誅之!所以邊遙動起手來才能毫不遲疑,因為心中沒有愧疚,只是覺得自己是在做一件本該做的事而已!
「帶出去!」怒王看了一眼斃亡的段天良,淡淡地說道。
錢御聞言走上前,閉目探掌朝地面一撫,就見段天良的尸體以及地面的血跡,眨眼間消失無蹤。對著怒王和玉面尊者先後躬身一禮,護衛總管退出屋子,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