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綴滿著閃星,仿佛一個美麗而又巨大的圓形籠蓋,將無邊平坦的亂原地罩在下方。
涼涼的夜風輕輕地吹著,邊遙換了一身干淨的衣服,席地坐在一塊水塘旁邊。在他的面前,堆放著一大攤雜亂的物品,都是從黃衣男子的空間袋內取倒出來的。
隨著輕勻的腳步聲,灰衣少年走了過來,並在不遠處停形。只見他隨手將劍往地上一插,又將兩個包袱掛在劍柄上,然後一聲不吭地坐在草地上,扭頭瞧向邊遙,冷眼旁觀起來。
「為了感謝你出手相助,他的空間袋給你,不過里面有很多靈果,你要分我一半。至于其他的東西,你想要的話就全部給你。」邊遙扭頭望向灰衣少年,笑呵呵地說道。
「不要!我對死人身上的東西不感興趣!」灰衣少年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的好意,顯得十分堅決。
「真的不要?你身上挎著兩個大包袱,手里還要提著劍,難道就不嫌麻煩?」對于灰衣少年的回答,邊遙感到十分詫異,不可思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忍不住說道︰「看來你這人不但古怪,還有些死板!就算你不要,死人身上的東西早晚也會被別人拿走。反正既不算偷也不算搶,覺得問心無愧就行!」
「別人拿不拿關我什麼事!想要的東西,我會用自己的方法得到,只是時間的早晚而已。」灰衣少年轉回臉,似乎不願再搭話。
「那好吧!你不要,我可不會客氣。」邊遙說完搖了搖頭,埋首忙碌起來。既然這些物品不需要分配,處理起來就簡單多了,有用的收起,沒用的扔掉。
時間不大,邊遙忙完了手中的活,滿臉欣喜地從空間袋內取出一壇靈果酒,掀開封蓋後直接對著壇口飲了起來。
「這次要不是你,估計我現在已經死了!」放下酒壇後,邊遙忽然開口說道。
「給我一壇!」灰衣少年突然扭過頭,雙目冷冷地盯著他。
「你不是不喝的嗎?」邊遙與他對視著,疑惑不解地說道︰「上次在樹林中我就問過你喝不喝,結果你……」
「上次沒喝,那是因為我找不到喝你酒的理由,而這次作為你的救命恩人,喝你的酒那是理所當然!」灰衣少年打斷了他的話,一臉認真地回答道。
邊遙張了張嘴巴,沒有說出話,只是默默地又從空間袋中取出一壇靈果酒,隨手拋給了他。
「你做什麼事情,難道都要先給自己找個理由?」
灰衣少年抬手接過酒壇,掀開封蓋飲了一口,隨即咂了咂舌頭,淡淡地說道︰「做事難道不該有個理由?」
「既然如此,你現身後要與我聯手殺那人又是出于什麼緣由?」邊遙放低手中的酒壇,笑嘻嘻地望著他。
「沒原因!一時興起罷了。」灰衣少年捧起酒壇,往口中灌去。
邊遙不禁笑了起來,樂呵呵地說道︰「看來你這人的所謂理由也都是隨嘴說說而已,實際上全是由著自己的性子來。」
灰衣少年沒有出聲,只顧不停地飲酒。也不知是默認了邊遙的話,還是因為太過喜愛喝靈果酒,以至于懶得開口說話。
見他不吱聲,邊遙低頭思索了片刻,繼續說道︰「獨闖亂原太過危險!我想了想,既然我們的目的地都是樹縣,不如就此結伴同行,一路上相互間也好有個照應。」
「我說過我不喜歡與別人同行!」灰衣少年抬起手背拭去嘴角的酒漬,不冷不淡地答道。
「難不成你真想獨自一人穿過亂原?還是說你從未與人結過伴,一直都是獨行?」邊遙的臉上現出驚訝之色,因為憑灰衣少年的修為實力,活著走出亂原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我習慣了孤身獨行,所以你別跟著我!」說完話,灰衣少年仰頭看向夜空的繁星。
「那麼你去樹縣是要做什麼?」邊遙好奇不休地繼續追問道。
「我不會告訴你,反正與你無關!」灰衣少年垂下頭,又飲了一口酒,看似有些不耐煩的樣子。
「反正我也已經決定今後與你一同趕路,直到離開亂原!最多在路上你不要和我說話就是了。」邊遙撇撇嘴,滿不在乎地說道。
「隨便你!只要你有本事跟上我!」灰衣少年一口飲盡壇中的剩酒,抬手將空壇往身後一拋,隨後盤腿打起坐來……
邊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卻沒有出聲表達不滿,而是幾口喝光壇里的靈果酒,雙腿一盤,閉上了雙目。
秋夜很靜,無人說話。旁邊不遠處的水塘里面,偶有夜魚躍水發出細小的聲響,漫漫長夜靜靜地流淌。
黎明時分,天邊初現一絲明光。
邊遙猛地睜開眼楮,扭頭往左右看了看,發現灰衣少年正蹲在水塘邊洗臉,口中輕哼著不知名的曲調。
他連忙站起身,徑直走到少年旁邊,半跪著伏在塘沿,雙手捧起清澈的塘水往臉上澆洗。那種涼颼颼的感覺,令他精神一振!
兩人誰也開口說話,灰衣少年首先站起身離開水塘,走過去將包袱取挎在肩背上,又將劍從地上拔起,再用手指輕輕拭去劍鞘上的泥土,最後仔細地用那塊藍色的布將劍包裹好。
這時,邊遙已經草草地漱洗完畢,一聲不響地走近到灰衣少年身後,死死地盯著他,面容顯得有些緊張。
灰衣少年做完自己的事情,回頭看了邊遙一眼,眼神有幾分怪異,嘴角卻又流溢出似有若無的笑意。那鬼鬼的神情,只有在對玩伴發出挑釁的孩童臉上才能夠看得到。
收回目光,少年一言未發,看似隨意地緊了緊肩背上的包袱,單手提握住裹在布中的劍,身形驟然一動,突然往南急竄而去。
對于灰衣少年的這種舉動,邊遙心底其實早就有所準備,是以一直都在暗暗地蓄勢。下一剎,他奮然用力一點足尖,上身陡然前傾,身形如箭一般急射而出,緊跟著少年追了上去。
由于地理環境的約束,在濕澤地奔跑不比干草原,需要時刻留意觀察前方的地形。若是前面有水窪塘,就要根據其面積的大小,迅速判斷出是直接躍過去,還是轉彎繞行。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兩人不時左拐右繞,或者騰身躍行。灰衣少年與邊遙始終處于一前一後的位置,而且一直保持著大概十丈遠的固定距離。
要論速度,灰衣少年身為劍修者,自然不是邊遙這個同等境界層次的夢修所能比擬的。不過,因為前者身負著兩個大包袱,手中還提著一柄劍,這勢必會影響到奔跑的速度。相較而言,邊遙卻是一身輕松,所以佔了一定的便宜。
過了一刻,奔跑中的灰衣少年,忽然扭頭回望了一眼,漆黑的眼眸中露出一絲難以形容的怪笑,隱隱透出興奮。
乍然見此,邊遙不由愣了一下,心中正感迷惑時,就見灰衣少年陡然提速奔行,不禁大感意外!
眼看兩人之間的距離被逐漸拉大,盞茶的功夫就已落下一里遠,邊遙心里越來越焦急,他非常希望能夠與灰衣少年結伴同行。如果不想就此被甩開,就只能像少年那樣,將速度再提升一點!
大凡少年,心中均有不甘示弱和倔強爭強之性!灰衣少年的那般舉動,無疑已在無形中激起了邊遙盎然斗志!盡管以他現在的奔行速度而言,提速並非是一件易事!
邊遙稍稍放慢速度,心念一動,取出兩枚紫色的真羅果快速吞咽下去,隨後猛地一咬牙關,他的小腿瞬間繃緊!隨著面孔的漲紅,雙腿交替的頻率不斷增加,最終強行提速往前竄去。
隨著時間的推移,原先兩人間被拉開的距離又被邊遙緩緩拉近。可是,當兩人的間距縮短到半里遠時,灰衣少年竟然又回頭望了一眼,接著又一次將速度提升了一點。
之後,雖然邊遙與少年保持著固定的半里間距,沒有再被他拉開,但心里卻是苦不堪言。他已經拼勁了全力,身體到達了極限,卻怎麼也無法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心中覺得很是無奈。
就這樣,兩個童心未泯的少年,表面上看起來像是在一起趕路,實際卻是在玩一場追逐的游戲。
然而一時間,他們兩人只顧著你追我趕,似乎早已將濕澤地里暗藏的危險給拋擲到了腦後。